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各位大人说的好啊,只是这么久了,我翊朝的好儿郎呢?怎么只见粮船孤零零的呢”?
“不如还是叫董公子说几句”?
苏槐歌看着眼前的青年悄无声息的向她点头,苏槐歌轻敲手指回应。
“董公子”?
下首众人看着缓慢起身的董添,一时间竟然忽略了久不发言的都水令。
“无话可说”,董添面色淡然“只知道边境的粮田耗不起”。
没有人耗得起。
内患未除,外敌来犯,翊朝耗不起,百姓也耗不起。
“说的好”,苏槐歌装模作样的鼓掌,声音显得尤为清脆。
甘元立在苏槐歌身后道:“大人觉得董公子和内人的话,有无差错”?
他早就注意到苏槐歌从进门开始的小动作,她想做什么,甘元也多多少少料到了。
“从京城到平阳关,数日路程,粮船不动,大军就没有把握即刻出征,若是耽搁了时辰,到时候怪罪下来,岂不是有损诸位大人忠义之名”。
甘元顺着话头道,都是在官场做官的,一屋子的人八百个心眼子都不够分,忠义有么?自然是有的,敢赌么?老谋深算的狐狸,自然不敢放手一搏。
“你……”
还有人想反驳,但董添已经抢先一步开口了“多亏甘夫人提醒,我还有一事未言”。
说罢将一封早已拆封过的信送到都水令手上,最后停在每一个官员手里,不出一盏茶时间,所有人都会知道信上是什么内容,都会知他们的优柔寡断,不如一个被评判的女子。
“今日擅自闯进来,是臣妇之过,望大人海涵,臣妇他日必定上门请罪”。
话到如此,多说无益。
苏槐歌本来想直接一走了之,但是脑中忍不住回想起信中的内容,背身道:“若我有诸位的先机,这世间早有我一番天地”。
可惜无人愿分我一杯羹,那就叫我自己去争,既然山不见人,那就逆风而上。
“父亲,孩儿告退”。
董添无数次的深呼吸,依旧平定不下内心的跌宕。
“大人,下官有一言……”
“大人,下官请命……”
“……”
虽说是告退,但两人还是在小巷子里见面,甘元不妨碍她二人,便就在巷子口等着。
“董公子好生威风啊”。
苏槐歌手中是一朵被吹落的花,脏是脏了些,却花瓣未残,风韵犹存。
董添站在苏槐歌一米远的地方,垂眼不语,拱手才道:“甘夫人谬赞”。
“不是谬赞,今日之事,多亏了董公子”,苏槐歌本就要来都水令这里闹这一遭,但谁知江缔先手准备,虽然不是坏事,但也确实让她惊讶。
“不管我事”,董添摇头,“望甘夫人哪日若是见到将军,带我一声对不起”。
苏槐歌欣慰摇头,果真孺子可教也,她将那支花别在头上,虽从地底而生,依然在高山之巅“董公子不必介怀,江将军既然给你这封信,便说明她早就不念了”。
“也说明,她信任你,”苏槐歌走过董添身旁,轻声道“很高兴,你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说罢,苏槐歌错身过董添,向甘元走去。
董添回忆起那日之事,当时所说句句话语皆如封刀一样割着他现在的血肉,那掉的肉叫偏见,流的血叫世俗。
他长舒一口气。
“谢谢”。
董添,还是甘元,实际上并没有帮什么忙。
苏槐歌笑着问道自己的花可好看,得来的是可定的赞许。
从始至终,都是所谓女子,如那朵花一样,争艳,却百花齐放,能互相帮助的盟友。
第78章 敌动
“原是你提前给董公子写了信,”陆迟不禁觉得自己有些两耳不闻窗外事了,往日这些事情都是宣静说与他听,现在他没心思,宣静人又“不在”,简直是信息闭塞。
“其实也有赌的成分,但凡他不肯配合,我就是自取其辱”江缔抚摸着手上的红绳“但是事实证明我赌对了”。
以苏老爷子的影响力,苏槐歌独身前去一遭并非一无所获,但江缔要的不是收益平平,她要大获全胜。
朝廷有蛀虫,但不缺明事理之人,董添作为都水令之子,很大程度上能左右事情结局,再加之她和苏槐歌推波助澜,粮船一事就此解决。
“好计谋”,陆时一边说,一边余光向左方看去,“自我从封山来已经快半月了,阿朝,敌不动,就只能逼他现身”。
这番话看的有些突兀,而江缔却应和点头“也是,主将扎营在一起,这不是赶着让人一网打尽么”。
