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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离长生躺在宽大的床榻之上,眼眸紧闭沉睡着,但他睡得并不安稳,浓密的羽睫在缓缓颤动着,额角全是冷汗。
  一道黑雾狂掠而来,化为封讳的人身站在榻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掌心的隐隐疼痛还在提醒封讳此人是如何毫不留情挥剑而来的。
  离长生似乎做了场噩梦,羽睫狂颤,好似呼吸不上来般张开唇缝大口大口喘息着,脸上反正几近窒息的痛苦。
  封讳不为所动,冷眼旁观。
  神清骨秀好似仙人的脸露出这种乞求的痛楚,明明是该心疼的,却诡异得令地狱的恶鬼有种破坏欲。
  离长生奋力捂住胸口迭声喘息,眼睛睁开,里面却是一望无际的空茫和涣散。
  即使痛到失去意识,离长生也没有向别人求救的本能。
  只是这样望着虚空,忍耐着对他来说极其熟悉的痛疼。
  熬过去就好了。
  度景河从没有将他当成“人”来教导,三界苍生也把他当成不知苦痛的神灵来膜拜。
  神高高在上,哪怕降临人世间也得是座泥糊的神像。
  神像是感觉不到疼的,摔碎在地上成为数百块,脸仍是笑着。
  他不该觉得疼。
  封讳注视着离长生的模样,忽然没来由产生一股烦躁。
  他不耐烦地坐下,起身将离长生单薄的身体抱在怀里,并起两指将纯澈的灵力一点点灌入离长生眉心,安抚他乱成麻绳的识海。
  离长生感知到熟悉的气息,终于安分下来,紧皱的眉头也缓缓舒展。
  这个姿势不太舒服,封讳冷着脸上床,拥着离长生的身体躺在塌间,手中安抚的灵力始终没停。
  杀他时倒是毫不留情。
  封讳冷冷地想。
  遇到事,不照样要求他帮忙?
  离长生并不知道封殿主在想什么,他将身躯蜷缩成一团往封讳温暖的怀中缩,手指奋力揪住封讳的衣襟,将额头抵在他胸前安稳入睡。
  好像做了一场永远醒不过来的梦。
  梦中是一片荒芜,他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走到天荒地老却浑浑噩噩意识到这条路根本没有终点。
  离长生停下匆匆的脚步,注视着一望无际的虚空,突然没来由地浮现一个念头。
  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着?
  若活着只是为了在这条荒芜的路上漫无目的的行走,那还能算是“人”吗?
  这句话好像一道天雷从九霄直直劈下,脚下荒芜顷刻化为齑粉,离长生一脚踩空,神魂剧震,遽尔清醒过来。
  似乎有人紧紧抱着他。
  离长生脸上泛着病态的苍白,眼神许久才聚焦,举目望去,便是泛着细微金光的玄衣。
  那衣袍之上好像每一寸都绣着细细密密的符纹,散发出暖意将离长生整个包裹住。
  一个面容冷峻的男人将他紧紧抱在怀中,正闭眸沉睡着。
  离长生微愣,下意识不想和人靠得如今近,往后撤了撤。
  这一动,知觉也恢复了,敏锐感觉到腰上放着一只手臂。
  离长生:“?”
  离长生眉头一皱,伸手探到锦被中想将手臂搬开。
  可才一动,那只本来只是搭在腰间的手臂猛地一用力,崩起流畅的肌肉线条,一把扣着他的腰身往怀中一带。
  封讳睁开眼,他不知醒了多久,眼底没有半分睡意,淡淡道:“这么快就过河拆桥?离掌司未免太无情。”
  离长生“唔”了声,问他:“我们认识?”
  封讳:“……”
  封讳伸手探向离长生的眉心,熟练地将灵力往识海中一探。
  强行修补魂魄的结果,识海终究还是乱成一团,要想恢复之前的记忆恐怕得花些时间。
  封讳收回手,随口道:“嗯。”
  见两人这拥在一起的姿势,离长生更困惑了:“我们是什么关系?”
  封讳并不直接回答,反而挑眉问:“你觉得呢?”
  封殿主身上有股令人心安的气息,离长生蜷缩在他怀中听着那低沉的嗓音,不知怎么就昏昏欲睡,好像对这个世间的未知和陌生全然不畏惧了。
  离长生按着胸口感知着这股情绪,道:“兄弟?”
  “再猜。”
  “好友?”
  封讳眼皮轻挑:“不对,再给你一次机会。”
  离长生想了想:“同僚?”
