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后院?苏间罗还没逛遍这座院落,不由生出点好奇。他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谢绝了对方的陪同,独自吊着胳膊离开了。
“为什么后院不能去?”雪鸮的语气蠢蠢欲动,怂恿道,“难道是藏了什么东西,要不你偷偷在外面看一眼?”
“这不太好吧?”
苏间罗回到了楼上,见四下无人,在走廊里谨慎地观察了一番。“这么多屋子,应该有能看到后院的房间。往南走试试。”
“好家伙,我还以为你不想看呢!”猫头鹰来了劲,又从自己温暖的巢里站了起来,“快走快走,看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苏间罗一面嘀咕着“真受不了你”,一面试过几间屋子,最后成功拉开了走廊尽头的门。
很显然,这里不能随意出入的屋子平时都是上锁的,只要能打开,那就意味着谁都能进。
房间内自然是空无一人。看屋内陈设,应该只是个闲置的杂物间,不过倒没什么灰尘,看来平时也有人在打扫。
苏间罗站到窗边,状似不经意间向楼下看去。
然而,这一眼却让他结结实实愣住了。
“那是……”
猫头鹰也看傻了眼,眼前这一幕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坟墓?谁的?”
“而且只有一座,”苏间罗神情诧异,他努力地眯起眼睛,试图辨认那座碑上的文字,“不是……问题是,谁会在自己家后院修坟啊??”
“等一下,苏间罗。”
雪鸮突然打了个寒颤,它看清了目前那捧不起眼的白色花束。很小的一捧花,只有成年人的手掌那么长,只是因为放在灰黑色的碑石前,它才这么快注意到它。
“那是什么花?……那不是花吧?”
那的确不能算是祭祀用的鲜花,而是一小捧毛绒绒的蒲公英。
微风拂过,有白色小伞轻盈地脱离花托飘走,像是要离开这里去很远的地方。
苏间罗已经看清了碑文,他茫然地注视着那些洁白的绒球,那抹干净明亮的颜色与灰暗的石碑形成了鲜明对比。
“所以……他到底是怎么知道我喜欢蒲公英的?”
“请问这是重点吗?他不修爹妈的坟,也不修自己的坟,居然专门只修了你的坟?”雪鸮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问题是你人现在好好的,他在那块地里埋了什么东西?”
“那应该是个衣冠冢。”
青年一双澄澈的金眸微微闪动,表情有些难以言喻。
那不会是个空墓,因为在亚尔诺,如果一个人的坟墓里空无一物、没放进死者生前的个人物品,或者墓碑搞错了死者的名字,按最为广为流传的说法,墓主的灵魂会永远困在坟墓里,受到诅咒不得超生……这个说法可以说是家喻户晓的程度。虽然他并不信这些,但谢明薄应该不至于这么恨他。
“我在学院时最常用的配枪,肯定已经被销毁了,制服也一样。至于其他的,按理说老师失踪之后,家里的所有财产都会充公才对……”
“他真的疯了?”这话越说越叫人心惊胆颤,听得雪鸮倒吸一口冷气,“那时他才刚毕业没多久吧,小小年纪居然偷人家的遗物,还这么高调,在家里修坟?!就算他是谢家的少爷,能不能对逝者有点尊重啊!”
“我这不是还没死嘛,”苏间罗尴尬地说,他也被方才的一幕搞得有点思维短路,“他居然愿意把我的东西埋在……呃,这么隆重的地方,我可能还得感谢他呢。”
猫头鹰恨不得飞出来啪啪扇他两翅膀。“说什么胡话?我看那小子疯得不轻!要不你还是再考虑考虑留下的事吧,我总感觉你哪天要是真的露了馅,八成跑不了了!”
