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云落尘说走就走,自从请辞首席神官一职后, 他便以寻常老百姓的身份游走于海国各地。
这日,他来到海国的一个贫穷小村庄。
他虽换上了粗布衣衫,然而他过于出众的容貌和气质,依旧让他在走进小村庄时,引来了不少村民们的注目。
他们生活在这个小村庄里多年,几乎从未走出这块土地,何曾见过如云落尘这般俊美无双的男子?
一个个宛如看什么稀奇动物一样,悄悄地,或是在路边,或是在自家院子里,就这么偷看着,背地里议论纷纷。
猜测或许是什么大人物微服私访来着,总之绝不是寻常的普通人。
云落尘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目光,并没在意,只在村长那登记了下,便租了处小茅屋,暂时安居下来。
如今他居无定所,四海为家。走到一处,住上几个月,之后便离开,去往新的陌生之地。
云落尘的到来宛若一颗石子,在这个如同死水一般的小村庄里溅起了一波波的波澜。
云落尘的作息很规律,早上早早起床打扫屋子,做早饭,吃过饭后便去靠近村子的海岸,眺望着远方,没人知道他在看什么。
大海有什么好看的?
中午,他回到屋子后自己做饭,然后会午休一会儿。这时,会有小孩子们稀奇地悄悄凑到窗户外去偷看他。
他一般会躺在长椅上午睡,孩子们因着对陌生人的好奇,才过来偷看。一边看还一边聊天,一个个各种猜测云落尘的身份。
那声音大到云落尘想忽视都无法忽视,但他从未将这些打扰他的小孩子们赶走,只闭着眼装作睡着了,悄悄听他们聊天,这与他来说也算是一个乐趣。
到了下午,午休结束后,他在家门口摆上一个类似于算命先生的长幡,上面写的不是算命,而是治病两个字。
起初,无人信他能治病。
众所周知,治病是祭司才拥有的本领。祭司受海神的庇佑,拥有救治他人的神力。普通人是没法替人治病的。
虽然他们都猜测云落尘恐怕是某个微服私访的大人物,但没人将他的身份往祭司上联想。毕竟祭司是多么高贵的存在,哪怕是微服私访也不可能踏足他们这样贫穷又肮脏的小地方。
云落尘每日下午都摆上长幡,却根本没人上来看病。但他并没因此而放弃,每日到了晚上便收好长幡。
等到第二天下午,又准时摆好长幡。
日子久了,村民们也就习惯了。后来村里有个小孩生了急症,高热不退。村里没多少人能买得起贮存祭司神力,用来治病的容器。
要看病,还是得去附近的大城镇去找祭司看病。然而小孩已经烧到了神志不清,去大城镇光坐马车就得一天一夜,等他们到了镇上,这孩子只怕早就没了。
小孩家的家人情急之下,想到了云落尘,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小孩的父亲和母亲抱着孩子连夜敲响了云落尘的门。
云落尘开门,见到一家三口,一句话也没说,便直接伸手贴在了孩子的胸口上,一股纯净的白色神力顿时顺着心脏流入孩子体内。
本来高热,烧得开始说胡话的孩子竟然瞬间退了烧,安稳地沉睡过去。
夫妻俩目瞪口呆。
更让他俩惊异的时,第二日,小孩便又恢复了活蹦乱跳的状态,完全看不出昨夜烧成那副可怕的模样。
云落尘是祭司一事很快在村子里传开了。
众人看着云落尘的目光纷纷变了,变得敬畏。
这下,当云落尘下午再摆出长幡时,看病的人便多了起来。这小村庄里人生病的人太多了,有些是小病,得病的人只觉得难受,但咬咬牙也能抗住。
家里穷,根本没钱看病,只要不是要人命的病,压根不会去找祭司看病。
有些是陈年旧疾,低阶祭司根本治不好,只能去中阶以上祭司那看,可中阶以上祭司都在大城镇,且很花钱。
他们哪来那么多钱?于是还是只能忍着。
说来说去,终归逃不过一个穷字。对于穷人来说,治病太过烧钱,他们宁可病着,或者病死,也不愿意为了治病而花光家里的积蓄,活活饿死。
云落尘的到来让他们看到一丝活着的希望。
云落尘是祭司,而且他还是很厉害的祭司,至少是中阶以上,几乎没什么病症能难住他,且他看病还不收费,免费! ! !
免费,还这么厉害,谁不喜欢?
