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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简直是不合常规。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科举舞弊案的揭发还没有结束……
  今日一早,天还没有亮,官员们就提着灯笼进宫上朝,冷冽的寒风吹在他们脸上实在是太冷了,几位老大人满是丘壑的脸上都忍不住哆嗦。
  天寒地冻的实在是不适宜上朝,萧缄自己都受不住,想着今年的冬天为何会来的怎么早?
  早上起来的时候就带着一股子的烦躁,侍奉更衣的宫侍们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个,生怕一不小心就触犯龙颜。
  萧缄到了金銮殿的时候天才微微亮,殿里面地龙烧的旺盛,几个老大人昏昏欲睡,萧缄自己也又点犯困,撑着头四平八稳地坐在龙椅上想着要是没事就早点下朝吧,自己好会养心殿小憩一会。
  身边的小太监高声喊道:“有事上报无事退朝——!”那声音又尖锐又洪亮,简直是跟外面的风一样,吹着尖锐的鸣笛直往人耳朵里钻。
  底下几个老大人明显被吓得一激灵,就连萧缄自己都被吓得少了几分睡意。他面上倒是没有显现出来,心里却想着明天要把这太监换了。
  这什么声音?都差点把自己吓着。
  整个金銮殿鸦雀无声,除了屋外的风声萧缄实在是听不到什么声音了。他上下扫视了一圈,觉得今天应该是没有什么事了,倒也正是和了他的意,于是便想着下朝。
  结果这个时候一直在朝廷上当吉祥物的大司农钱齐倒是举着板笏站了出来。
  萧缄疑惑地看着这人,想着这老东西怎么今天站出来了?
  大司农虽然官居一品,但是在本朝基本就是个吉祥物,他的那部分职能甚至是被工部给划分掉了,只需要每年春耕的时候上报一下,剩下的全年无事。
  简直是最清闲又体面的官职了。
  萧缄想着这老东西总不会是想在奏疏自己跟青州一案无关吧?但是事情都过去怎么久了,自己也没拿他怎么样,总……不至于吧?
  结果下一瞬钱齐语出惊人,在场几个昏昏欲睡的老臣直接吓醒了——
  “——臣要启奏二十年前方谦一案错判!”
  萧缄一开始甚至是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住了。
  这哪跟哪?他怎么会扯到这事上?况且方谦一案还是自己审的,怎么会错?二十年过去了,今天怎么会把这事揪出来?
  这个时候他竟然想的是前几天才爆出来科举舞弊,今天又翻出二十年前的旧案,今年这年怎么过?
  不过他脑子里却又闪过要是拿二十年前的旧案去压科举舞弊的话是不是……
  他这个时候甚至都没想过为什么钱齐一个大司农要来揭发二十年前的错案,也没想此事的真假与否。
  他只想着自己流落在外的儿子是否能入朝为官……
  其实他很羡慕自己弟弟萧缙能有个那么天真又愚蠢的儿子,毫不惦记自己的位置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寻常人家的父子情。
  于是当这么一个儿子出现的时候,他跟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没什么区别,都只想着为自己的儿子考虑……
  钱齐见皇帝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心上又颤抖了几分。
  他也不想趟这趟浑水,只是实在是没办法,对方手上有自己的把柄,非要自己揭发出来……
  于是他咬了咬牙,满是皱纹的脸上难得眼睛睁大了几分,沙哑着嗓子继续喊道:“臣女当年错嫁了郭兴那等贼子,没想到却因此没了性命!”
  他说着说着直接老泪纵横,没有人知道他这是因为怕而哭出来的。
  萧缄依旧看着他缄默不语,时间好像就过了那么一瞬又好像过了很久……
  钱齐后背一瞬间都湿透了,他捏紧了拳头,上前几步跪下:“臣前几日府中突然有人身着破落的老妪来投奔,臣当时还没认出来,直到那老妪洗干净了脸这才发现那竟是臣女的陪嫁乳母!”
  他堪称是声嘶力竭,群臣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钱齐自然也是感受到这些目光的,只是事到如今打退堂鼓也无用,于是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那乳母风尘仆仆一看到臣就老泪纵横,哭诉都是当年郭兴参与了方茹陷害自己兄长并留下了暗中密谋的书信。”
  他扫视了一圈,发现背后方茹正一脸不善地看着自己,也不知道看自己多久了。于是跳起来回头指着方茹接着说:“都是这老贼怕有一天郭兴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哪天抖落出去遂烧了整个牧守府!这才致使臣女和臣外孙不幸故去啊!”