“唔。”
苏间罗又多看了两眼那座小小的墓,慢吞吞地离开了窗边。这里随时都可能有人过来,他得赶在本森特寻找他之前回到房间去。
“没关系,还有时间。而且,按你说的,假设哪天真的暴露了,我觉得……”
他想起那束漂亮的,纯白的蒲公英,心头涌现一股奇异的感觉,很难形容。
“如果我说想走,他不会拦我。”
第49章 协商
到了晚上, 谢家唯一的家主果然如本森特所说的那样,在晚饭前回到了宅子里。
然而,和早上不同, 这次见面时,谢少将的脸色明显不太好看。
他从外面回来,连一句话都没有,眼神都不往餐厅的方向瞟一下,径自朝着后院的方向去了。
和他见的次数多了,自己居然也能从那张冷冰冰的脸上看出名堂来……苏间罗一边腹诽, 一边看着桌上丰盛的晚餐, 忍了又忍, 最后还是朝着管家举起了终端。
【本森特先生,少将阁下是不打算吃饭了么?】
本森特满面歉疚地向他低头:“万分抱歉,陆先生, 您先用餐吧!家主稍后就会过来, 但不能让您就这样一个人干等着……”
他连连摆手。【不是的, 我没有催促的意思。我是看他好像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所以有些担心。】
管家露出了一个有些为难的笑容。
“您看出来了啊, 不愧是家主的好友。家主今天的确状态不佳,但应该是工作上的原因, 您也知道, 崇高的地位总是意味着沉重的责任和义务。”
“家主总归也是人, 也会有不那么完美的时刻。这话本不该由我来说,但我也算是看着家主长大的,望您多理解……但不用太紧张,先生,家主不会对无关的人发火。”
苏间罗认真地点头, 表示自己完全认同他的话,目光却忍不住朝那人离开的方向飘。
本森特见状,笑容微微一顿,但表情没有多少变化。
“陆先生,您很好奇后院么?”
【抱歉!您说过那边不能去的,我没有过去!只是看少将他往那边走了……】
“这没什么不能说的,陆先生。”
管家却摇摇头,坦诚地向他娓娓道来,神情有些感慨。“那是家主为一个朋友立的墓碑,那个孩子在很久之前意外去世后,他亲手修建了那座坟墓。家主是个重情义的人。”
“重情重义……”雪鸮满头黑线,“说谁?”
从别人口中得知自己的“死讯”,苏间罗由衷地感到有些怪异。他不着痕迹地深吸一口气,继续往下聊。
【我不该提起少将的伤心事。今后在他面前我会注意,管家先生,谢谢您告诉我。】
“没关系,但确实尽量不要提起他的那位朋友,”见他的表情也变得低落了,对方宽慰道,“后院的那座墓,家主向来不允许其他人靠近,只有偶尔太忙顾不上扫墓时候,才会让我代为清理。心情不好的时候,家主经常会在那里呆很久,您不去打扰他就可以了。”
雪鸮机械地评价道:“一座什么都没有的坟还看这么紧,真是个疯子啊。”
“……”
苏间罗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然后坐在饭桌边又等了一会儿,谢明薄才姗姗来迟。
方才二人谈论的话题中心依然皱着眉,墨黑的凤眼一抬,看向对面迟迟未动的青年。
“为什么在这干等?你不饿?”
苏间罗蓦地回过神,忙不迭拿起筷子。他其实是个双利手,只是平时更偏爱使用左手一些,现在常用手伤了,切换到右手也没有任何问题,但因为担心对方从细微处发现端倪,只好故作笨拙。
“如果不饿的话,不用勉强。”
谢明薄说完,眼神淡淡扫过他夹菜的动作,不再言语。
跟在少将身后回房间的路上,苏间罗隔着精神链接戳了戳另一端的猫头鹰。
雪鸮窝得圆滚滚的身子一扭:“干嘛?”
“小白,你说,他为什么心情不好?”
苏间罗望着窗外漆黑的树影,“昨天那些疯子惹出那么大的乱子,也没见他表现出多余的情绪。会不会是联盟的人做了什么?”
“你简直咸吃萝卜淡操心,”雪鸮优哉游哉地道,“就算是联盟有什么小动作,你又能干嘛?先进了作战局再谈这些吧,等打入内部了不愁没情报源。”
“我的伤已经快好了啊,”青年郁郁地抬起左胳膊,归功于dna自我修复的速度,他的恢复速度也异于常人,“一会儿我就和他商量,这点伤根本不算什么……我过两天就能开始上班。”
“唉,随你。但别太蹬鼻子上脸了,我看他好不容易心情好了一点儿,你可别再撞人家枪口。不过这么说,看来你那坟还挺管用的?”
苏间罗的大脑不受控制,顺着它的话想象了一下——白天在楼上看到的画面在脑中挥之不去,那方摆着一束蒲公英的、小小的墓碑,当真有令人心情平静的魔力,就算里面只存着一些旧时的杂物而已?
那道修长笔直的身影,孤身一人站在他亲手修造的墓前,他会做些什么?会为死去的人换上一小把新鲜的蒲公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