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他声音虽柔和，但莫名给人一种压迫感：“若不想要这条命，便下床吧。”
林觉一听，赶紧重新盖好被子，慢慢躺下。
嗯，他暂时还不想这具肉身死亡。
玄清歌眸光这才柔和了些。
他走到林觉床边坐下，一边用勺子搅拌着药碗里的汤药，一边轻轻吹着药的热气：“叶公子比你的伤要重许多，不过他比你醒得早。现在已经吃了药，正在休息。”
林觉了然，他知道自己神魂一出体，事后必然会昏睡六个时辰。叶归舟虽伤重，但有玄清歌这个医圣出手，自是会早早醒来。
不过，能乖乖休息，不赶着来见他，倒是和小狼崽的性子有些不符。
玄清歌只看了一眼林觉，便猜出了他心中所想，道：“他自是想过来，不过他伤得太重，不能下床，我只好让他昏睡过去。”
林觉：“……”
怪不得。
“多谢玄公子再一次的救命之恩。”林觉笑着。
玄清歌只凉凉地看了林觉一眼：“不敢当。两次见面，两位的伤一次比一次重，若是第三次见面仍是如此，只怕玄某也无力回天。”
说话间，他将药碗暂时放到一边，将林觉扶起半躺在床上，而后拿起勺子准备喂林觉喝药。
林觉对此有些不习惯，忙伸手阻拦，还没开口，玄清歌又是一句话将他给堵死。
“若是不想快点好起来，林公子大可自己喝药。”
想到还有十二天就是招生考试，林觉果断闭嘴，放下要阻拦的手。
玄清歌舀起一勺药汤，递到林觉唇边，见林觉乖乖喝下，他这才唇角微勾。
想到这次自己沐浴被林觉、叶归舟两人打断，玄清歌忽然意有所指：“上次一别，玄某没想到再次见面竟会是在如此场景下。”
林觉咽下微苦的药汤，听到玄清歌提起，这才恍然想起自己当时昏迷前好像是掉到了一个水池里，面前的玄清歌额……好像没穿衣服……
啊这……
林觉有些尴尬地给自己找补：“事出有因，还请见谅。这也是我没法预料的。当时情况紧急，情非得已。”
玄清歌低垂着眉眼，又舀了一勺汤药递到林觉唇边：“原来是情非得已。那林公子在玄某身上下了追踪咒，也是情非得已？”
“这个倒不是，是有意蓄谋。”林觉很厚脸皮地承认了。
玄清歌大概是第一次碰到这么不要脸的人，哦不，是神灵，一时噎住。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道：“林公子至少也该提前问问玄某的意愿。”
林觉点了点头，目光坦诚：“那你现在愿意吗？”
玄清歌：“……”
见玄清歌没说话，林觉笑着：“没拒绝就是默认了，多谢玄公子的认可。”
玄清歌：“……”
又是一阵沉默，良久，玄清歌在心中微微叹气，认命地继续喂林觉汤药。
两人很有默契地没有提起这次受伤的前因后果。林觉是不想提，玄清歌是见林觉没提，他也不好主动问。
于是林觉一直安静地喝完了玄清歌喂的药，待玄清歌起身准备离开，他才开口：“玄公子，林某现在身处何处？”
玄清歌脚步一顿，笑道：“玄某还以为林公子不打算问了。”
“怎么可能，吃药时，当然是安心吃药为好。如此也能更快康复。”
玄清歌闻言微微挑眉：“你倒是比叶公子要乖顺许多。”
“过奖过奖。”
“这里是凌霄书院，我的院子里，这是我的卧房，叶公子在旁边的侧卧。你的伤只要今晚不乱动，明日一早便可下床。”
“但叶公子伤势太重，哪怕他觉醒了苍狼纯血的血脉天赋，也经不住这种折腾。至少得在床上躺十天，十天后才可下床。”
说着，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林觉。
林觉这次没有厚脸皮地转移话题，罕见地静默了一瞬才道：“嗯，以后我会注意的。”
这次叶归舟受伤几乎送命，和他考虑不周确实有一定关系。明明黑市之主已经提前跟他打过招呼，会钓妖王进城，最稳妥的法子其实是待在黑市里不要出去。
或者哪怕出门也最好让叶归舟改变下容貌，如此就算遇到妖王，对方也不会这么快认出来，直接痛下杀手。
是他带着一丝侥幸，觉得没那么倒霉，能正巧撞上妖王，这才倒了霉。
玄清歌见林觉当真反思自我，诧异了一瞬。不等他开口，又听林觉道：“那明日我便去看看归舟，免得他接下来十天不肯乖乖躺床上养伤。”
