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这段时间确实没有出过什么事,杜秋玲忐忑地问:“会出什么事?”
  闻鹤清沉默了片刻:“虽然……我不大愿意提,但可能会出人命。”
  杜秋玲一下子沉默了。
  人命。
  杜秋玲不是小孩,知道这句话的份量,话在肚子里转了几圈,最后说:“那你们……?”
  “这件事总要解决的。”闻鹤清笑得随意,“现在气运已经到我身上了,总是要去面对的。”
  杜秋玲想了想:“总之就是……不要让他们把气运夺走。那之后呢?”
  “我会想办法把它归于天地,这股气运本就该散在这个世界的各个地方,不属于任何人,也不该被任何人夺走。”闻鹤清弹了弹手指,做了个手势。
  “但是……有这些气运在身上,做什么事情都会顺利一些吧?”杜秋玲说。
  “要那么顺利做什么呢。”闻鹤清笑,“你在往后学,就会觉得这都没有什么。”
  “也许是因为……你算得很准,所以不会觉得有什么。”杜秋玲想了想说。
  “也不是什么都算得出来的,有的事情干扰太多,而有的事情牵扯过大,不是□□凡躯可以算得起的。”闻鹤清摊手,“我也不知道我与青岩门的这次交锋会发生什么,我也不会去算这个,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杜秋玲就抿起唇,没有再说话。
  “没事的。”闻鹤清又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会出事的。”
  杜秋玲走的时候,天上下了毛毛细雨。
  景渊沉撑着伞回来,跟他说:“入秋了。”
  空气中朦胧了两丝水汽,闻鹤清把空调关了:“要转凉了。”
  景渊沉问:“准备得怎么样了?”
  闻鹤清拿了一沓草稿纸给他看:“都是我演算的,他们阵法的工作原理应该是这样。”
  他翻到一页,指了一下上面的效果图。
  景渊沉看了一下没看懂:“嗯。”
  “青岩门弟子众多,不过对于我们老板来说当然不算什么,真正有能力的只有聂行渊和……那个叫周文镜的。”闻鹤清又翻了一面,“在他们的地盘,他们肯定会布置好阵法机关,我们只身上去定是处于劣势。可他们必定不会下山,而倘若我们不上山,就会一直是僵持着的局面。”
  “那就上山去。”景渊沉淡道。
  那就上山去。
  青岩门自是同许多门派一样,依山而建,取了个依山傍水的风水宝地。山上修建了许多建筑,也有空旷的空地供弟子练习,更有许多不知道做什么的地方,没有对外开放。
  闻鹤清又把稿纸翻到另一面:“这是他们可能会用到的阵法,这个世界的灵力运转和我那边的不同,不过运作方法被摸清楚以后,推算出阵法的形式也不难。我把这几个阵法都解出来了,待会儿吃完饭我给你讲一遍。”
  景渊沉又看,觉得闻鹤清写的公式像数学题:“好。”
  闻鹤清就把这一沓纸放下了,看着窗外的雨淅淅沥沥,淅淅沥沥:“我总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什么感觉?”景渊沉伸手扯下了他后脑的橡皮筋——他杀青后又留了头发,此时已经长到肩后,可以在脑后扎起一个小辫子。
  长发散落了下来,闻鹤清指了指胸口:“就是觉得……心里有一种半空不空的感觉。”
  “半空不空的感觉?”景渊沉重复了一遍,将手按在了他的胸前,感受到了他心脏的跳动。
  一下一下,一下又一下。
  “很奇怪。有点想算什么,但也什么都算不出来。”闻鹤清看着他,“我算不到有关你的事,现在连我自己都算不出什么了。压在我身上的气运可能越来越多了,但我感知不到什么,我有点……害怕。”
  景渊沉握住他的手。
  “未知才会恐惧,恐惧源于未知。对以前的我来说没什么是未知的,但现在不一样。”闻鹤清笑了笑,“这样也很有意思。”
  景渊沉倾身吻住了他,他的声音就带了两分慵懒的腻:“老板,你猜最后会怎么样?”
  “最后一定会如闻道长所愿。”而景渊沉这么说。
  ·
  立秋,处暑,白露,秋分。
  秋分日的前一天,闻鹤清出门的时候在门口捡到了一封信。
  宣纸毛笔,上书要求他在秋分日去往青岩门,如若不从,就直接开启阵法,届时将直接从天地之中抽取气运,希望闻道长好好斟酌。
  读完之后,这张宣纸无火自焚,留下的灰被秋风吹散在空中。
  从天地之中抽取气运。
  多么有违道理的作法,那么其中所诞生的因果又该由谁来承担?
