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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封讳似乎被安抚了,伸手漫不经心抚摸离长生乌黑的发,抬头和徐观笙直直对上视线。
  徐观笙:“……”
  恶鬼还能第二次死吗,他想把这混账东西挫骨扬灰!
  离长生根本没注意两人的视线交锋,保持着牵着封讳的动作,视线注视着木堆上的澹台淙。
  阵法中几乎一半的功德都被澹台淙吸纳进身体中,若再不打断,重泉殿的拘魂鬼就可以开始勾魂了。
  不远处的少年们明显可以看出脸上泛着的死气。
  离长生眉头轻蹙,左眼金瞳闪现一抹金纹,薄唇轻轻飘出几个字来,言简意赅,像是习惯了发号施令。
  “阵眼寻到了——去,杀了他。”
  封讳手本能一动。
  离长生后知后觉意识到这句话有点像训狗,只好换了个话头,严肃地小声说:“封殿主,请您大发神通击碎阵法,狠狠给徐掌教一个难堪吧。”
  封讳:“…………”
  第25章 大号短暂上线了
  阵眼已寻到,不过按照澹台淙那缜密的性子,恐怕不会那么轻易伏诛。
  八成有古怪。
  离长生想拉封讳当打手去试探试探,但封殿主明显不想被他当狗训,视线冰冷看他:“离长生,你真以为自己能拿捏得了我?”
  离长生无奈叹了口气:“被你看穿了,那我只好去寻徐掌教,就算被他认出也无碍,就当他师兄回光返照……”
  封讳脸色一变,一把扣住离长生的手,冷冷道:“崔嵬。”
  崔嵬剑应召撕开地底出现,万鬼同哭中带出一道狰狞戾气,势如破竹朝向澹台淙而去。
  离长生侧身看去。
  原来这把鬼剑叫崔嵬。
  崔嵬如离弦的箭直冲澹台淙面门,在即将刺入的刹那猛地僵在原地。
  阵法中,阵主便是规则。
  锵。
  一道薄如蝉翼的水墙凭空出现,和那把鬼气森森的剑相撞,堪堪拦截在外。
  剑尖和水墙接触的针尖般一点,朝外一丝一缕蔓延出煞气,好似朝外绽放的漆黑花簇,又如淡水中朝四周晕开的墨汁。
  离长生诧异道:“好厉害,一道结界竟然挡住了崔嵬?”
  封讳:“…………”
  封讳眼眸一眯,骨龙凭空出现,朝天咆哮一声缩小无数倍缠在崔嵬之上,留下一道游蛇般的印记。
  鬼气瞬时大放。
  崔嵬剑一道黑光闪现,硬生生刺破那道结界,准确无误穿透澹台淙的胸膛。
  澹台淙的躯体猛地摇晃一下,剑刃带出去的却并非狰狞的血。
  ……而是清澈的水。
  离长生蹙眉。
  水?
  澹台淙的躯体是泉水而化?
  徐观笙不耐地“啧”了声,手持应霜飞身上前,剑尖一挑将崔嵬挑飞,剑刃冒着丝丝缕缕的寒意悍然落在澹台淙脖颈上。
  脖子处的血肉和剑刃相贴,泛起水结冰时才有的寒霜。
  “澹台淙。”徐观笙漠然道,“破阵。”
  澹台淙并未将脖子上的剑放在眼底,他甚至眼睛都没睁,语调没有平日里的唯唯诺诺,只是透着一股看透生死的平淡。
  “徐掌教,在你们高高在上的修道者看来,凡人都该死吗?”
  徐观笙手颤都没颤,面无表情道:“没人会长生,无论凡人修道,归宿皆是幽都黄泉。”
  “修道者能活几百年,凡人如蝼蚁,朝生暮死。”
  澹台淙终于睁开眼睛,眸瞳空洞好似被烧焦的大地,他淡淡道:“数百年前也曾有凡人城池因修道者的私欲而满城皆毁,至今上千冤魂也无法全部超度轮回,有谁会为他们伸冤?”
