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这一迈出脚他就立马狂奔起来好似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他可怕这两人又后悔将他又逮回来。
只是他这边才东拐西拐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出了巷子就看见了张熙。此时他正坐在轿子上由四个家仆抬着,云深跑出巷子一个没注意撞到了家仆身上。
“什么人敢冲撞我家大人!”家仆呵斥,云深一个没站稳竟是跌跪了下去,他抬起头,正好与轿子上的张熙来个个对视。
他一时间愣住,脑海中顿时闪过一个念头,在这京城中他人生地不熟的,上次来还是二十年前,要不投奔他?
不过张熙一直在琢磨着事情,没注意到他,这被撞了家仆停下来,他整个人微微往前倾,他双手扶着扶手,这才看见来人竟是云深。
他本能的觉得不可思议,也就一瞬间,他心中浮现出莫大的恐惧,恐惧压得他几乎无法思考——
还没等云深说话立马惊慌失措地吩咐家仆:“快,别让他跑了!”他语气很严肃,几乎是吼出来的,听得人心神一震。
云深本来还想客套客套,一听到他这话脑海中立马浮现出翟闻刚刚说的话——张熙要他的命。
眼看着人高马大的四个家仆就要围上来,甚至是张熙自己都慌忙地下了轿子朝他逼近,他赶紧起身返回巷子。
不管怎样,先跑了再说!
而这边,张熙才听到小吏来报有人在大理寺门前鸣冤,要揭发宁佑二十七年科举舞弊。他立刻慌了神,小吏不知道这事真假他还不知道?
他着急忙慌地赶来没想到中途竟是遇到了云深。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人竟然会出现在京城,再联想到揭发科举舞弊的事儿他立刻就慌了心神,几乎是本能的以为云深就是来揭露但年那事儿的。
“把他杀了,快!”张熙顾不上其他,吼叫出声,他现在只想让云深永远闭嘴,其他的早就无暇顾及。二十年来的宦海沉浮练就的冷静此时竟是脆弱不堪。
家仆们面面相觑,他们当然知道天子脚下当街杀人这罪名不小,可是他们也没见到过自己老爷如此失态,一时间竟是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让你们去啊!”张熙怒吼着,他此时简直是失了理智,脑海中就只剩下要杀了云深这一个念头。
他一把甩开站在前面的家仆,自己追了上去,但是这么些年的养尊处优他又怎么会跑得过云深?很快就让他没影了。
而另一边狂跑的云深脑子里想的却是:张熙果然要杀他!
他慌不择路,脑海中就只剩下了逃跑,简直是看见条路就跑。突然他的眼前豁然开朗,道路逐渐变得宽阔起来。
他跑到了元康街。
当然他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他只知道要一直跑,张熙还在身后怒吼着。
他一哆嗦,根本不敢停留,一边跑着一边还喊叫着,这边人多,张熙总不至于在闹市杀了他吧?
现在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他大喊着立马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只是他依旧没有停下,只是一直再跑,跑向人多的地方。
他想活命,即使现在已经身无分文,穷困潦倒。在最困难的时候他也想过随父母妻子去了,只是就差那么一点,对于死亡的恐惧还是将他拉了回头,此后他只能麻木地活着。
那时候他才发现原来死亡也是需要勇气。
甚至后来他为了能活下去还在难民群众要被集体处理的时候大声吆喝,直接告诉了看守的官兵自己知道宁佑二十七年科举的秘闻。
其实他也不知道这能不能救下自己的命,但是他但是很确切的知道,自己唯一的价值怕是就只有这个了……
事实上那使臣里正好有当年的同窗,而自己也靠着这个捡回了一条命。
张熙听到他这么喊也冷静下来了,他冷汗一层层的冒了出来,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
他就这么怔怔地站在墙边,看着云深跑向大理寺。
其实他在这个时候想了很多,只是后来他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都想了些什么。
那条路是云深的活路也是他的死路。他忽然觉得索然无味,自己这么些年奋力地往上爬,甚至晚上都担惊受怕得睡不着觉……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是二十年前那个满腔热血的张熙想要的吗?
