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仅如此,他母后还隔山岔五的给他讲些坊间故事,内容大概是些进京赶考的富家公子被青楼女子骗掉金银细软露宿街头,破庙里狐狸精蛊惑书生吸取其精气,刨其肝胆……那内容叫一个好不凄惨。
于是年幼的萧缙对女子产生了莫大的恐惧,就连平日看见他的那些姐姐妹妹都躲得远远的,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被吃了。
可日防夜防终究还是没防住,萧缙稍微长大了些跟着哥哥萧缄偷偷出宫。两人倒是没做什么与未出阁小姐私相授受、与青楼女子不清不楚的事来,只是去了梨园听了出戏。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坏就坏在萧缙一下子就被迷上了,那出戏是个悲剧结尾,相爱的两人最终阴阳两隔,此生不复见,萧缙当时就哭的一塌糊涂,回宫后茶不思饭不想的,坐在书案前苦思良久最终提笔续写了主人公来世再续前缘的结局。那写得叫一个九曲回肠,跌宕起伏,一波三折。萧缙平日里读书不努力,圣贤书没读出个所以然来,没想到竟是个写话本的奇才。
后来萧缙又跟着萧缄偷溜出宫,那话本偶然被书坊老板看到后,老板感慨于故事内容精彩,极力请求出书。不久此书便火遍大江南北,后来更是被演成了戏曲。
之后萧缙就迷上了写话本,还会时不时偷偷溜出宫听戏,他还结识了个同样爱听戏的小官员的女儿,俩人一来二往暗生情愫,他母后发现的时候俩人已是互许终身,非卿不可了。皇后揉眉又暗自庆幸还好不是腻在女人堆里。那官家小姐虽说门第不是太高,父亲官从七品,但好歹算是个小家碧玉,且她的父亲为官清白,刚正忠厚,仕途上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皇后最终叹叹气同意了二人的婚事。
而此时萧缄还没娶妻……本来他是定了亲的,是太傅的女儿,为人贤良淑德、蕙质兰心。可就在前几月发了高烧几度晕厥后突然哭着吵着要去修道。悔太子的亲可是要杀头的罪,本来她家里人是尝试劝导阻止的,但实在无果,又舍不得女儿,便只能像萧缄请罪。萧缄也知强扭的瓜不甜,加上太傅对自己有恩,便让她假死脱身。
当时萧缙还开玩笑说这姑娘怕不是瞧上了哪个俊俏道士?
萧缄带萧缙出宫反倒成就了他的姻缘……
萧缙欢天喜地地成了亲,搬出了皇宫,进了自己的王府。成亲没过一年陈王妃肚子里就有了动静。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虽然不喜这个儿媳但是对于这个还不知性别的孩子那是费劲了心思。
每天变着心思吩咐御膳房熬补汤送去,更是直接派几个御医天天守着,生怕出个三长两短,便是自己生头胎时都没这么紧张过。
就这样在千般呵护,万般小心中,萧翎出生了。
陈王妃生产时,正值深秋,院中的落叶怎么也扫不净,凉风吹过稀稀落落地落了满地,萧缙在产房外着急的踱步等待,不时还踢动几片落叶。恰在此时一片绚丽的红色羽毛落在了萧缙头上,他刚想抬头看,随后便听到婴孩微弱的啼哭声从房中传出。皇后在宫中听闻此事啧啧称奇,便赐名“翎”。
又过了几年,皇帝驾崩,皇后也就成了太后,太子萧缄也顺理成章成了新皇。又过了几年,他陆续地将一干弟弟们都派出京城了,唯独留下了萧缙……
第2章太学(2)
几缕日光洒落在空寂的室内,陆晏从惊梦中醒来,此时天光大亮,屋外的喜鹊叫唤不停。这院落三年无人居住了即使是春末依旧显得萧索。
就在十天前,他上书请求回京,不出乎所料皇帝轻而易举地同意了。父兄虽然疑惑却也尊重自己的选择。
他是在昨天夜里回的京,只带了几个侍从,甚至没有提前没通知任何人。敲开陆府大门时管家都吃了一惊。当晚他简单收拾了下屋子就带着满身疲惫和忧心忡忡沉沉睡去。
他现在要筹谋的事情太多了,时候也紧迫。按照现在的时间推算胡人那边应该是易主了,但短时间内他的手伸不到这么远,那么他必须要在今年年末前将青州那批地方官员大换血,这样才能有更大的胜算。
而此时,陆晏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准备让管家备车去陈王府和萧翎一同去太学读书。
他准备去见那个许久未见的少年……
***
萧翎到太学时里面已经传出朗朗书声,但萧翎肯定那些声音不是同自己一处院落的同窗发出的。他对自己的那些同窗还是有些了解的,这个点估计没几个来的。
太学为太祖初年所设,共有两类学生,一类是父亲官从五品及以上的权贵子弟,另一种则是从各地官学内选拔出来的出色学子。
各地选拔的倒好说,个个头悬梁锥刺股恨不得读遍天下圣贤书;但受荫学的子弟既有发愤图强的,也有浑水摸鱼的,学生质量良莠不齐,自然也就不在一处学了。
所以太学内共分为了四个院落,由好到次分明为启德院,起贤院,起礼院,启明院。
