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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一听到这话,云深立马抬起头,瞳孔不自觉放大,他现在只恨自己的嘴不够快,在那几个太监围上来前嘴上像是抹了油,想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但是理智还是将他拉了回来:“皇上,草民与张熙是同届的举子,但年一同参加秋闱,只是……”他抬头看着萧缄,很快又停了下来,快速地埋下头,像是下定决心一般高喊:“草民求陛下开恩,恕草民的罪!”
  “说!”萧缄没有说究竟恕不恕他的罪,只是不耐烦地继续说。
  或许在他心里云深这个小喽啰的死后并不在意,他习惯了生杀予夺,根本不会明白云深现在的对于活着的渴望。
  “陛下,这刁民不可信啊!”张熙再次开口,他跪得脊背很直,只是怒到整个人微微颤抖。不过萧缄只是看了眼,并没有理会。
  但是只有张熙自己知道自己之所以这么颤抖,不是因为怒气,而是因为心虚。
  云深看了眼高坐在上位的皇帝,在看了眼靠近的太监,最后看了眼怒到极致的张熙,最后心一横眼一闭:“草民要检举张熙在宁佑二十七年舞弊!”
  张熙情急之下顾不得现在在御前,还想去阻止他,但是萧缄却发话了:“张熙,你想当庭灭口吗?”他语气冷冷,听不出喜怒,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甚至是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
  张熙这才如梦初醒般顿住,他重新跪下来,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抖,不过他现在也想明白了,这事儿牵扯太多了,不用他出手自然会有比他官阶还要高的出手,自己这反倒乱了阵脚。
  他冷静下来,再次开口:“是臣越矩了,只是这人当年就嫉妒下臣院试考中,早些年便开始谣传,只是没想到今日竟是闹到陛下眼下污了陛下的眼。”他在给自己找补解释。
  “我当年家中打点好了,费力好些金银才买到了试题,提前找人写好了策论……当年跟你关系最好便告诉了你题目,怎么现在不认了?当时我因……故未去,放榜的时候你还装模作样地来道歉,这么过了二十年自己都忘了?”云深看着张熙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无比讽刺地说出了这么一段话,看上去竟有几分决绝。
  他现在这样儿倒是有些像二十年前不知愁滋味的云家二公子了。
  着逐渐与张熙记忆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云深重叠了起来。
  但是就在众人深究其中真假的时候,令所以人都没想到——
  “我既然说了,就不惧怕任何人!”说罢,他快速起身,飞快地撞在前面朱红的柱子上,额头上开了道血口,头骨碎裂的细微声音好像被无限放大了,明明是那么微弱的声音此时却清晰的传到每个人耳中。
  他渐渐地没了声息。
  云深满意的笑了,笑得是那么肆无忌惮,或许从家族没落那一刻开始到现在,他才第一回做回了自己。
  他知道今天是注定活不下来了,就算皇帝没发落他,当年那些卖官鬻爵的官员也不会放过他的……但是他起码能决定自己的死法。
  这一刻他得到了真正的解脱。
  这个过程太快了,众人还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见人血溅当场,在鲜红的漆柱上留下了一抹暗红,有几个老臣甚至被吓到扶着别人不敢看。
  萧翎也是头一回真的见到有人撞墙死在当场,虽然陆晏立刻捂住了他的眼睛,不过他还是看到了,也有些吓得不轻。
  “别看。”陆晏小声的附在他耳边。
  其实萧翎想说自己接受得了,不过他想了想又放弃了,很是配合的撇过头去不看云深,陆晏这才松了手。
  陆晏自己目不斜视的盯着张熙,萧翎却是在偷偷看着他,想说阿晏长得可真好看,要不怎么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呢,自己以前也没觉得陆晏这么好看啊。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今日的闹剧并不感兴趣,或许是真的长大了,又或者是在青州见到了不少黑暗他竟让对科举舞弊丝毫不惊讶,甚至是觉得不出所料。
  又或者说他认为今日这事一定会有个结果,公道会得到伸张。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是以往自己会义愤填膺为他人鸣不平,可是现在却是有点……麻木?萧翎想不到为什么,可能在某个瞬间他意识到自己的力量很弱小,即使是自己冲上去结果也不会有多大的改变。
  这趟青州之行给他最大的感受竟让是无奈。
  “拖下去。”萧缄微微叹了口气,他的姿势现在变了,不再是不耐烦地用手扶着额头,而是居高临下地眯着眼,而是端坐在高台上,俯视着底下的臣子。
  “萧翎,你说,你都在大理寺前看到了什么?”他的目光偏向萧翎,发现这小子正偏着头不去看云深的尸体。
  “啊啊,我……”萧翎听到这话才回过神来,抬头看向萧缄,一脸的不知所措。
  他一脸无辜仿佛如梦初醒般,就这么呆愣愣地看着萧缄。其他人都默默为了捏了把汗,也就萧翎这小子敢在这儿发呆,一脸无辜的说出这种蠢话。
  “……你就把自己看到的都说出来。”萧缄压了压怒气,看着这个不成器的侄儿,闭了闭眼,深吸了几口气。
  “啊,就是我跟阿晏在外边玩,本来想要去城外打马球的……”萧翎睁着大大的眼睛一脸什么都不知道地看着萧缄,稀里糊涂地说了一堆。
  萧缄一看到他这幅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打断他的话:“说重点!”
