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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良久落水之人跌坐在地上,双手撑着背后,像是终于是缓过来了一口气,这才分出神看清楚眼前的景象。他先是抬头看了眼萧翎,眼底的惊恐之色还没有消散,然后才喘着气感谢到:“多谢公子搭救。”
  他想要起身,却差点又跌回地上,萧翎赶紧扶着他,陆晏赶紧将大氅披到了萧翎身上。
  “公子要不先在这边歇一会?”萧翎看他站都站不稳的样子提议道。
  那人却很坚持,虽然看得出来还有部分水呛在嗓子了,难受得一直咳嗽,但是语气确实意外的坚定:“不,我有要事要禀报陛下!”
  这时候宫侍也围了上来,团团宫灯照亮了他们这边,萧翎这才注意到这人是今日来的其中一个进士。
  他也在太学中读书,故而萧翎认识。
  “你们快带我回到宴席上,我有要事要禀报陛下。”他抬头看着围了一圈的宫侍说道,神情是分外的严肃。
  两个小太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今日来赴宴的都是主子,想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就一左一右地扶起了他,慢慢地朝着宴席走去。
  萧翎在后面不知所措,听他这短短几句话……怎么自己这是又遇到了什么事儿?怎么自己每回凑热闹都能遇到什么不寻常的案子?他莫名的想到。
  但是他这个时候还是想刀的还是他们私下有纠纷,那个人对他起了杀心,此番是故意推人下水的。
  *
  科举舞弊案是当着一众大臣的面揭发出来的,那落水的进士虽然是满身狼狈语气却是铿锵有力,他将同乡好友提前买了试题还在秋闱前借着温习的名义找自己互通策论的事情全都揭发了出来。
  百官都在场,惊呼声不断,但是也有人提出了质疑。
  面对群臣探究的目光,落水的进士沉声继续说道:
  “当时他来找我秉烛夜谈,我只当他是担心明日的考试。他提了几个问题,我们但是聊得还算畅快……”他顿了顿,闭了闭眼,似乎是下了莫大的决心,少倾,抬起头来正视萧缄,眼神中丝毫没有一点犹豫:“第二日到了贡院,那试题竟是与他前一晚与我探讨的一模一样!”
  说罢他重重一拜:“下臣当时虽是心中万分惊骇但是也只能停下来专心提笔,想着之后再找他问个清楚,可是那日之后我便再也寻不到他了,方才我质问他他竟是想将我推入水中活活淹死……请陛下明察!”
  这时宫侍们也将一身狼狈的那一个人找了回来。准确来说是被架回来的,那人甚至是跑丢了只鞋子,脚上沾满了湿泥和草点子,整个人像是没骨头般抖如筛糠站不住,面上是止不住的惊恐。
  “萧翎,你说说刚刚在太清池发生了什么。”萧缄对于他所言并没有任何表示,反而是将目光转道一边湿漉漉像是只落汤鸡的萧翎身上。
  萧翎疑惑地看了看四周,想着自己怎么这么倒霉,于是只能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答道:“回陛下的话,当时我和阿晏在池边吹风,但是就当我们准备走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争吵声,于是我就回头看到有人落水了,就跳下去救人了。”萧翎说得飞快,几乎是一口气说完。
  他顿了顿,然后突然补充道:“他所说的我不知道真假。”
  他直到现在才知道这件事跟不是个人纠葛,而是这么大的案子!萧翎不是很想沾得上关系,免得他这位多疑的皇帝伯伯要怀疑他。
  但是也有臣子表示质疑:“陛下,仅靠这一人一面之词难辨真假!”
  “还请陛下明察!”“一人之言不可信呐!”
  萧缄也不是个傻的,他当然看得出这些臣子跳出来那是和他们的利益有了冲突,简直都不用对峙了,这样子一看就知道方才那落水之人说的都是真的。
  他心中有些苦涩地想到这些自己信赖的臣子们竟然腐朽到了这种地步。
  人在各个时间段的心情都是不一样的也许是最近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了,也可能是因为张熙牵扯出来的二十年前的舞弊案早就给了他一些心理准备。
  如今面对今年的科举舞弊他竟是一点都不意外。
  他无不在意的想到这些年来自己实在是太累了。
  萧缄闭了闭眼,这事如果是以前他是会怒不可遏的,但是今年的情况实在是太特殊了。
  他实在是感到太累了,好似积累了许多年的案子都在今年露出了马脚,他不经想到要是容瑾瑜也是买了试题的要如何是好?
