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顾渊峙,连心上人都护不住,你不像是这种废物啊。”
  顾渊峙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看着他,眸中是冰冷的怒火。玉川子道:“这是宗门的意思,但若这事成了,从那往后,你只要承认自己是钟鼎宗弟子,其余的你自可随心。到时你师兄会不用戴着帷帽走上街,也没人敢在他身上落下一道目光。”“这事若是不成,”玉川子看着他,“我醉心修炼,却也不是不懂宗门事务,宗主他们,不会再放任你存活于世哪怕一刻。我虽不愿也不屑这样对你,可我不过是钟鼎宗弟子的首席,这事既然被宗主知道,我师尊和你师尊都保不下你。”漫长的寂静过后,顾渊峙声音喑哑:“我知道了。”
  玉川子看着他,良久后,话声似叹息,有了些人味儿:“顾渊峙,早知这样,当初便是你师兄求我,我也不会带你回钟鼎宗了。”他这话说完,顾渊峙没有作答,玉川子就要离开,只听黑暗里传来了一道脚步声。
  顾渊峙和玉川子猛地回头,就见一人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谢仞遥怀里抱着拂雪,看着他们,声音温和:“我觉得这镇上事情有蹊跷,就想着出来看看。”他道:“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第40章
  谢仞遥说完这话,对他们颔了颔首后,从他们身边而过。顾渊峙从他出现就愣到现在,眼见着他走远,才回过神来。下一瞬,他不再理会玉川子,忙跟了上去。
  范当归院墙外的路漆黑不见丝毫光,谢仞遥在前面走着,只能感受到顾渊峙跟在他身后的脚步。这脚步很轻又克制,始终在他身后五步的距离外。
  如此走了一会儿,眼前不远处慢慢显现出路尽头街上的灯火。
  脚步声还不远不近地跟着他,谢仞遥倏地停了下脚步,转过了身。不知是不是太紧张了,顾渊峙一时竟没有发现他停了下来。
  直到谢仞遥一头撞在了他肩膀上。
  顾渊峙一怔,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退完后又忙不叠地上前来,伸手想去看谢仞遥撞到哪里了。
  可手举到半路,就停在了那里。
  他不敢向前,也不甘心后退。
  于是只能道:“我撞到师兄哪里了吗?”
  谢仞遥有些闷的声音传来:“无妨。”
  顾渊峙却还是不放心:“我们到亮处看看。”“没事,”他听见谢仞遥的声音传来,下一瞬,顾渊峙手腕上就落下了一只温凉的手,那手握着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放到了自己脸上,“只是撞到了这里,真没事。”顾渊峙却是触电般地僵在了那里。
  指尖上是腻人的触感,这和想象中千万次的描摹不同,顾渊峙触此温软,甚至不敢用力,怕弄疼了眼前的人。
  他在这刻,想抽走又不舍,像是抽筋一样,只能细微地抽动,带出些痒意。
  谢仞遥就维持着这个姿势,任顾渊峙的掌心落在自己脸颊上,轻声问道:“钟鼎宗要你办什么事?”他呼出去的气扫过顾渊峙手腕,和着这句话,在静谧的黑暗里像一把利刃,一下子刺醒了顾渊峙。在一瞬间内,顾渊峙甚至以为谢仞遥察觉到了他的心思。
  他上前一步,微微俯下身来,在黑暗中与谢仞遥四目相对,以至于两人到了一个足够近的距离。
  顾渊峙又闻到了他身上那股子香味,他低声问道:“师兄知道了吗?”
  谢仞遥睁着眼睛,离得太近了,他整个人被拢进顾渊峙的阴影里,一侧的脸颊在他掌心中。掌心微烫,谢仞遥再一次敏锐地在顾渊峙身上感受到了那种危险感。
  但他没有退,只是声音也很轻:“我知道什么?我不正在问你。”顾渊峙忍住触碰掌心柔腻的冲动:“师兄不像二十年前那样害怕了?”
