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他想,这两个公子哥倒不至于为了一个他们都不认识的孩子跟自己起冲突吧?
“我倒是看你不像是醉香楼的掌柜。”陆晏移步拦住了他,窄小的巷子口,几步之外就是人声鼎沸的闹市,只是这里的气氛倒是异常凝重,鸟兽飞过带来位数不多的声响,双方僵持着。
宋罡抱着孩子,心下一惊,对方不仅知道这孩子不是自己的还准确说出了来路!
陆晏借着巷子口的灯光其实是没看清那孩童的面貌,只是觉得这孩子的声音和他前几日听到的醉香楼掌柜的孩子相似,就随口说出来诈他,见他一时顿住,意识到自己还真猜中了。
看来已经被发现了,这事就没什么转圜的余地了。
那巷口本来就狭小,萧翎和陆晏并排站着竟是把路给堵死了。
宋罡眼中凶光一闪,一个急冲撞开他们就想跑。
萧翎猝不及防被他这么一撞,仰头就要倒下,堪堪被陆晏抓住肩膀才稳住。他倒是没想到那人力气竟会这般大。
此时陆晏一手托着萧翎的肩膀,一手握住那人的胳膊。宋罡直觉得自己被一股冲劲拉住,一时间竟是挣脱不开。
他不由的仔细看了陆晏一眼,他本因为京城的这些世家公子都是些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的,即使是学了些刀法剑术也就是耍着玩玩的的,这少年不由让他高看一眼。看来今日是非得打上一架了。
“把这孩子放下!”陆晏语气冷冷不容置喙道。
宋罡眼光一闪,手臂用力一甩,同时大跨步疾走,想要挣脱开陆晏,他现在怀里抱了个孩子有些束手束脚。
但他一动就发现自己的这条手臂竟是一点都动不了!他被陆晏牢牢梏桎住了!
这少年人力气竟是如此之大!
此时陆晏也是万分吃力,他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面上依旧是没什么表情,脸色冷得像是数九的隆冬。
宋罡不愧是体型异于常人,力气也是大得惊人!要是换做旁人早就被他甩开了。
萧翎被他们二人之间的较量惊出冷汗来,心想阿晏既然变得这么厉害了!
陆晏用了十分的力气,逐渐也是有些撑不住,趁着宋罡还在吃惊之余快速一记扫堂腿,直击要害。“咚——”宋罡猛地被钢筋石斧般的踹了一脚膝盖,顿时疼的想要骂娘,一个没撑住竟是单膝跪倒在地,脆弱的膝盖再次磕在石砖地上,顿时疼得说不出话来。
那本来就受了陆晏一击的膝盖又受到了二次重创,钝痛感如潮水般由膝盖处蔓延全身。他立刻顾不上陈泷,手臂一松,捂着膝盖在地上打滚。
此时陆晏也是冷汗直流,微微喘着气,那一击用尽了他的力气,此时他已是体力不支,隐隐有些体力不支,手臂肌肉微微发酸。
萧翎本来以为自己这次又帮不上什么忙了,但是他见那小孩就要被丢到地上,于是一个眼疾手快几乎是在宋罡松手的瞬间抱住了即将摔在地上的陈泷。
他将陈泷托住抱在怀里,学着之前陆晏那样拍着后背细细安抚,心里还盘算着要不要拿出点栗子安抚。小孩陈泷只是个六七岁的小孩,今夜经历此番早已是吓得说不出话,浑身害怕得发抖,一个劲的哇哇大哭。
陆晏缓了口气,正准备给捂住膝盖蜷缩在一块的宋罡一记手刀打晕了好送去官府,刚走近伸出手,却见刀光一闪,森然刀光照亮了陆晏半边脸,他竟然藏了一把短刀在身上!
那一刀破开清风直指咽喉,是摆明了想要他的命!陆晏感到丝丝阴寒渗入他的皮肤,几乎是本能地往后仰去,这才堪堪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只是还是慢了一步那短刀在月光下如雪般透亮,且锋利异常,削去了他额前的几缕碎发,并在他脸颊上留下一道醒目的血痕。
宋罡刚刚竟是装出来的!
宋罡眼冒凶光,忍着膝盖的剧痛,反正都到这种地步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阿晏!”萧翎惊呼。
他本能地想上前去帮助陆晏,却被那刀光吓得后退几步,他是学过些剑术,可在实战面前还是吓破了胆。他们这些世家公子学的不过是些赏玩比较的绣花功夫,正真打起来立马能乱了阵脚。
陆晏退后一步堪堪稳住身形。宋罡见没击中,刚想再补一刀,膝盖一阵一阵的钝痛,他吃痛踉跄了几步,陆晏抓住这个机会拉住萧翎就往外面跑。
“跑!”他喊道。
对方力气惊人还带着刀,自己这边还有个小孩,实在是不占优势,反正已经把孩子就出来了,那贼人刚刚膝盖受伤应该是做不得假,跑起来应该是追不上他们,且外面就是闹市人流如织,他放肆不得!
