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言下之意昭然。
沈清岸眼光毒辣,沈行舟的心思又都写在脸上,一看便知自己这位六弟弟对林鹿喜欢得紧,于己有利的手段自然不会放过。
林鹿同样清楚,他是想让自己假意扶持沈行舟,当一个初露头角的靶子,替他吸引其他皇子打压磨灭的火力。
他就是算准以林鹿的性子,断不会将儿女情长置于明面,二人刚刚敲定缔盟,林鹿根本没有理由拒绝一个百利而无一害的要求。
“就算…粉身碎骨?”林鹿暗自将垂在袖管里的手掌攥握成拳。
——他当然不会让沈行舟真的身涉险地。
“就算粉身碎骨。”沈行舟目光坚毅,启誓般回望进林鹿眼底。
——他确是心甘情愿供林鹿驱使。
林鹿垂眸不语,像是暗下决心似的。
沈行舟却等得不耐,趁林鹿不留神,兀自矮下身子,一把将林鹿扛上肩。
林鹿虽身量瘦削,但到底是个男子,沈行舟本就饮了过量的酒,这一下不甚稳当,两人一齐晃了几晃,周围又视物不清,被架在半空的林鹿心下骇然一片,死死抓着沈行舟背上衣衫不放,强装镇定的话语不自觉走了调:“……你!你快放我下来…!”
沈行舟恍若不闻,摇摇晃晃扛着林鹿往里间走。
好在沈行舟熟悉地形、又一晚上都待在此处,双目已然适应黑暗,并没教二人跌倒受伤。
没待林鹿再催,沈行舟将林鹿轻放在床铺之上,也不说话,腾的挨在林鹿身边坐下。
此时月影高悬,清辉透过窗牖洒进室内。
林鹿捏了捏眉心,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沈行舟。
一直以来,沈行舟在他面前都是温良和顺的,从未有过一次如今夜这般发了好大脾气,连一声“鹿哥哥”也不唤,硬邦邦直呼其大名“林鹿”。
林鹿只觉得好笑。
“你…你说。”沈行舟转向林鹿,悄悄用小指将林鹿的手勾到自己掌心,另一手覆在上面虚虚握着。
“殿下要奴才说什么?”林鹿故意问道。
“你与纪修予,是怎么回事?”
“血海深仇。”林鹿轻描淡写吐出几字。
“那要杀了他么?”沈行舟的手握得紧了些。
林鹿回眸望去,对上一双泛着水光的瞳仁。
见林鹿不说话,沈行舟着急又道:“我知道我难堪大任,但只要鹿哥哥需要,无论做什么我都……”
“消气了?”林鹿戏谑般打断道。
沈行舟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挺直的背脊肉眼可见地垮塌半分,低垂着脑袋,闷闷“嗯”了一声。
林鹿扯了下嘴角,用空着的那只手在沈行舟头顶揉了一把。
他仍是不愿将猫蛋、阿娘乃至自己的事讲给沈行舟听,总觉得那些漆黑阴暗的故事会玷染深宫之中难得纯净无暇的心灵。
而眼下又确实需要沈行舟助力,林鹿也别无他法。
“你还是什么都没说。”沈行舟直接将头顶抵在林鹿肩窝,毛茸茸的发丝蹭得林鹿直痒。
林鹿推开他,声音染上些微笑意:“小孩子不该问的别问。”
沈行舟便又气呼呼地将林鹿按倒,一翻身跨坐而上,虎着脸就摸索解人衣裳。
“满身酒气,活像个醉猫。”林鹿没有反抗,只向后撑着支起半个身子,“都不像你了。”
沈行舟听罢更来劲,三两下将林鹿剥个精光,晾在铺上后又去动手除去自己身上的。
“又不问了?”林鹿倚在软枕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忙活。
“倒要教你看看,我还是不是小孩子。”沈行舟埋头在林鹿胯.间努力,很快便卓有成效。
林鹿本也没指望在沈行舟醉时与他说什么正事,现下由着他性子来,毕竟从明日起,他与沈清岸合谋上位的大计,就要缓缓推进了。
折腾了半宿,沈行舟终于肯净身睡觉,只不过临睡前又嘟囔着饿了,林鹿只好又亲了亲他嘴角,哄说睡前吃东西积食不消化,明日睡醒就能用早膳,沈行舟才肯作罢。
直睡到日上三竿,沈行舟才被头脑传来的尖锐刺痛所扰醒。
一睁眼,宿醉过后的沈行舟不顾尚在头痛,猛地扭头朝身侧看去。
看到一张清丽睡颜。
林鹿安静阖着眸子,纤长浓密的睫羽根根分明,沈行舟若有心,甚至可以数上一数,两人挨得极近,耳畔传来那人侧卧而眠时平和悠长的呼吸声。