  封讳的眼神从等看好戏的戏谑到不耐烦的冷意,他一把扣住离长生的腰往怀中一按,垂下头凑到他的唇边呼吸交缠,声音低沉,带着威胁。
  “离长生,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什么关系的人会同塌而眠?”
  离长生心想给了好多次机会啊。
  这人还挺体贴的。
  瞧着眼前男人的眼神都泛着冷意,似乎要吞他入腹,离长生却不觉得恐惧,甚至没来由生出一种恶趣味。
  “好吧,我再想想。”离长生努力想,忽然恍然大悟,“啊。”
  封讳等着他说。
  离长生说:“父子。”
  封讳:“……”
  封讳冷笑,大掌直接将离长生松松垮垮的腰封揉开,五指顺着温热的腰腹直接狠狠抚了上去。
  所过之处全是离长生最受不住的地方,逼得他当即狠狠一哆嗦。
  封讳面无表情道:“谁家父子会这样动手动脚?”
  离长生的喘息好不容易止住,又被封讳的触碰给挑拨起来,他眉头皱起,不太喜欢封讳身上这股强势,撑着他的胸口往后退。
  封讳对离长生……或者说是三百年前的度上衡总有种近乎畏惧的崇敬,哪怕做过不少混账事,却也不敢得寸进尺做得太过分。
  可之前和裴乌斜那段他临时起意的挑衅,好似也说服了他自己。
  度上衡是什么人,度景河都无法逼迫他做不喜欢的事,更何况是自己。
  若他没有真心真情,根本不可能让别人碰一根手指头。
  封讳自顾自说服自己,眼瞳闪现一抹幽光,反手将要逃的离长生按回来,翻身压在他身上,居高临下注视着他。
  离长生只觉得身体上好似压下一座大山,心中排斥更加强烈。
  “你……”
  封讳五官深邃冷峻,像是要吞噬人的野兽,有力的大手掐住离长生的下颌逼迫他仰起头来。
  “‘父子’会这样吗?”
  离长生眼瞳一缩。
  ……封讳直接含住他的唇,撬开紧闭的唇缝,那舌根本不像人类,长驱直入扫过口中每一处,甚至要探入喉中。
  离长生上颚被轻扫而过,不知怎么一股痒意直冲脑髓,逼得他眼圈一红,奋力蹬了一脚。
  “唔唔!”
  只是蹬一脚,没有本能召来崔嵬捅他……
  封讳又有了无穷无尽的底气,手顺着腰腹一路抚摸上心口,每一寸都像是泛着麻意,将离长生苍白的身体搅和得泛起大片大片的红痕。
  离长生被一个吻搞得乱七八糟,揪着封讳的衣襟不知是推拒还是依赖。
  直到将人肺中所有的空气消耗殆尽,封讳才用尽一切自制力将人松开,眼瞳泛着压抑到极点的赤红。
  离长生长发长袍凌乱,狼狈地躺在封讳身下,胸口剧烈起伏着,眼瞳失焦,似乎是被亲懵了。
  封讳掰着他的侧脸让他直视自己,冷冷地问:“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离长生恹恹闭上眼睛,不想如他愿回答。
  封讳凑上来,冷声警告:“你再猜不出来,我就……”
  离长生倏地睁开眼睛,面无表情看他,打算看他如何威胁自己。
  要用顶着他腰的东西弄死他吗?
  封讳喉结上下滚动,好一会才低声道:“……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离长生:“……”
  离长生忽然偏头笑了一声。
  封讳的气势散得一干二净,他俯下身轻轻亲了离长生唇角一下,难得心平气和地道:“再猜一次吧。”
  在生死阵中两人不欢而散——不欢的只有封讳,离长生应该不受什么影响,封讳想趁着为数不多的时间,再贪恋地乞求一丝温存。
  哪怕只是他骗来的。
  离长生偏开头躲开封讳的吻。
  封讳眼眸微微黯淡下来,还没来得及落寞,便感觉两条轻柔的手臂缓缓抱住他的脖子。
  封殿主一愣。
  离长生抱住他,并不排斥自己想要和他拥抱的本心,道:“耳鬓厮磨、肌肤相亲、吻唇勾舌的,唯有道侣。”
  封讳撑在离长生身侧的手倏地一软,高大身形险些摔下去把离长生直接压实了。
  道侣……
  度上衡从来和这两个字不沾边,他像是拯救万民于水火的神明,怜悯世人,却不知晓什么是爱。
  这是封讳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关于“爱”的词。
  即使只是虚假的。
  封讳像是奔波了数百年,终于寻到终点,俯下身将离长生笼罩着拥在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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