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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得救了”?
  脉婉惜摇摇头,躺在江缔腿上,仰望着天空“不,那只是阿朝第一次看见我,我
  第一回看见你,是在阿朝你班师回朝那一日”。
  那时候在人群中远远瞧上一眼,虽然抱着攀她权势的念头,但不可否认,一直到真正见到江缔和她说第一句话一直到现在,脉婉惜始终忘不了那日城门口的一眼。
  “那一日”?
  江缔回想起那一日,只记得封赏时的紧张出乎意料和在拜月台的惊鸿一曲,却没想到她以为的初见,只是脉婉惜的重逢。
  脉婉惜把那朵花递上去“是啊,我原来只是想跟阿朝谈合作的,你与宣公子去的时候唱的那一曲《穆桂英挂帅》,就是我在看见阿朝之后加的”。
  江缔有些没缓过来,她愣愣的接过脉婉惜的花。
  难怪宣静那一日说,这曲子是专为她唱的。
  “我从前爱看话本,由其爱看战场死生的话本,看到过各种各样的将军”,脉婉惜拉着江缔的手,一个一个数给她“有身败名裂的,有通敌叛国的,有战死沙场的,有功高震主的,有告老还乡的,有权势滔天的……”她顿了顿,最后一字一句道:“还有安稳一生的”。
  江缔听出脉婉惜话中停顿是为她而留,江缔晃晃她的手“惜娘看了那么多些话本也应该知道,为将者,没有一个可以全身而退的,上了战场,非死即伤”。
  像宥阳公主不复还,像江孤多年旧伤。
  “我当然知道,”脉婉惜看话本,但从来都是现实中人“可是那日阿朝救我于拜月台,在我看来便是从天而降,专来看我的将军”。
  江缔突然有些害羞,她干咳几声,偏过自己红了的耳垂,抬头试图叫月亮的清晖洗去她朦胧悸动的心。
  “我当时便认定了阿朝,就算当日合作谈不成,可至少也能给我留个念头,撷兰苑也会有所成就”,脉婉惜承认自己向来不是个专心为情之人,但是她相信江缔需要的,不是什么轰轰烈烈的情情爱爱。
  她需要的,是一个稳重,长久,强大而温柔是感情。
  “不比你,”江缔缓了缓,低头拈起脉婉惜的一缕头发丝,像是绣娘一样把那缕头发和菊花缠缠绕绕“当日惜娘在拜月台起舞,广袖流仙裙,簪花仰天髻,你和这月亮——”她指了指天上的月“平分秋色”。
  甚至更甚一筹。
  试问谁会忘记。
  佳人月下舞蹁跹,恰轻拢慢捻相伴,盈盈玉腰袖秋风,点绛唇,束红妆,倾国自倾城 ,如月谪仙下九天。
  至少她江缔忘不了。
  “阿朝记得这么清楚啊,”脉婉惜似乎也忽略了自己的记忆“那舞叫做《月歌行》,是我娘根据前朝散乱的曲谱《明月天山》改来的”。
  “秦夫人喜欢乐曲么”?
  脉婉惜一双眼睛里好像怎么样都塞不满满天星辰,总是要自私的把所有月色都拦到眼里,跟江缔一起,在她眼中明眸,在心底难忘。
  “不,娘她更喜欢游山玩水”,脉婉惜总是听秦苑夕说自己去过什么名山什么长川,可是无论怎么劝秦苑夕都不肯从阁楼出来,大概季丞相——或者说她的父亲,才能让娘走出来。
  “如此啊……”
  脉婉惜似乎看见了江缔头上拉拢的耳朵。
  还是这样敏感,还是很在乎别人。
  脉婉惜坐起身来,她头发上隐隐约约挂着一朵菊花,只不过竞速被淹没在她如瀑布般的长发里。
  “不过我倒是挺喜欢的”。
  “真的”?
  “真的”。
  江缔心里记下,随后又看看脉婉惜身上的衣裙。
  好看是好看,可是都穿过那么多回了,该换新的了。
  “不过阿朝还是忘了,”脉婉惜突然道。
  江缔斟酌着要不要开口,谁料脉婉惜先问出来。
  “阿朝”,脉婉惜勾住江缔的脖颈,轻轻念道:“喜欢我么”。
  她其实也没把握。
  但比起永远不见天日的情感,她还是更喜欢坦诚相待。
  江缔觉得自己脑中好像火药一样,轰的一声炸开。
  她问我喜不喜欢她。
  我喜欢她。
  她喜不喜欢我?