  萧翎猛地被他这么打断,瑟缩了下,再次讪讪地开口,他这次挑了重点:“就是这个人猛地冲了出来,大喊有人要杀他,结果和大理寺前击鼓鸣冤的人应该是认识的,他一看到他们在击鼓鸣冤就跪下来说要检举张大人二十年前科举舞弊。”他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恨不得不带任何停顿。
  “行了,你和陆晏先回去吧。”萧缄有些心累,心说这瓜娃子也是个没眼力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知道润润色,再留这小子在这,指不定下一句直接'皇帝伯伯'的喊。
  “谢陛下!”他这回倒是立马反应过来了,拉着陆晏就溜溜达达走了,众人的目光都聚在他身上,他倒是毫无反应。
  不过萧翎现在开心极了,还是装傻充愣好啊,这不就能回去了吗?自己真是聪明!
  目送着萧翎离开,众人这才将目光重新聚在云深身上,在场的重臣子们都是人精,虽然这次牵扯到二十年年的旧案,不过他们倒是也能咂摸出些东西来……甚至也有几个知道内情的。
  “将人拖下去吧。”萧缄摆摆手,眼底是说不出的疲惫,他揉了揉眉心。
  几个小太监立刻围了上来将早已凉透的云深拖了出去。
  萧拉着陆晏跑在宫中,陆晏没怎么来过宫里,对这里不是很熟悉。
  “走走走,我带你绕近路,我们得快点走,不然又被叫回去的话再出来都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萧翎头都没有回,就这么拉着陆晏奔跑着。
  天色已经这么晚了再不出去今天就打不成马球了。
  “阿翎小心些!”陆晏被他拉着,看着萧翎几乎是慌不择路地跑着不由有些担心他会摔着。
  “放心吧,这这路我可熟了……不过应该不会见到……”他的话音未落就见到前面有一衣着华丽的老妇人被重宫女拥簇着正在赏花。
  萧翎蒙的顿住了,他一个急刹差点摔在地上,还好后面的陆晏拉了他一把。萧翎一动不动地站着,不知道如何是好。
  那老妇人也是注意到了萧翎这边,慢慢地转过身来,就见到萧翎像是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眨巴着俩眼睛。
  那老妇人正是太后。这条路什么都好就是离长宁宫太近。
  “翎儿。”太后开口,没有什么情绪的语调听得萧翎心虚。
  “见过皇祖母,请皇祖母安。”萧翎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好。陆晏倒是难得看见萧翎这么乖巧,倒是觉得颇为惊奇,但是也没有过都的表现出来,也是跟着萧翎规规矩矩地行礼:“见过太后。”
  太后没有看陆晏,只是盯着萧翎微垂着眼眸,面容看上去波澜不惊。
  不过她语出惊人——惊得萧翎魂飞魄散的那种。
  “翎儿,你前几天考会试,不知如何?今天一大早陛下那边将你的试题拿了过来。”她顿了顿:“哀家也是老眼昏花了,有几个字怎么都看不清,你去告诉我吧。”
  说着她就转身离开,身后一干宫女婆子女使太监乌泱泱的一群人,看着怪是唬人的,萧翎还在原地,太后她老人家又发话了:“怎么,腿脚不好了,要人抬进去吗。”
  萧翎这才如丧考妣战战兢兢地跟了上去。
  “阿晏,你先走吧。”他哭丧着脸,像是个小苦瓜,陆晏却觉得萧翎现在是在实在是可爱,要不是现在时机不对陆晏真的想亲他一口。
  “你的那位朋友也一块跟上来吧。”萧翎刚跟陆晏小声说完,太后就又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们两个人依依不舍,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陆晏,又看了看萧翎那副苦瓜脸,语气平缓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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