整个人沐在熹暖阳光下,身上散发着平日没有的柔和。
沈行舟缓缓挪动身子,想凑近一点偷偷吻他,林鹿却在这时蓦然睁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戒备没能逃过六皇子一直认真注视的眼睛。
“早安…六殿下。”林鹿睁着一双不染半分困倦的清明的眸,轻声说道。
第48章 有求必应
迎着林鹿看不出情绪的目光,沈行舟还是垂眸凑过来,亲了亲他的额角,顺势将人圈在怀中抱着。
林鹿对沈行舟过于亲昵的举动不甚习惯,却也只是任他动作。
“鹿哥哥,我的头好痛。”沈行舟有点委屈地道。
一夜酒醒,沈行舟又恢复往日神态,这让林鹿略略放下心来。
“合该是痛的,也教你长长记性。”林鹿推开他,从床上坐起开始着衣。
“我酒量好得很…”沈行舟欲辩,跟着起身,在林鹿撩开乌发时发现他脖颈上环了一条细细的红绳。
“这是什么?”沈行舟勾着那绳转正过来,上面穿了一枚通透白玉所制而成的平安扣。
瞧着有点眼熟,却又实在想不起来。
林鹿回头,望了沈行舟专注探寻的神色片刻,轻描淡写道了句:“没什么。”
说罢,将那玉从沈行舟手中抽回,仔细贴身没入寝衣领口妥帖安置。
“鹿哥哥喜欢白玉?我屋里还有几样,都拿给鹿哥哥!”沈行舟见林鹿难得有喜欢的物件,兴致勃勃就要取来献宝。
还不等沈行舟走出几步,门外兀然传来一阵吵嚷,接着是六皇子内监凌度的声音:“殿下与…林公公可是醒了?需要小厨房传早……呃…午膳吗?”
寻常贴身太监本无须向主子请示便可近到跟前伺候,然而现下屋里多了位凶名远播至后宫的“狠角色”,这让凌度就是再多上十个胆子,也不敢擅闯有他下榻的卧房。
沈行舟低声向林鹿请示,得林鹿颔首,才扬声冲外应下。
两人简单用了些饭食,林鹿准备起身离开。
沈行舟一伸手勾住了林鹿腰带。
“陛下带娘娘们去行宫避暑,干爹随行,奴才作为司礼监秉笔,理应担起批阅堆积奏折之责。”林鹿停下脚步,垂眸解释道。
沈行舟讷讷缩回手,一言不发地耷拉着头。
正当林鹿以为沈行舟会像往常一样默默接受时,他却闷闷开了口:“护国公楚恒嫡三子楚逸飞,与我有些交情,若鹿哥哥需要,我……”
林鹿瞳仁一缩,厉声打断了他:“住口。”
沈行舟被他突然喝止的声音吓了一跳,颇有些不解地抬起头来,正对上一双压抑怒火的凤眸,只见林鹿冷冷启唇:“诸如此言,今后再不准说。”
“我还没沦落到需要你来帮我的地步。”
林鹿转回过头,背对沈行舟,冰冷目光落向自己空无一物的指尖。
明明干净得不染纤尘,可林鹿还是觉得上面盈满腥臭难当的血气,像是早已浸入皮肉,无论如何清洗,都如同附骨之疽一般挥之不去。
他不想让沈行舟也变成自己这样的人——林鹿是决定利用沈行舟,但又极厌恶他主动提及——这让林鹿所剩无几的良心有些酸涩似的难安。
林鹿与二皇子结盟伊始,确实需要沈行舟充当幌子来为其保驾护航,这是林鹿答应沈清岸的原因之一。
其二就是,一旦林鹿发现二皇子并不可信,那么沈行舟无论多少发展起来的势力就会成为二人保障。
林鹿从不会将己身性命全部系与一人之手,更何况身上还黏着个棉花球一样的沈行舟。
然而沈行舟会错了意。
他心中刺痛,愣了一瞬,继而短促笑了两声,“也是……也是呢。”
两人沉默下来,还是林鹿率先道:“昨夜,殿下言说对奴才有求必应,可还作数?”
“自然作数。”沈行舟仍低着头摆弄衣带。
林鹿咬着舌尖,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是哄而骗之,说我有心扶你称帝?还是坦诚相告,称与二皇子达成共识,现有意推你当个掩人耳目的箭靶子?
一向杀伐果断的林鹿却在此刻显出几分犹豫。
不知何时,沈行舟已绕至林鹿身前,像是对待甚么易碎珍宝一般将他轻拥入怀,贴着林鹿微凉的耳廓轻声道:“鹿哥哥。”
“不必犯难,阿舟乐意为之。”
林鹿浑身一僵,还是佯装淡定地回道:“殿下这是何意?”
沈行舟将他抱得更紧,两人之间再无半点缝隙,林鹿下意识攥上沈行舟衣摆,却听他又道:“鹿哥哥已经…选了二皇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