  徐观笙无法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垂着眼道:“大厄抢夺无辜之人功德,是重罪。若他们一死,你身负命债,不得好死。西州四城无人能像你这般尽心尽力只为百姓。澹台淙,别犯蠢。”
  澹台淙没忍住笑了:“徐掌教,我没有退路了。”
  徐观笙一怔,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就见从澹台淙身上陡然溢出滔滔不竭的流水,朝着四面八方汹涌而去。
  徐观笙抬手一挥应霜,那水好似活物般不受灵力攻击,丝毫不退地将他逼下木架。
  轰——
  四面八方的潮水中,木堆腾起一股火焰。
  澹台淙仍端坐在那,只是身躯却被焚烧得面目全非。
  城主裾袍那样轻那样薄,却压得他无法逃离,只能端坐在那,任由下方的火焰席卷而上。
  火舌吞噬。
  烈烈大火和潮涌泉水相撞,水火两重天。
  漫天的火焰和烟雾中,隐约传来澹台淙呢喃的声音。
  “虔拜天道,惠降甘霖。”
  “四灵讨奉,龙神祈雨。”
  “上承玉京……”
  离长生怔然看去,眼前这幕隐约和水阵中所看的一幕重合。
  直到最后四个字落下。
  “衡德渡厄。”
  轰隆一声。
  雷鸣声重重落下,潮水遍布四周。
  澹台淙死于大火,在泉涌中魂飞魄散。
  离长生耳畔一阵嗡鸣,骨龙在周遭盘桓,隔绝出一处结界将他护在最中央。
  澹台淙以身殉阵,阵法正源源不断吸取功德,水彻底溢满整个结界。
  澹台府外。
  走吉长刀都砍出豁来了,也没能将笼罩的阵法彻底击碎,她的附灵几乎要消散了,皱着眉回头问:“鱼籍,我们如果没渡厄,不会倒扣功德吧。”
  鱼青简正要说话。
  章阙在一旁笑嘻嘻地说:“放心吧小走吉,你们就算不倒扣功德也活不过明天了,当务之急还是好好讨好本掌司,到时并入刑惩司了或许还能看在此次同患难的面子上给你们安排个好差事。”
  鱼青简嫌弃地道:“滚蛋,我宁可魂飞魄散也不会加入刑惩司。”
  章阙挑眉:“这可是你说的。”
  鱼青简不想搭理他,垂下头看向躺在他怀里的离长生……的壳子。
  离掌司明显只剩下一具空壳了,魂儿不知跑哪里去了。
  难道是在阵法中?
  夕阳西下,天色越来越暗淡。
  鱼青简正皱眉想着,就见黄昏的碎光中走过来一群手持锁链的人……呃,拘魂鬼?
  为首的拘魂鬼正是被走吉揍过的,他脸色绿油油地溜达过来,啐了声,拿起一沓生死帖嗒嗒地点点点。
  鱼青简:“?”
  他是不是啐我了?
  渡厄司无论人鬼都很能屈能伸,鱼青简见来了这么多拘魂鬼,也知晓阵法中的人在劫难逃,赶忙溜达上去,问:“诸位同僚来勾魂啊,哎呦,可太辛苦了。”
  拘魂鬼哼哼唧唧地不配合:“不如鱼大人辛苦,您超度完厄灵了?”
  鱼青简:“……”
  哪壶不开提哪壶。
  鱼青简咬碎了牙咽了下去,忍了,他挤出个吃人的笑容,问:“哎呀都是同僚,我瞧瞧看这生死帖上有没有我们掌司的名字?”
  拘魂鬼冷笑地打开鱼青简的爪子:“做梦吧!你们别……”
  鱼青简阴恻恻地说:“附灵。”
  拘魂鬼一噎:“……别把自己当外人,重泉殿渡厄司都是一家,来,随便看。”
  鱼青简心满意足地接过那一厚沓的生死帖点了点,果不其然在最下方寻到一张沉甸甸的漆黑丧帖。
  是离长生的名字。
  离掌司的生死帖和其他人并不相同,那些字似乎是活的,帖子边缘都镶着金边。
  鱼青简眉头紧皱。
  离长生还真在结界里?
  “凡人若真的死了,魂魄入幽都,还能继续做掌司吗?”鱼青简问。
  拘魂鬼道:“当然不行,这是要走流程的。”
  鱼青简:“嗯?”
  “人做掌司,只要掌司帖就行。”拘魂鬼撇嘴,“鬼可不行,要去功过司查他的生前功德死后能剩多少,还要走一系列流程,少数得三个月才能下来。”
  鱼青简:“……”
  拘魂鬼看了看鱼青简怀里的人,蹙眉:“离掌司魂去了?”
  “没有!”鱼青简立刻将掌司的脸埋在自己怀里不让看,沉声道,“还勉强有口气呢,没死。”
  拘魂鬼“哦”了声,溜达去其他地方和同僚交谈去了。
  鱼青简皱着眉将离长生放好,注视着他身上的金色功德,只觉得渡厄司未来无望。
  九司大会清算功德时,鱼青简已理所应当将掌司的金色也算在其中,希望能平了过往倒扣的功德,再超度个大厄,勉强能让渡厄司存活。
  可现在……
  如果离长生一死,渡厄司难逃被裁撤的命运。
  章阙凑过来,笑眯眯地道:“离掌司死了,幽魂也要入幽都。你们离掌司这才上任多久,鱼大人就爱的不可自拔了,这般舍不得?”
  “你以为谁都像你们殿主那样被美色夺了命?”鱼青简瞥他一眼,阴阳怪气道,“我只是在想,若渡厄司并入刑惩司,我们副使何时能篡位成功,带领我们重振新的渡厄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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