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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封讳:“…………”
  封讳将一盏酒一饮而尽,看起来很像掐死他。
  离长生终于舒舒服服吃了顿饭,见封讳手中的酒,酒瘾有些犯了。
  他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地拿起酒坛想倒酒,发现坛中一干二净。
  离长生也不客气:“敢问封殿主,我能讨一杯酒喝吗?”
  封讳漠然看他:“不能。”
  离长生:“那我叫堂倌来送。”
  “嗯。”封讳冷酷无情,“自己付账。”
  离长生:“……”
  离长生幽幽瞅他,完全不敢相信这四个字是霸道十足的封殿主能说出来的话。
  许是他的眼神太过幽怨,封讳不耐地将自己手中刚到的酒盏递过去,打算往离长生杯子里倒个杯底让他凑合下,省得唧唧歪歪。
  只是才伸过去还未倾斜酒盏,就见离长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满脸“封殿主玩得好花哦”。
  封讳:“?”
  封讳还没细想,离长生叹了口气,微微倾身上前,唇缝轻张熟练地咬住薄薄的杯沿轻轻一顿,示意“就停这儿”。
  封讳手一僵。
  离长生乌发落肩,浓密如鸦羽的睫毛微垂在脸颊洒下扇形的阴影。
  唇珠被杯沿压出血色,牙齿轻咬让杯沿倾斜,接着顺势仰起头,露出修长雪白的脖颈。
  酒盏满溢,只倾斜一点那酒液便被离长生饮了一口。
  离长生喉结上下滚动,酒液被含在口中吞咽,未来得及饮下的清澈水珠顺着唇角往下落,划过下颌、脖颈,没入黑袍衣领中。
  封讳的竖瞳悄无声息地冒出,视线死死盯着他的脖颈。
  离长生不仅有点烟瘾,酒瘾也有点大,一品发现这味道不错,直接就着封讳的手顷刻喝了半盏。
  封讳:“…………”
  封讳反应过来时,离长生都要咬着杯沿将整盏酒喝完了。
  封讳皱眉,伸手在离长生眉心轻轻一推,冷冷道:“九司大会不止幽冥殿,其他殿司若不同意,渡厄司仍无法保全。”
  “只要您不落井下石就好。”离长生见他松口,赶忙道,“事成之后,我必定将一身功德拱手奉上,此次绝不食言而肥,我可对崇君发誓。”
  封讳瞥他:“说好八成,离掌司倒是大方。”
  离长生笑眯眯道:“好说好说。”
  吃饱喝足,事情敲定,离长生心情好得不得了,喜滋滋地起身要回府睡觉。
  只是他似乎高估了凡人之躯的酒量,才刚站起来便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封讳“砰”地一下就摔倒了!
  离长生脑袋一晕:“封明忌……”
  往下一摔才意识到不是封讳摔了,而是他视线颠倒了。
  封讳蹙眉,烦躁地一把扶住他:“站稳。”
  说完后,封殿主似乎后知后觉到不对,眼眸一眯森森看他:“你叫我什么?”
  离长生:“……”
  离长生并未彻底醉倒,脑子一个激灵。
  坏了。
  一不小心叫出字了。
  离长生眼瞳失焦,全是水雾,他耍酒疯似的直接缠住封讳的脖子,胡乱嚷嚷着,妄图蒙混过关。
  封讳阴恻恻注视着他。
  离掌司矜矜业业装死。
  半晌,封殿主似乎将酒一饮而尽,喉咙传来微弱吞咽的声音,随后杯子往桌上一扔,大步上前将“烂醉如泥”的离长生……抱在了怀里?
  离长生:“……”
  打横将人抱起,封讳道:“回幽都?”
  离长生哪敢和他一起回去,猛地扑腾了下,艰难攀着封讳的脖子熟练地将脸往他颈窝一埋,呢喃道:“要、要回家,哪儿都不去。”
  封讳浑身一僵,好似无声叹了口气,随后离长生感觉身躯一阵失重后,眼前的光芒消散,又到了一处昏暗之地。
  离长生心一紧。
  难道真的到幽冥殿了吗?