陆晏心下有了计量。
指挥使居良正领着二十禁军在巡查,今日灯会什么三教九流各色人物都有,可马虎不得。前几日又出了告御状那档子事,现在还没个定论,不过后面一查放心这些流民们连个路引都没有,守城的竟然就这么放他们进来了?!
这不是在说京城的防备不严吗?近几日京城从上到下查了好几遍。这事后面会这么样他不知道,只是现在他们几乎每晚都要巡逻,这可让他们一众守卫苦不堪言,都在骂着青州那些胆大包天的狗东西。
一路上的行人看见他们避之如蛇蝎,恨不得绕路走,他不禁感到几分萧瑟,自己那些同僚们指不定正阖家团圆花前月下,携妻子儿女一同游赏灯会呢,而自己呢?还得穿着这身笨重的甲胄,行人见了自己比见了鬼还怕,比夜叉还能止婴儿啼。
他正领头在前面走着却被人撞着,那人血肉之躯自然是比不得自己这一身铜筋铁骨的,被撞得连连后退。待那人后退几步他才看清那是两个年轻人,后面的那个还抱着孩子。
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冲撞禁军?这一路上别说被人撞了,行人看到他们自觉退避三舍,正当是后生可畏不知死活,他抬头借着头顶商铺的花灯的光晕打量来人。
这一打量可不得了,来人器宇轩昂、气度不凡,身着月白色修竹暗纹衣裳,显然是一路疾跑微微喘着气,但眉宇间锐气不减,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脸颊上的那道血痕,显然是刚划下来不久上面还在渗着细小的血珠。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人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因该是哪家公子,但他一时想不出是谁家公子,余光瞥见后面那个青年的眉眼,可谓是如玉如琢,每一处线条无不精细,像是大家工匠倾尽毕生心血,呕心沥血雕琢的玉石,尤其是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睑,凌厉却又似明镜般清澈,身着一身暗红云锦丝袍,那鲜艳的红倒是没将他的容色压下去半分,只显得更加俊俏美目巧兮。
这不是陈王世子吗?此等殊色京城还能找出第二个吗?
那前面的那位就是……安远侯家那位刚回京的小将军陆晏了?难怪自己觉得眼熟却认不出来。
只此一瞬,他脑中闪过千思万绪,一下子就明白了两人的身份。
立马询问道:“陆小将军,世子爷怎么跑的这么急?”
萧翎被迫停下一个没收住撞在陆晏背后,刚刚才抬头看到这一支禁军立刻说道:“那有人……拐小孩……还想杀人……”他这一路跑过来用尽全力,现在停下来有些气息不稳,白皙的面庞上浮现出一抹霞色。
居良听到他的这一番话心下一惊,何人敢在京畿重地天子脚下如此胆大妄为?!要是这两公子今日真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身上这身甲胄脱下来事小,落下个玩忽职守罪名摘了脑袋事大。而且这些王孙公子附庸风雅,相约携游怎么连个仆从都不带!这要出个事向谁问责?自己吗?
他立刻提了十二分的精神,正想问问萧翎此事细节,就听见后面传来一队脚步声,为首的事京兆伊的一个府吏,大约来了五六个人,个个举着风灯,跟在前面步履有些踉跄的似乎是……醉香楼的掌柜?
那小吏见着他赶忙行礼解释道:“居大人,醉香楼掌柜家的孩子被拐走了,我们正沿路找呢。”
那掌柜的体力明显是不如这些精壮的府兵,一路跑来全靠那一口气吊着,现在已是气喘吁吁。
萧翎一听刚想这番话开口,陈泷一看见他爹好不容易止住的哭声立马就又响起来了:“爹爹!呜呜……”
陈掌柜一听到自己孩子的声音也顾不得喘息了,一抬头就见萧翎正抱着自己的孩子,他前面的陆晏脸上还挂了彩。他顾不上思考几乎是一脸空白地伸手就想抱回陈泷。
等他把孩子抱在了怀里这才感觉自己的一颗心终于是落在了实处,就连脚下的地也似乎实了些。
今晚一波三折,他整个人还是发抖。
他紧紧抱住陈泷仔仔细细地检查着他是否受伤,看见陈泷身上除了有些尘土外并无大碍,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是手还在微微发颤,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庆幸中。
回过神神来忙向萧翎和陆晏道谢:“多谢世子和将军相救小儿,鄙人真当是感激不尽……愿当牛做马、报此大恩……”他说得有些语无伦次,难掩心中失而复得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