  自不会是聂行渊他们自己。
  闻鹤清漠然环视一圈,宣纸上的气息早已消失,周围并没有青岩门中人的气息。
  他拿起手机拨通景渊沉的号码,告诉他了宣纸上的内容。
  景渊沉在电话那头似是看了一下日历:“……明天。”
  闻鹤清应了声:“明天。”
  “那就去吧,也不远。”景渊沉随意道,好像他们在谈论周末的郊游。
  于是闻鹤清也笑:“那就去吧。”
  第九十七章 上山
  秋分日,秋日凉,青岩门起阵而候。
  秋分日,秋日凉,闻鹤清衣着一身道袍上了山。
  青岩门在山顶之上,离开公路后攀至顶端有一排陡峭的长阶,石质的长阶有的地方被香客踏得光滑,而现在闻鹤清一步一步踏了上去。
  弟子分列在长阶的平台处,闻鹤清路过第一个平台的时候,轻声问:“你们知道你们掌门要做什么吗?”
  “做有利于我们千秋万代的事。”弟子目不斜视地说。
  “哪怕有人因此付出生命?”闻鹤清问。
  弟子不答。
  闻鹤清回头,已经走过了一段阶梯,回望的时候恰好吹起了一阵风,山峰抖而巍峨,群山耸立而奇树百转千回,有恐高的人在这儿回望恐怕会因为颤栗而不敢再上前一步。
  而闻鹤清淡淡看了一眼,负手立剑,抬步又向上走了过去。
  陡峭的石阶在他脚下好似平地,云雾在身侧散开,他抬眼向上望,聂行渊站在台阶的尽头,低头睥睨着他。
  他毫不畏惧地同样看了回去,聂行渊抬起拂尘轻扫,而他提剑挡了回去。
  空气中虚无的发出一声“铮”的脆响,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又好像什么都发生了,聂行渊依旧站在长阶的尽头,而闻鹤清收起桃木剑继续向着上方走去。
  弟子分列两侧,目光各异地看着他,但他没有再问了,只一步一步往上。
  劲风袭来,闻鹤清身上的道袍鼓起了风向后散去,天边云层涌动,空旷的山峰上没有任何外人。
  在他距离峰顶只剩最后一排阶梯的时候,聂行渊向后退了两步:“闻道长。”
  “不敢当。”闻鹤清依旧上着长阶,最后两步轻轻落足,踏上平台,立到聂行渊跟前。
  聂行渊冲他缓缓勾起了嘴角,手腕微动,把手里的拂尘扫了出去。
  霎时间狂风被掀起,长阶上站着的几排弟子忽地肃立,闻鹤清往后瞥去,他们面朝山顶身形整齐地摆出结印的姿势,两步以后阵起,脚下的石砖缝隙透出了隐约的光芒。
  旺盛的力量就从石阶之中爆发出来,强烈的吸力要把闻鹤清的五脏六腑都搅翻,又把他整个人的魂魄都彷佛剥离,要从他身上生生抽出什么东西一般。
  闻鹤清收回视线,好似没有感受到身上的痛苦,在这劲风之中缓缓将身后的桃木剑抽了出来,看似轻飘飘的桃木剑风中稳稳立在他的手中,随后他一抬手,木剑划破阵风直直飞了出去。
  聂行渊视线跟着剑走,面色一变,抬手挥出了拂尘,拂尘挥出的起浪在空中强劲地涌向桃木剑,但木剑不动,仍旧沿着自己的轨迹笔直地向前飞去,直到寻到闻鹤清早已找好的阵眼,带着汹涌的剑意笔直插了进去。
  石砖之下阵法的光芒骤地暗了,闻鹤清手中捏印,口中速念:“毛体毛体,孟极诸侯,上禀花阙,下念九洲。头戴金冠,身穿甲衣——”
  诀从他口里极快地弹出来:“吾奉天师真人到,神兵火急如律令!”
  光芒在骤地一瞬间破碎,他向着桃木剑跃起抬手,木剑在石砖上扭转而后重新回到他的掌心,山下站着的弟子脚步一瞬间不稳。
  而聂行渊面色极差,拂尘一挥再次大喝:“阵起!”
  山下弟子的脚步踉跄了一下,但还是重新做出手势,再一次将这大阵运行起来。
  而闻鹤清持着桃木剑,再次高高跃起,将桃木剑插进阵眼,聂行渊沉声问:“景渊沉没有来?”
  “你猜。”闻鹤清只是笑道,
  而后他轻轻转动桃木剑,印记打出,阵法亮起的光芒再一次破碎,聂行渊却冷笑。
  层层叠叠的阵法从他们脚下蔓延开,整座山峰都泛起了水波的纹样,闻鹤清骤地感觉自己受到一股强烈的吸力,他弯腰在地上拍出一掌。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