  谢仞遥微微歪了歪头,眉眼稍弯:“你说过不会再做让我害怕的事。”
  雨打芭蕉,潇潇雨歇。两人在漆黑长巷里,又像是在二十年前那场大雨里。
  沉默过后,顾渊峙放下了手。
  他往后退了一步,道:“对,我不会再做让你害怕的事。”
  “师兄,我是要做一些事,”他在这瞬下定了决心,“但这事还要许久以后才能成,真正开始之前,我会告诉你。现在先给我点时间好么?”良久之后,谢仞遥低声道:“好。”
  “顾渊峙,”谢仞遥想了想,还是道,“如果当时送你到钟鼎宗,让钟鼎宗伤害了你,我会觉得对你万分愧怍。所以你要做的事若有危险,请务必告诉我,哪怕不能弥补一二,也可以当你马前卒......”他话没说完,就被顾渊峙打断了。
  “师兄,我不缺什么马前卒,”顾渊峙俯身在他耳边低声道,“我缺个道侣,不如师兄帮我想想办法?”谢仞遥愣在了当场。
  “走吧,”顾渊峙转眼间直起身子,又是谢仞遥熟悉的样子,像是没有说过方才的话,只笑道,“师兄觉得这镇子哪里有蹊跷,要看什么,我和你一起。”谢仞遥半晌才哦了一声,跟了上去。
  两人出了巷子,终于来到了灯火通明的街上。谢仞遥没了灵力,用不了储物戒,只能将帷帽拿在手里。眼见着要上街,他刚要低头戴上帷帽,就听顾渊峙道:“师兄不用戴了。”听了顾渊峙的话后,谢仞遥抬头望去,握着帷帽的手怔在了半空。他们面前的街上,灯火通明,却空无一人。
  回过神来,谢仞遥走到身旁一家馄饨铺子旁,铺子的棚下摆着两三张木桌,有张桌子上还摆着两碗没吃干净的馄饨。谢仞遥上手碰了碰碗壁,是烫的。碗旁甚至放着筷子,筷头上还有馄饨烫的水渍。“往前推一刻钟,这里都还有人,”谢仞遥沉吟道,他抬头看向顾渊峙,“现在什么时辰了?”顾渊峙道:“刚过亥时。”
  谢仞遥想了想,对他道:“走,我们出镇去。”
  顾渊峙跟在他身后往镇外走去:“师兄出镇干什么?”“一是去看看玉川子说的另外两个镇子,”谢仞遥走得很快,“二是印证一些东西。”
  镇子并不大,两人不过一炷香的时辰就出了小镇。等走到离镇五里地外后,谢仞遥才停下脚步。
  他将手横在顾渊峙和自己之间,手上是顾渊峙给他的帷帽。在两人的注视下,谢仞遥指尖一动,帷帽就消失在了他手上,进了储物戒。
  “灵力恢复了,”谢仞遥心中一松,“只有进了镇子里,灵力才会消失。”
  至此,他们才确定了镇子本身有古怪。
  “走,”顾渊峙道,“去看看另外两个镇子。”
  可当他们沿着田埂重新回到下午来时之处时,却没有看到玉川子话中说的,入夜后会出现的另外两处镇子。万顷荷池在深夜中缓慢摇曳,除了荷叶间的摩擦声外,再无其他一点声音。
  谢仞遥静站了片刻后,果断道:“回镇。”
  他道:“今夜出来的肯定不只有我们两个,回去问问其他人有没有什么发现。”他们回到镇子前,谢仞遥从储物戒中拿出了一把匕首,以及王闻清的弟子令牌。
  他咬着匕首,将弟子令牌在腰间系好,就见顾渊峙在盯着他看。“有些事情剑不方便,匕首灵巧些,”系好令牌,谢仞遥将匕首拿到手里,问顾渊峙,“你要吗?”顾渊峙盯着他红润的唇,朝他伸出手来,道:“师兄有,那我也要一把吧。”谢仞遥不理会他伸过来的手,将匕首在袖子里藏好,这才往后退了一步,摊开手笑道:“没了,想要进了镇子自己买。”他扳回一局似的,不再理顾渊峙,率先进了镇子。
  顾渊峙就在他身后,看着他垂着腰际轻晃的漆黑长发。直看到这发映在了脑海中,才收回空荡荡的手,轻笑着跟了上去。镇子里还是空无一人,却没有丝毫荒凉的气息,像是所有人都只是暂时离开,片刻后就会重新热闹起来。
  越是这样,谢仞遥和顾渊峙走在街上,就越觉得诡异。
  等他们都回到范当归院中时,大部分人都在院子中等着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沉沤珠没骨头似地趴在游朝岫身上,歪着头问两人。“我们去镇子外逛了一圈,”谢仞遥道,“灵力在镇子外能用,在镇子里就用不了了。”
  他这话一出,令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卫松云刷的一声开了扇子,对着燕衔春乐道:“那大不了我们就跑出镇子去。”“若你出不去呢?”有道冷静的声音横插了进来。
  玉川子微扬着下颌,看向卫松云:“若谢仞遥和顾渊峙是最后一趟,我们再没法再出这个镇子呢。”那他们就是粘板上的鱼肉。
  所有人都静了一瞬。
  “我大师兄的意思是做好万全的准备,”贺泉笑道,“万不可掉以轻心。”
  但他们此时只知镇上的人会消失,至于为何消失,人都去了哪里,谢仞遥一行人一概不知。
  “范当归也不见了,”沉沤珠啧了一声,“这个府上,只有我们了。”无名的镇子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沼泽,将他们一行人裹了进去。一时乌云蔽空,月光都晦暗了起来。
  “那就先睡觉,”顾渊峙道,“明天等天亮了再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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