封山一役之后,阿史那孚就已经放弃了这块地方,不过江缔笃定阿史那孚不会是真的被逼无奈不得不放弃,不过这样也好,搭起来的戏台子,就等一曲好戏开场。
“难保突厥现在于封山置之不理,以后会不会打个措手不及,不如还是我去守着,以备不时之需”,陆迟那认真担忧的样子跟真的一样。
江缔自是听懂他言外之意,应和道:“有理,粮草已经送到了,想必突厥的重心是要放在封山上,少了这么一个交界地可不好受”。
然而封山反倒是最不用担心的地方,突厥领将早就弃城而逃,就算是最近的突厥大军也没办法一时半会赶回来,封山简直是囊中之物——或者换句话说,封山一直是翊朝的领土,自始至终未变。
但同河不一样,本身处于两军都不擅长的水路上,打起来不是比经验丰富,比的是随机应变,破了同河关就能直至王都,别提边上的百姓关城了。
赵嘉明虽然是个值得信任的老将,但到底有旧伤在身比不了年少轻狂,他只能做第一层掩护盾,至于第二层的利甲,另有其人。
她与陆迟,两个人必须分守在同河与平阳关城。
不过现在,陆迟显然对封山“更有兴趣”。
“既然你马上又要走了,那就陪我下盘棋?就当做我给你送别了”江缔一边说道一边吩咐秋娘将棋盘端出来。
说起来,她和惜娘好久都没有对坐闲谈过了,江缔不是个圣人,她心底到底还是惦记着那点儿女情长,那日喝酒,差点将天上的月亮认错。
耳边有风声略过,二人都不可见的松了口气。
“那就承蒙将军关照……”陆迟本想打趣江缔一番,话说一半却感觉有谁在看着自己。不是同刚才一样的冷冽肃杀,是眷恋……亦或是他形容不上的感觉。
那又会是谁的目光?
“既然承蒙关照,那就请陆将军下次拿剑跟我好好打”,江缔看到陆迟的停顿,但到底没说什么。
“好”。
大概是自己太过敏感了。
陆迟落子。
“阿朝就这么笃定能逼的阿史那孚有动静”?
江缔琢磨着下一步子“自然”。
她坦然落子“阿史那孚不急,就总会有人急的”。
陆迟继续下子顶上。
毕竟,执棋人和愚蠢的棋子,既然暂时动不了对手,就先从未定的局面,破了他摇摇欲坠的棋子。
城外撷岚苑
“姑娘,天冷,您还是要多穿几件衣服才是”。
葶苈手里一边给脉婉惜披上大氅,一边好奇的探头跟着脉婉惜的视线去寻找她目光的终点。
而后葶苈发现,那是天上的月亮。
“葶苈,多谢你这几日一直留在撷岚苑帮忙”,脉婉惜拢拢身上的衣服,凭栏望月“你又不要我送的礼,又不受金银,要我怎么答谢你好”。
“姑娘这说的什么话,小姐出征之前特意吩咐葶苈要帮姑娘的忙,姑娘的事就是我的事,哪里还需要姑娘答谢呢”,葶苈哈出一口冷气,乐呵呵的看着脉婉惜。
脉婉惜也跟着笑,她的视线转移到葶苈身上,看着对方通红的手不由分说把手炉递过去“傻丫头,你家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不怕我是个心思狠毒的,诓骗你家小姐么”?
从第一次见葶苈脉婉惜就感觉到了。
小丫头什么都好,精明能干忠心耿耿性格开朗,唯一欠缺的一点就是主见跟着江缔走,虽然江缔已经不止一次劝她可以不用事事绝对服从,但这丫头就是不听。
江缔嘱咐她照顾脉婉惜,几十里京郊,说来就来。
虽为主仆,可这般唯命是从,总有一天会被人趁虚而入。
葶苈眨眨眼,思索片刻道:“不怕”。
她外头冲脉婉惜笑道:“小姐是吞凤之才,万不会做损人利己的事情,葶苈相信小姐,姑娘是小姐的至交密友,葶苈自然也相信姑娘不会害了小姐”。
“就算有一天要为小姐死,葶苈也在所不辞”。
葶苈说这话时两眼放光,掷地有声,仿佛下一秒,她就能为江缔挡去暗箭,让她的小姐永远生光。
“好了,快别说了”,脉婉惜无奈的捂住她的嘴,哭笑不得,两个人凑在一起,“你们家小姐教你来照顾我,也是把你吩咐给我,可听好了,以后不允许随随便便就说什么死不死的,大好的年纪不想着怎么风风光光的活,反而想着怎么体体面面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