  离长生蜷缩在封讳怀里,悄悄睁开一只眼睛朝外瞥了一眼。
  熟悉的寝房。
  是离府。
  离长生悄无声息松了口气。
  封讳手指一动,离府还未被收拾好的灰尘顷刻一扫而空,床榻崭新如初,走上前将离长生缓缓放置柔软的榻上。
  封讳注视着他的睡颜,炽热滚烫的视线落在那张脸上一寸寸描绘,好似要烙印在心中。
  不知过了多久,封讳终于将视线艰难撕开,抬手将被子盖在离长生身上。
  刚要起身封殿主忽然瞥见离长生的右手袖口。
  七月十四,炎炎夏日。
  离长生袖中不知为何却会出现一朵绽放的桃花。
  封讳将那朵桃花捡起,眼瞳微微一颤。
  记忆深处那满榻纷飞的桃花瓣和炽热呼吸的交缠陡然卷土重来,封殿主手倏地一颤,桃花从他指腹滑落。
  离长生装着装着都要睡着了。
  听着周围很久没动静,他试探着想睁开眼睛。
  只是眼才刚睁开一条缝隙,就见封殿主还立在床头,身形高大压迫感极强,又因背着光看不清楚神情,只能扫见黑暗中那双赤红的鬼瞳,像是阴魂不散的鬼似的垂眼看着他。
  离长生:“……”
  离长生差点被吓没了。
  竟然还没走?
  难不成他就打算一直站在这儿等着自己醒吗?
  离长生心惊胆战,又硬生生躺了半个多时辰,不记打地想再次睁眼看。
  离掌司胆大地眯眼。
  离掌司安详地闭眼。
  天杀的。
  封讳还站在那。
  离长生自讨苦吃,觉得耍酒疯妄图蒙混过关这套,封讳的确不吃,甚至见招拆招,想用这种阴魂不散的方式吓他。
  本来就是他用“明忌”这种一听就会被拆穿的身份接近他,现在被拆穿了还故意吓他。
  这时,外面传来开门声。
  鱼青简那宛如救世仙人的声音飘来:“掌司,您要的辟离草买到了一小撮,香火也置办了……唔?睡了吗?”
  离长生装作被吵醒的样子睁开眼。
  床头已没了人。
  离长生心终于放了下来:“没睡,进来。”
  鱼青简推门而入,还未靠近就嗅到一阵酒味:“你去哪儿喝酒了?”
  离长生摇头,腾地下了榻,飞快道:“先回渡厄司。”
  鱼青简将辟离草递给他,挑眉道:“不是明日一早吗?”
  “现在。”离长生接过草药,又看了看那香火。
  嘶,这香火怎么看着如此劣质?
  离长生揪着香嗅了嗅,幽幽看向鱼青简。
  鱼大人这是私吞了多少?
  鱼青简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他,故作镇定地将一道符拿出来往空中一抛,顾左右而言他。
  “明日就是九司大会,早些回去也好,拘魂船已走了,为了掌司这次就破费用一次‘鬼门关’吧。”
  离长生瞥他,没和他一般见识。
  符咒在半空漂浮缓缓燃烧,虚空中一点点出现漆黑的鬼门。
  “走吉方才传来消息。”鱼青简大概第一次贪这么大的,等鬼门开的时候,话尤其得多,“九司大会上掌司不必做什么,坐在那看副使舌战群鬼就好。此番大厄超度的功德,加上您的金色功德,定能保住渡厄司。”
  离长生:“哦。”
  几句话的功夫,鬼门关终于缓缓打开。
  一张符折成的纸鹤展着翅膀在鬼门中发出低低的鬼泣声,嘤道:“通行何处?”
  “渡厄司。”
  “诚惠三百灵石。”
  鱼青简不悦道:“不是一鬼一百吗,何时涨价的?”
  纸鹤“啊”了声:“另一位大人不一并通行吗?”
  离长生和鱼青简一愣。
  另一位?
  离长生正在那将一小撮辟离草往烟杆里放,不知怎么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封讳不会一直没走吧?
  那他刚才装醉岂不是……
  鱼青简不明所以,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第三鬼,将两百枚破破烂烂的灵石丢进去:“什么另一位?就我们两个,给钱,拿着。”
  纸鹤抗议道:“你们渡厄司每回都用这种马上要报废的灵石充数,都说了多少回,不能……”
  “啰嗦!”鱼青简一巴掌扇在纸鹤上,“开门。”
  纸鹤委委屈屈地将鬼门打开。
  离长生抱着钱匣子跟着鱼青简往鬼门走,草药都不抽了。
  鬼门一阵森寒的冷意裹挟而来,冻得他不着痕迹打了个寒颤。
  门四周出现无数骷髅手,张牙舞爪地将虚空一寸寸阖上。
  在鬼门关闭的刹那,离长生神使鬼差地抬头看去。
  床榻边,封讳面无表情站在昏暗中,小臂间搭着一件厚重的大氅,鬼瞳带着看不出的酷冷,直勾勾盯着他。
  离长生:“……”
  哈哈哈哈哈哈,刚才那些话全都被封讳听到了。
  封殿主看起来好像想掐死他。
  这下真的彻底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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