很快,云落尘便成了这个小村庄的名人。附近村落包括城镇里的穷人,但凡没钱的,全都来找云落尘来看病。
云落尘也没拒绝,依旧如往常那般,下午时间到了便摆上长幡,替人看病。如此这般,四个月过去。
小村庄和附近百里的病人几乎全被云落尘给治好。
云落尘见病人不多了,便去同村长告辞,收拾了下行囊,背着一个小包裹再次踏上了新的旅程。
他离开村庄时,附近所有人都含着泪出来送他,说他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上天一定会赐福与他,云落尘只笑了笑,没有接过这个话头。
最后,在一众村民依依不舍的目送下,云落尘离开了小村庄。
后来云落尘来到了一处生了瘟疫的城镇,那里每天死去的人太多,棺材铺里的棺材都不够用了。
街道上不时可看见可怖的尸体,那身上还飞着一团团的苍蝇。但很快便能看着面戴白巾的官兵将尸体给拖到城外。
镇长为了不让疫情蔓延,下了封城的命令。得了瘟疫的老百姓,无论是活的,还是死的,都被集体封禁在城外的一个小郊区里。
不得离开,也不得入城。
那营地里每天都能听到惨绝人寰的哭嚎声。海国皇族也曾派祭司来治病,但这病太过厉害,不但没治好,反倒有好几个祭司折损,搭上了自己的命。
这之后,海国皇族便放弃了这个小镇,不再派祭司过来,让他们自生自灭。
云落尘踏入营地时,腐肉与药渣的腥臭扑面而来。
苍蝇在溃烂的伤口上产卵,垂死的妇人蜷缩在草席上,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喘息,像漏了气的风箱。
他蹲下.身,掌心的白光很快笼罩了她的胸口,轻声道:“别怕,很快就结束了。”
云落尘这次住在了瘟疫蔓延的封闭营区里。
他同这些感染瘟疫的百姓们同吃同住,守着这处的官兵都以为他是傻子,暗地里嘲讽他不要命了。
云落尘的确颇有一股不要命的架势。
这次的病很难治,虽然早已达到了高阶祭司的水准,然而治疗这病仍是几乎次次耗尽他的神力,才能救治一人。
但每救好一人,他便会很开心。
就这么,一天天过去,瘟疫的集中营地里,官兵和得了病都准备等死的老百姓们发现,病好了的人越来越多,死去的人越来越少。
最后,几乎一大半的人竟都病愈了。
而治好大家的人正是当初被官兵嘲讽不要命的傻子云落尘。
云落尘的确是个傻子,他治好许多人,可他自己却在最后因为劳心过度,而感染上了疾病。
这次,他救不了自己。
他让士兵将他单独隔离起来,别让任何人接近他。这次之前暗讽他是傻子的士兵也不禁湿了眼眶。
狭小破败的帐篷里,云落尘躺在稻草堆上,双眸紧闭。此刻的他,眼眶乌青,脸色苍白而憔悴,双颊因为重病而显得有些凹陷,全然没了以往的绝世之姿。
但他唇边却带着淡淡的笑容,仿佛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在他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他听到一个声音在问他。
“后悔吗?后悔离开林觉,离开祭司殿,来到这里?”
“若是继续留在林觉身边,也许林觉会回心转意,会重新喜欢上你。你也不会惨死在这么一个落后的城镇里。”
云落尘的呼吸已经很微弱,但他的神智很清醒,他甚至从沉睡中缓缓苏醒,睁开了眼。
他对着空气,淡淡笑道:“我不悔。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哪怕是救一人,我也是开心的。何况我救了这么多人,这么多家庭,我这一生也算值了。”
“至于林觉……”他眸中含着淡淡的失落和释然,“我不强求。”
他说着,宛若回光返照地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副画卷。他吃力地缓缓坐起身,打开了画卷。
画卷上是白衣男子端坐在王座上,接受着众人的膜拜。
是林觉的画像。
这些年,他去过无数地方,怀里一直揣着这副画像。
云落尘低头看着手里的画像,颤抖着手抚摸了下画卷里的人脸,而后在心中轻叹:“林觉,再见。”
道别完,他无力地垂下了脑袋,就这么握着手里的画卷,生生断了气息。
凌霄书院,密室大门外。
十一梦守在密室门口,正望着夜空发呆,突然,一阵闷雷声从云端里传来。十一梦一惊,猛地抬头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