萧翎所在的院子就是启明院,尽是些纨绔子弟,迟到早退那都是常态,一般夫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身份都摆在那,说不得,更打不得罚不得。
但也有个别较真的夫子。
按理来说萧翎是不会来太学读书的,他是亲王嫡子也是独子,理应去宫里和一众皇子一同读书,可是萧翎是个不省心喜欢躲懒的,他可不愿每日早上花一个时辰去宫里,而且宫里的那些夫子个个容色严厉,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动不动就要被打手心……想想萧翎就怕。
他一哭二闹折腾了好一番才让陈王松了口,可是要是请夫子来府中教学萧翎保准闹得鸡飞狗跳、府内一刻也不得安息,于是陈王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将他打包送去了太学。
萧翎踏进朱红漆门,门口牌匾上的“太学” 二字为太祖所提,笔锋遒劲有力蛇走游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走过幽静的小路,一路拐进了启明院。此时距离开课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启明院除了虫鸟的鸣叫外静地可怕。萧翎无端生出丝寒意来,萧翎心想果然还是不能来太早。
他蹑手蹑脚的进了屋内。最前端正中摆了张白鹿休憩图,据说是前朝某位大家的,只此一幅绝迹,价逾千金。夫子的书案也摆在那,与学生的书案一样,都是四四方方的黑色漆案。
很好,还没一个人来。他如是想到,径直走到自己的位子坐下。
屋内一共有九十来张案席,萧翎的座位在最后一排最左边靠墙靠窗的位子,这到不是夫子选的,而是萧翎自己抢的。启明院多是些不学无术的,那位子可不是越靠后越好嘛。想想当初为了这个位子,他可是费了好些力气终于在一众纨绔子弟中杀出重围,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抢到这个位置。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撒了进来,在书案上留下一片斑驳。萧翎半边脸沐浴在阳光里无聊的摆弄着他的毛笔。他百无聊赖地想六月散学,如今还有一个半月,城西房氏书房近日据说进了几本江南流行话本,下了课去看看,买几本用来上课打发时间。
当然这些话本可不能带回家,要带回家最多也只能带几本,要是被爹娘发现得被没收个干净,可是自己这个书案都快被摆满了,得再寻个地方。
天光透过木窗洒在萧翎身上,他整个人像是被镀上一层金,空气中细小的尘埃似乎都能看得清,他觉得有些刺眼用书挡在窗户边遮挡些日光。
左等右等还是没见着一个人,萧翎听着其他书院读书声与响愈烈,他不免有些烦躁。忽然,读书声中夹杂了几声犬吠声,萧翎立刻循着声探头透过窗子望去,只见一只大黄狗正在窗下冲他摇着尾巴吐着舌头。
这大黄狗待在太学里有几年了,性情温和,不认生不吓人,乖得很,很是讨人喜欢,也就一直没人赶它走。平日里太学的学生都很喜欢它,就连平时的旬假或是夏假年假,春闱秋闱假也有学子放心不下特地来喂它些吃的,因此大黄狗养得很是皮光水滑、膘肥体壮。
萧翎看见大黄狗立马跑了出去,他蹲在大黄前晃着手中的包子说道:“大黄,你饿吗?”说着拿那早上带的包子丢给它。
大黄立马欢快嗅了嗅,叼起来吃了,那尾巴摇的更起劲了。萧翎给了大黄一个,自己拿着另一个也不讲究就蹲在地上吃了起来。大黄三两口就吃完了包子萧翎才咬了一半,大黄就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吐着舌头摇着尾巴,看着怪可怜的。
吃饱的大黄就趴在地上任由萧翎顺毛,快到夏天了狗掉毛严重,萧翎的衣襟上粘了不少狗毛,他和大黄玩了一会,就听见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他心想应该是高宿,毕竟平日里就数他来的最早。
等看到他可得好好像他耀武扬威一番,就说小爷起得来早吧!看以后他还说不说自己不学无术!
启明院里虽说多是些不求上进的纨绔子弟但这么多号人也难免会有几个求上进但脑袋不太灵光的。高宿就是其中的一个代表。右丞相高祜共有两子一女,皆是正妻所出,高宿哥哥前几年高中榜眼,又于前年南方洪灾中立了大功,一路升迁,如今已是户部侍郎,年纪轻轻身居三品前途无量。珠玉在前,高宿虽说不求有哥哥那样但总归不能太没出息,但高宿就像是学不进去似得,次次应考却至今一点功名都没考上,不禁令人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