  我喜欢她。
  她喜欢我。
  “喜欢……”
  脉婉惜惊喜的看着她。
  自己快要压抑不住的情感。
  在此刻有了托付。
  “惜娘”,江缔突然拉住脉婉惜,两个人抱在一起,江缔的脸很红,比石楠花还要红,但是现在实在月下,可以包容一切。
  “我从前只当你是知己,但后来发现不然”。
  “你是明月,是我想要揽入怀里的明月,你应该纯洁无瑕高居天边”,江缔的声线有一丝颤抖。
  “但我想要跟你一起在天上看这世间万物”。
  脉婉惜抚上江缔的脸,手掌上传来一点点温热但触感“所以你要做太阳,要跟我一起”。
  日月同辉,是我与你相伴的每一个日日夜夜。
  “好,”江缔此刻什么都想不起来,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喜欢脉婉惜。
  脉婉惜喜欢她。
  “我做太阳,永远陪着月亮”。
  脉婉惜突然凑上去,轻轻地,贴上江缔的唇。
  像是蜻蜓点水一般,但是那一点清香又实在让人眷恋,哪怕两人马上分开,但留下的绯红印记依然表明了刚刚发生的事。
  两个人相顾无言,谁都说不出来完整的第一句话,谁都没有先开口。
  那怎么办呢?
  江缔伸手揽过脉婉惜的腰,试探性的凑上她但唇,见对方没有拒绝后,渐渐抱紧了人,加深这个吻。
  天上的月亮百般无赖的看着四野寂静的一切,它将月光施舍到了每一个地方,甚至会跟路过的风搭话,问问它们又看到了哪些旅途上的文人骚客,问问它们是否走遍了山水百色。
  风在呼呼的吹,但是却有一给人间留下一丝微风。
  它问月亮:我看见了真挚的情感。
  月亮道:我也看见了。
  在哪?
  她们在月下轻吻。
  天地山色,皎月舒云。
  脉婉惜的唇很软,她平日的伶俐口齿就像是防备伪装一样,只有真正到了她面前才能揭破这一伪装,看见脉婉惜如月的柔情。
  她拥着脉婉惜,恨不得把人按在怀里融入骨中,可是惜娘是自由的月,不该被拘束在什么地方,她想,她也不会。
  唇齿相交,或许连江缔自己都没想到,初见时满是防备的人,现在却与她拥吻。
  千丝万缕,命中注定。
  “对了,你方才说我忘了”。
  江缔放开脉婉惜,但是手还抱着人家,脉婉惜就靠在她身上,指尖轻碰有些红肿的唇,心里怦怦直跳,面上绯红欲燃。
  “阿朝记起来了”?
  江缔的耳根还是红,但明明温香软玉在怀的是她,看她那如初春小鹿乱撞的神情,好像是她被揽着才是。
  “记起来了”。
  “第一眼见你,是在戏台上,你凤冠霞帔”。
  像一朵红花一样娇艳欲滴,哪怕画上了悲啼妆,也依旧难掩倾城国色,挺立的根茎叫她不会折腰。
  现在这朵花就绽放在她面前,独她一人观赏。
  脉婉惜眉眼带笑。
  “凤冠霞帔,我记着了”。
  一辈子都忘不掉了。
  初见凤冠霞帔,又在瑶台惊鸿一眼,就该嫁我,叫我一辈子跟你在一起。
  朗月为她们划开一方天地,少女的情感由清风带到每一个地方,明明欲晓的爱意此消彼长,纵然天地无声,但天地都在说着我爱你。
  月下情切,灯辉辉,月微微。
  欲成说,未成说。
  寸寸柔肠,盈盈粉泪。千万言语,唯愿君惜。
  情切切,意锵锵。言在胸,未成句。灼灼衷肠,痴痴眷恋。
  几多彻悟,唯有愚人。
  一个夜晚说不了什么话,不够能人志士谋划家国大事,不够近乡情怯的人归乡诉情长 ,不够工匠做出一件巧夺天工的物件。
  但是足够诉明爱意。
  纵然现在还摇摇欲坠,纵然还看不到未来,但总会有平稳的未来。
  天上的月亮倦了,开始换太阳上台,一时间清辉不见,铺满了微光。
  “阿朝”。
  “太阳升起来了”。
  第66章 风霜
  一从黑夜到黎明,曙光铺满整个山崖的时候,江缔二人才猛地发觉自己竟然在树底下做了一夜。
  当然白天不似夜晚那般幽静,昨天的事牢牢的刻在两个人记忆中,一辈子也忘不掉,至于相顾无言到最后不约而同的笑出声来相拥告别,就是另一状事了。
  江缔想起昨天脉婉惜的唇齿相依,不由的耳根有些红,但还是眷恋,总归,她的感情没有落空。
  倒也难说江孤实在是忙还是跟班裴又在什么地方杠上了,柳氏处理家事一时半会回不来就算了,江府的主人家除了见怪不怪的江临以及下人,没谁发现小姐一夜未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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