  说道这里他已然泣不成声。
  众臣的目光于是都转到了方茹脸上,他当年确实是检举自己兄长有功才免了连坐的罪。
  这等谋逆的大罪他不仅没受到牵连甚至是还升了官。
  方茹听到这里却难得地笑了,似乎是觉得太可笑了,他轻飘飘的来了一句:“诬告。”
  随即又好像想到了什么,无不讥讽道:“钱大人这是终于发现自己于朝野确实是无用于是想要到年末了给自己找点事做?”他打量的目光落到钱齐脸上。
  钱齐有些发怵,但是还是指着他喊道:“我……下臣有证据!”
  说着他就从自己包裹的的严严实实的衣袖里掏出了张信来。
  信微微泛黄,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方茹看到信脸上先是闪过一丝狐疑,随后又是了然。
  萧缄示意小太监上前将信呈上来,随后当着群臣的面直接念了出来:“……明日提审不管方谦说什么,就按认罪处理,记得让他以后都说不出话来,别行刑时翻供,让太子起疑。”
  这太子自然指的是萧缄。
  萧缄面上有了愠怒,语气像是冰渣子一样,他抬起眼来审视着二人:“这信可是真的?朕当年被奸人所骗?”
  他敲了敲龙椅上的扶手,整个金銮殿内好似都冷了几分,群臣没有一个敢说话的。
  他倒不是为了冤案恼怒,只是为自己被骗而恼怒。如果不是当年自己审的,那么二十年前的案子他确实不想再审。
  毕竟没那么重要。
  方茹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陛下,这信来历不明,不知真假。”
  萧缄似乎也觉得是这样的,于是又将目光转向了钱齐,似乎在问他还有没有其他证据。
  钱齐被他这么一看,三魂六魄简直都要飞出去了,几乎是慌不择路地立马说道:“臣又证人!就在宫门口!”
  “叫人进来!”萧缄直接喊道。
  他倒是要看看今天这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也就一会的功夫就进来了个老妇人,看上去五十来岁了,她一进来就直接跪下,哭得几乎是要背过气去:“求各位大人,求、求陛下为我们夫人做主啊!”她不敢面见圣颜于是一直是低着头,但是哭声倒是响彻了整个宫殿。
  “当时牧守府被烧的前几天夫人将此信交给老婆子我就是为了哪天遭遇不测无法伸冤啊!”
  她这话不是全真,但是除了方茹和钱齐也没人知道真假。
  “一言之词。”方茹对此只是吐出了这么一句,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还有人!”钱齐立马说道。
  殿门又开了,这次进来一个男子。
  不过值得人注意的是这男子身着袈裟,头上光秃秃的一片,脖颈上手腕上皆是带着一串佛珠,俨然一幅和尚模样。
  但是一看到这男子方茹面上的表情却是少见的变了。
  在场的除了几个年轻官员几乎是有那么一瞬间表情都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
  ——这和尚竟是二十年前的户部侍郎许绪!
  许绪面容上看不出悲喜,一幅看淡生死的模样:“草民检举二十年前方谦一案错判。”他说罢就跪下来了,不在多言一句。
  方茹面上的表情几经变换,几乎是扯出一抹苦涩的笑:“谁都知道臣当年就与许绪不对付……”
  “那个还有一个……”这个时候钱齐弱弱地来了一句。他也不明白这三个人为什么要分开进来,在殿外面迎着冷风看殿前像石狮子一眼的三千羽林卫就舒服吗?
  整的跟话本子似得,还怪热血沸腾的。
  接下来进来的人倒是谁都没想到,方茹更是震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来人正是方家新娶的儿媳妇,赵怡。
  “罪臣之女望陛下能看在检举的份上饶家父死罪!”她说完郑重一跪,这个大殿中就只剩下了朱嬷嬷悲怆的哭泣声。
  每个人现在想的只有——前天儿子检举自己亲爹,今天又有儿媳检举自己公公……实在是……怪诞。
  “妾在方茹这老贼的书房拿到了当年的信件!”赵怡抬起头来,对上皇帝的眼神竟是没有丝毫惧怕:“只求陛下能看在妾将功赎罪的份上饶恕家父死罪。”
  既然会被揭发出去,早晚方家要倒,那么不如自己参与一下,指不定能……得偿所愿。
  即便不行也能将自己从方家摘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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