他突然觉得就算是云深将一切都说出来又有什么所谓呢?他感觉一阵从灵魂深处冒上来的疲乏,这些年来他确实是太累了……
于是就出现了开头的那一幕。
翟闻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么发展,他只是一边告诉了当年落选的其他考生宁佑二十七年科举存在舞弊。这一通鼓动,他们自然是义愤填膺。
翟闻找的这些考生也讲究,都是些京城升斗小民,日子过得普普通通的,不至于受到多大的欺压也不至于过得富足,他们又时常捶胸顿足要是自己当年考中了会如何,只是怎么些年来回回都考不也没中过吗?
不过这类人往往是比较好煽动的,随便动一动嘴皮子就能被自己驱使。
至于云深,他本来只是想他遇到张熙后明白张熙确实是想杀他,让他乖乖回来加入他们七杀教,好好做证人,只是没想到这人倒是直接阴差阳错跑到大理寺门前了。
第68章
萧翎想自己怎么总是遇到这种事儿呢?
时隔两天, 他又进了宫,不过这次是作为证人,同样的还有陆晏。
宁佑二十七年科举舞弊检举这事不出半日闹得满城风雨, 百姓们都在背地里议论纷纷, 一个个在坊间说得眉飞色舞恨不得自己当年就在场, 说得有头有尾的。
不过都是二十年前的老案子了,谁都拿不出个真正的证据。
同时, 太学的学子们听闻此事后也自发地在大理寺前游行抗议,甚至坊间有不少传闻此次科考也是有人提前买了试题找人事先写出来背好的。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 一但开了道口子露出了里面的黑暗就会引人深思, 那道裂口只会无限放大。
不过那些舞弊的早就中榜做上了官, 根本不可能说出来, 而其他举子确实不知道, 甚至有部分人也不过是受到了其他人的教唆, 脑子一热就跟上来了。
于是唯一的切入口就只剩下了云深。
那是云深第一次面见圣颜,他吓得他都不敢抬头,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他现在逐渐冷静下来,想到不应该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冲动的,现在好了,虽然现在是没什么性命之忧了但是这事闹的太大。
“你所言不虚?”萧缄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云深。周围站了一堆大臣,个个面面相觑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云深。
张熙也在,他现在的脸色极其古怪,像是怒急了又像是气得发抖。
说是真的看开无所畏惧了是假的,谁都知道这事要是捅出去自己半身清誉也就毁了,就算是侥幸没有被论罪处死也至少是革职,甚至可能还会被记录进史书了被世人唾骂,这样自己真的就是二十年来殚精竭虑皆成泡影。
他不敢也承受不起。
萧翎还是回到京城后第一次见到张熙,他莫名想起那少了的一张信。他转过头来看着张熙,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
“诬告!这刁民在路上撞了我的轿子就想跑,还诬告我要杀他!”张熙像是气急了语气中是止不住的颤抖。
“陛下,为臣下做主啊,莫要让此等刁民污蔑臣的官名!”他上前几步跪下,语气铿锵有力。
不过只有他知道自己这不是气得颤抖而是怕的。
“你说!”萧缄没有理会张熙,甚至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对着云深不带有任何语气地命令,气氛好似有一瞬间凝固,周围的呼吸声都是如此的明显。
云深从小也是见过不少大世面,后来虽然没落了,但是一般的场面也没有露过怯,只是现在的场面他实在是没有见过,太过于胆战心惊了,一时间惊慌失措,整个人忍不住的颤抖。
“我……”他喘着气,整个人若炙烤在熊熊大火里,众人的目光更是让他倍感压力。他现在连一句完整的话说不出来。 '我我我'了好一会。
萧缄逐渐不耐烦,他呵斥道:“说,胆敢有半句欺瞒就给我拖出去!”
萧翎觉得无聊,正在神离天外,心思都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去了,猛地听到萧缄一声怒斥也是吓得不轻,立马就清醒过来了,抬头看了看萧缄,又看了看地上跪着大气不敢出的云深,定了定心。
云深抖得更厉害了,他咽了咽唾沫,明明天气已经转凉了,他穿得还不多,现在却是后背浸满了汗,他的因为太过于身体麻木而感受不到自己的动作。他脑子一片空白几乎是说不出一个字。
要说他之前是被张熙追着杀并且遇到当年同样赶考的考生听着他们义愤填膺脑子一热,那么他现在是真的不敢有所欺瞒。
他微微抬起头,想要说些什么,只是这个过程太过于缓慢,耗尽了萧缄的耐心,他手撑着额头,揉了揉眉心吩咐下面的几个太监:“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