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他冷漠地后撤一步,抬眼望向台上高调扬手,朝他微笑的诡物,声音有些无奈:“而且,我已经说过。”
  “你完蛋了。”
  说完,范意不由分说地推了白粥一把:“你帮我应付他。”
  白粥给的委托是解决这则怪谈,又没让他们救人。
  范意想明白后,一把拉住在旁看戏的叶玫,光速跑路。
  被留在原地的白粥:???
  同样在旁边的林寄雪:“哦豁。”
  盛安桐的手僵在半空,瞳孔微缩。
  为什么?
  范意到底为什么如此笃定……他会完蛋?
  “啪、啪。”
  头顶传来两声极清晰的响儿,打断所有人的话语。
  盛安桐抬起脖子。
  “没用的讨论就到此为止吧,”诡物鼓了几下掌,声音带笑,“你们再如何谈论,最终得出的结论也是平白撞鬼,落入怪谈。”
  “我还在开始前,多留给了你们一些交流的时间,真贴心,世界上大概找不到比我更宽容的诡物了吧?”
  他从台上起身,张开双臂,如同在进行一场盛大的开幕,向所有人行礼:“欢迎诸位来到,通灵者的世界。”
  “以下,是本次怪谈的规则,只讲述一遍,请各位谨记。”
  他一出口,当即满场寂静,鸦雀无声。
  叶玫站在台下的角落里,打开手机的录音机。
  “一、本场剧目将维持整整三天,台下的诸位皆是演员。”
  “每个人都将扮演不同的角色,具体身份已记录在你们的邀请函中,可随时查看。只要大家坚守本分,维持人设,认真地将这场戏演绎完整到结局,就没有人会发生意外。”
  “二、剧目不可暂停,哪里都是舞台。”
  “请时刻谨记,你们只是表演者,不是角色本身——田野里的稻草人不会行走,深夜的天空没有太阳,流浪的猫儿会夜半哀叫,南边的瓦屋有黯淡的灯火。”
  “三、死者发不出声音,他们不能说话。生者会为逝去的鸟儿恸哭,它们值得一场盛大的葬礼。”
  “不要试图去听死者的棺木,村庄只有一条路通往坟场,他们不值得被人埋葬。”
  诡物的语气越说越慢,音调降低,仿佛被这些规则勾起久远的回忆,逐渐变得很轻。
  他上前数步,站到高台边缘——
  在无边的夜色里,只有他停在光下,沐浴着明亮的白月。
  诡物比了一个“4”的手势。
  “第四条规则。”
  “接下来,我有三个问题想问大家,希望各位能够在这场演出中,替我找出答案。”
  “一、夏天的麦田会下雪吗?”
  “二、风中的秋千会摇晃吗?”
  诡物轻轻把手抵在身前。
  “三……”
  “是谁将注定的苦难写进旁人的命数?”
  瓢泼的冷雨淹没、淹没,受难者的祷告无人聆听,戕害者却心安理得地踩着无辜者的骨血而生。
  这些话烂在了他的心底,无人倾听,无人知晓。
  诡物睁开眼,缥缈空灵的话音戛然而止。
  而他的身侧,女孩仰起头看他。
  “到我了?”女孩问。
  “到你了。”他说。
  女孩紧张地低下头,迎上盛家夫妇恐惧、愧疚的目光。
  那是她的爸爸妈妈。
  他们曾经是很爱她的。
  可惜再多的爱,也会被时间消磨殆尽,徒留对诡物本能的恐惧。
  女孩开了口,用稚嫩而小心翼翼的声音,念出在腹中打过无数次的稿子,属于她的规则:
  “五、池塘的水很清澈,水里没有颜色。”
  “看见红色的池塘请哭,看见黑色的池塘请逃,如果有鱼儿向你讨食,不论什么色彩,都请投喂它们插着蜡烛的奶油蛋糕。”
  “六、因演员数量有限,无法将整幕戏剧出演完整,我们在人群之中安排了傀儡。”
  “傀儡只会按照既定的程序,保证演出的完整进行,如您认出傀儡,请不要揭穿它们。它们只是在工作,就像稻草人那样。”
  “七、不要追逐气球,哪怕它飞得很低很低。”
  “如果您遇到傍晚时分坐在秋千上的男孩,请在过路时向他唱一首生日歌;如果您遇到清晨坐在无色池塘边的女孩,请为她采来一株向日葵。”
  “备注。”
  “演员只管演出,不需要询问我们的目的。我们是鬼,玩弄人命是令我们愉悦的手段。”
  “请咽下你们的指责,烂在肚里,激怒我们会导致诸位更惨烈的死亡。”
  “因此,请各位有经验的、无经验的通灵者,在演出期间,努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并尽自己所能——”