“这倒不必担心。”玄清歌笑着，笑容如沐春风，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头一惊，“我的昏睡术可保他接下来十日日日安眠在床，绝不让林公子操心。”
林觉：“……”
这么狠的嘛？不过想到叶归舟若是清醒状态，只怕绝不会乖乖躺床上养伤，又觉得玄清歌不愧是医圣，想来遇到过无数不听话的病患，才会练就这等从容的态度和过人手段。
“林公子好好休息吧，有话明日再说。”
“好。多谢了。”
“不谢。”
两人交流完，玄清歌扶着林觉躺好，给他盖好被子后，才拿着药碗一挥袖，灭了这满室的夜明珠。
他缓步走到门边，刚打开门，又听林觉道：“话说我占用了你的卧室，你今晚睡哪？”
玄清歌脚步一顿，声音依旧柔和，但在林觉听来莫名带着一丝无奈和不满：“这个就不劳林公子操心了。玄某自有睡处。”
说罢，不等林觉接话，人已走出房间，将房门轻轻关上。
林觉望着陷入昏暗的房间，想了想，干脆闭上了眼打算睡个回笼觉，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 ***
林觉翌日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
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试着运行了下灵力流转全身，发现经过一夜的休息，他的伤势果然好了大半，除了胸口处仍有闷痛外，比昨天半夜醒来的状态要好多了。
不愧是玄清歌。
林觉起身掀开被子，打算找衣服穿，这才一眼看到床榻边放着一把木椅，上面早已摆好了一套浅蓝色衣裤，倒是和平日里玄清歌穿的衣服颜色挺相近。
他试着穿上身，竟然挺合身。
刚换好衣服，玄清歌已在门外敲起了门。
咚咚咚。
咚咚咚。
林觉应了一声，玄清歌才推门而入。今日他穿的是一件浅紫色长袍，在阳光下显得飘飘欲仙，手里仍端着一碗汤药。
见林觉已经起身，这次他没打算亲手喂药，而是将汤药放在了卧室中间的木桌上。
“趁着药热，赶紧喝了吧。”
林觉也不客气，道谢后，快步走到桌边一把端起药碗，很快一口气便喝完了。
玄清歌满意地接过空碗，笑盈盈地望着林觉道：“看来林公子恢复得不错，倒是比我想象中要快一些。”
“都是玄公子的功劳。”林觉真心赞叹。
玄清歌柔声笑着：“既然如此，林公子打算如何报答玄某？”
林觉斟酌了下道：“敢问这诊金和住宿费是多少，我现在就付账。”
玄清歌却是摇了摇头：“不必，诊金便算了，林公子打工来还账吧。”
“啊？”林觉一愣，完全没想到玄清歌会突然来这一招，有点懵。
“打工？”林觉诧异地重复了一遍。
玄清歌点头：“不错，莫非林公子不愿？”
“那倒不是，只是我还要准备考试，只怕……”
“林公子怎么知道，替玄某打工对于你参加考试没有帮助？”
“哦？”林觉瞬间来了兴致。
面对林觉眼中的询问，玄清歌却没有回答，只让林觉变化了容貌，说这张脸太过引人注目，在书院内行走不太方便。
林觉自是照做，变了张长相很普通的脸，属于丢到人堆里，完全找不出来的大众脸。
变完后，玄清歌见后愣了一瞬，没说什么。
当然在去打工前，林觉先是去了隔壁卧室看了下叶归舟。
干净的床榻上，冷峻的少年双眸紧闭，安静地躺在床上，眉头紧皱，似乎在做一场噩梦，睡得并不踏实。
林觉站在床边，默默看着少年，脑海中不自觉地回忆起在和妖王的那场对战中，少年死死护着他，挨了十几掌狼影的攻击，哪怕昏迷了也本能地继续护住他的画面。
他幽深的眸子里，一片暗色，情绪复杂至极。
玄清歌站在一边，没有说话，只安静地等待着。
过了好一会儿，林觉才转身，轻声道：“走吧。”
“嗯。”
谁知林觉刚转身，他的手便被叶归舟的手给狠狠拽住。
林觉诧异回头，却发现少年仍是昏睡的，只是不知为何突然抬手抓住了他，就像抓住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薄唇也在焦急地说着梦话。
那梦话虽然声调很低，近乎蚊吟，但林觉五感很敏锐，可以清晰地听出少年是在说：“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