  容家也是江南大族,他也是令人打听过了,没有苛待过容瑾瑜,保不齐……但是他又想到容瑾瑜既然能够举荐到太学读书那本来学识就不凡。
  按照前朝的旧例出了这么大的事应该所有进士的成绩都取消,恢复白身,今年算是没有任何人中榜,明年还要在补办一次,除此之外参与的大臣也是一个都跑不了。
  但是……萧缄招呼来胡德,表面上依旧是那副威严的样子,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年到头几乎眉头就没有舒展过。
  他厉声吩咐近侍彻查今年的科举,至于剩下的进士他在做打量。说罢他就不留在宴席上了,一群侍从们簇拥着他踏出了琼林苑。
  皇帝都走了,底下的自然是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几个大臣面上表情明显不对,像是整个人都僵住了,甚至有几个露出了苦笑。
  其他真的不知情的则是看着这场闹剧一时难辨真假。
  赵导自然也是在场的,他想到这天终究是来了。不过他没有想象中的慌张,反而是如释重负。
  该来的终究会来。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啊。
  他安然地坐在席位上,听着在场众人的惊呼,面色如常地喝完了酒盏中的薄酒。他此刻是无比庆幸的想到虽然方皓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但终归是家世显赫,自己给女儿备了那么多的嫁妆,即使不靠他们家也能将日子过得好。
  日后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大不了出家当姑子,总归是能活的下去。
  于是他紧绷了很多年的背终究是送了下来。他蓦然地想到自己是怎么踏上这条路的呢?他也不记得了,只是这就是一条不归路,一旦踏上了就根本脱不了身,即使是死了哪一天被揪出来也是要遗臭万年的。
  但是当年只是一个小文臣的他并没有想到那么多,只是想着赚取些钱财就脱身……
  他摇了摇头,早就记不得当年的那些细枝末节了。
  如今知道方家早年也参与过贩官鬻爵的人不多,只要自己不说根本就不会有人揭发出来,至于高祜,他讥讽的想到,自己跟他斗了这么多年,怎么着临到头了他也别想好过!
  第86章
  当天晚上, 赵导没有回到府中而是到了御书房向皇帝请罪。
  他将自己将这么多年自己和背后的文官们卖官鬻爵贪污枉法都抖露了出来。
  甚至还牵扯到青州扬州两州兼并田产。
  萧缄近乎是麻木地看着底下跪着的赵导,良久深呼了一口气,神色中露出了一丝疲惫。
  他早就知道上半年青州的事一定和朝中的官员有牵扯,不然那几个世家出身的郡守即使在青州境内只手遮天也不敢这么瞒报。原来是朝中大臣也参与了啊,难怪要帮着瞒报。
  胡德也在御书房内, 他简直是大气都不敢出,要是萧缄盛怒砸物件倒好, 但是他现在除了略微有些疲乏外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绪。
  这可比暴怒砸东西要恐怖地多。
  “陛下,罪臣自知万死难辞其咎, 但臣女儿却早就嫁了出去, 按照本朝律令母家犯法不牵连外嫁女啊!”赵导把头磕在地上砰砰作响, 没一会他的额头上就红肿了一片。
  这是在向萧缄请求保住唯一的女儿。
  萧缄垂眸看着他不语,良久他终于是发了话:“自然是按照本朝律令算。”
  听到这句话赵导这才将心放到了自己肚子里。
  赵导是他一步步提拔上来的,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赵导在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就一直是他这方阵营的, 甚至早年为了他还被其他皇子陷害差点入狱,说他是自己身边的老臣一点都不夸张。
  年少时的萧缄还不是君王,他当时跟自己的幕僚们甚至是称兄道弟。
  萧缄至今能清楚地记得有一日他们不知怎么扯到了为官做宰上,时至今日他都清楚的记得当时赵导意气风发地笑着说'若是能海晏河清,那么就是做个碌碌无名的文书小吏也无妨'。
  当时他们所有人都是那么的年轻,什么猜疑都没有。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现在却为了钱财干得出种事迹来,桩桩件件萧缄根本想不到。
  眼前这个人突然陌生了起来,好似自己从来没有真正的认识过。
  人究竟是怎么变掉的呢?
  萧缄以为到这里就结束了,可是接下来的话他根本想象不到——
  “罪臣要揭举高祜结党营私!在秋闱结束后将出众的进士'请'到自己在城东的别院中,拉他们到自己的阵营里,如果举子不愿就会被他暗箱操作落榜!”赵导见萧缄应许了,咬咬牙击金断玉般地喊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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