  “存活下去。”
  说完,女孩微微鞠躬,姿态大方礼貌:“规则宣读完毕。”
  “本场演出的剧目为,惊喜。”
  诡物半蹲下身,牵起女孩的手,随即两人一起,向所有人做了一个谢幕礼:
  “请各位演员以‘惊喜’为主题,围绕着生日这一场景,在出演时自由发挥。”
  “悲剧或喜剧,由你们来决定。”
  “注意,不要缺少戏剧性与冲突,那是对观众而言最重要的一环,有时意料不到的反转,也能增添色彩。”
  他说:“现在,你们可以随意行动了。”
  极亮的月色之下,方才还立于舞台上的身影,顷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
  两个诡物一走,台下瞬间陷入喧哗。
  就算再理性的人,乍然碰上这种颠覆常理的事,也免不了要茫然一番。
  范意抬头,看见高悬空中的圆月。
  他们安静地听完了诡物的开场辞。
  挺少见的。
  在所有的怪谈里,幕后的诡物都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它们很擅长掩藏自己,有时甚至会混入通灵者中。
  往往只有慢慢探索,一点点挖掘核心,才能逐渐令其浮出水面。
  而这次,诡物以最张扬的方式出现,直接证实他幕后主使的身份,带着枉死的女孩一起,大方地言明自己的目的。
  想必早已做好了决心。
  范意反复把玩着自己手里的邀请函,里面应该是他的身份,但他没有拆开。
  叶玫问他:“橘子,你怎么看?”
  范意顺口道:“我能怎么看?最烦装逼的人。”
  叶玫顿了顿。
  随后他笑了:“真的假的啊?我不是问你怎么看那家伙,是想知道你对规则的分析如何。”
  “要没记住,我录音了,随时可以听。”
  范意:“……哦。”
  “不用,我记着。”
  虽然他怀疑叶玫是故意的,但根据刚刚那两个诡物描述出的规则,确实能发现不少蛛丝马迹。
  村庄中间讨论的声音太吵,似乎不少人围着盛家,在追问盛家人目前情况。
  范意把邀请函搭在臂弯里,往那边看了一眼。
  他说:“且不论那个表现浮夸的家伙,他身边的小女孩,是实打实的地缚灵,你刚刚也听到了,大概率是盛家早年因意外死的小女儿。”
  “还有那三个问题,值得在意。”
  【夏天的麦田会下雪吗?】
  【风中的秋千会摇晃吗?】
  【是谁将注定的苦难写进旁人的命数?】
  他是什么意思?
  范意静了一会儿。
  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老板你觉得,他的憎怨,到底是怎样的憎怨?”
  “能让一个人清醒地从死者沦为诡物,却还能保持着这样的态度,在烈焰里展露笑容。”
  叶玫想了一下:“我感觉不出来,因为我不清楚,就不误人子弟了。”
  “我和他只有几个怪谈里闯出的交情,而且互相不顺眼,因此关于他背后的事和现实身份,没打听过。”
  范意别过头,视线穿过人群,凉凉地落到中心被围困起来的盛家人里:“不碍事,毕竟他的针对太明显了,甚至带着盛家的千金。”
  “虽然那小姑娘看上去才五岁,但她当地缚灵当了那么久,并不是不能接收信息,看她刚刚的表现就知道,早明事理了。”
  范意反问:“什么样的情况,会让在盛家停留已久,不得解脱的她,和那家伙合作?”
  那家伙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叶玫猜道:“沉冤之时?”
  “昭雪之日。”
  第160章 white moon 3
  “也许。”
  范意说:“既然是你的判断, 我想,这种可能性应该很大。”
  “不然为什么那么小的孩子,会在心智未成熟的时候成为地缚灵, 停留如此之久?”
  “她不是正常死亡。”
  叶玫说:“还记得她亲口念的规则吗?”
  “池塘, 气球, 奶油蛋糕。”
  “我听到其他人说,那女孩是溺死的。应该和这些东西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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