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聂行渊冷着脸手持拂尘又是一挥,万千深埋地底的阵法层层相套,万千法相随就要压在闻鹤清的身上。
  闻鹤清再次掐指捏决,提剑向上跃起的时候风云滚动,一团黑雾将他瞬间裹袭了出去,把他从阵法里撕扯开。
  黑雾在阵法了爆破,原本牵动了几层的阵法轰然间破碎,长阶边站着的弟子脚步不稳,倒吐出一口血来。聂行渊脚步也有些不稳,他面色更沉,咬牙切齿喊:“景渊沉。”
  ——将闻鹤清席卷而去的,正是一直都未出现的景渊沉。
  在闻鹤清上山的时候,他贴着隐蔽气息的符咒,悄无声息地绕过人群上山,按照闻鹤清告诉他的方法,在阵法中埋下了自己的种子。
  然后在刚刚牵动,霎那间将阵法爆破。
  “老板。”闻鹤清被景渊沉抱着,落在山腰的一棵蜿蜒的奇树上,景渊沉轻轻吻了下他的眉心。
  天有乌云,故以天昏。山有狂风,故以树枝摇曳。
  闻鹤清轻声说:“要下雨了。”
  “会有雷吗?”景渊沉问。
  “不会。”而闻鹤清答。
  阵法的光芒闪烁,原本正常开启的阵在景渊沉的破阵后变得断断续续。此阵开启便是没有做任何铺垫的要去汲取闻鹤清身上的气运,只是闻鹤清将其破了开,又有景渊沉将其捣碎,这才没有使闻鹤清身上出现什么。
  “痛吗?”景渊沉又问。
  “不痛。”闻鹤清随意道,从他身上下来,抖落了两下自己的剑。
  然而没等他们有下一步动作,一股浪就从他们身后涌来,直直就奔着闻鹤清后颈而去。
  他向后仰步转身,桃木剑石破天惊地迎了上去,正撞上一把带着寒光的铁剑。
  奇树树枝在他们的动作下晃动了三分,景渊沉拉过闻鹤清将他扶稳,自己出手将对方顷刻击出去几步。
  对方将剑插进山岩稳住身形,沉眉看着他们,眉宇间和周寒朔有两份相似。他在峭壁上神色沉沉:“一个承气运者,一个多年前从我门派中逃出去的煞,你们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够斗得赢我青岩门百年的底蕴?不如就此束手就擒,等我们抽了气运后,还能给你一个痛快。”
  “而你们要着气运做什么呢?”闻鹤清罕见地发出一声冷笑,“要着天下人做满足你们私欲的嫁衣么?要用这气运逆天而为而把因果差池算到无辜者的头上么?”
  对方双眼微眯,景渊沉却不想与他废话,再次出手对着他击了去。
  周寒朔面色再变,抽出剑便挡了上去,当即大喊:“聂掌门!”
  而这峭壁就随着他的声音轰然崩塌。
  第九十八章
  巨石像波涛一般轰然坠落,景渊沉抱起闻鹤清飞檐落到另一边,而对方亦是提剑追了上来。
  巨石砸落在山谷之中,发出沉闷的声响,碎石在他们周围碎裂开来,但并没有影响到他们。两人交错着在陡峭的石壁上相击片刻,闻鹤清轻声道:“他想把我们逼到后面去。”
  景渊沉会意,自然就不会如对方所愿,翻手轻飘飘就将对方拍了出去,按照闻鹤清指的地方落在了一块突起的岩石上。
  闻鹤清从他身上下来,刚落到一块岩石上,就感受到一股吸力直冲他而来,他结印挡住,景渊沉飞身而去将对方击下了山崖。
  “周文镜!”聂行渊的声音从山峰之上载来,对方的动作停了一瞬。
  周文镜。
  闻鹤清迅速扫了对方一眼,和周寒朔几分相似的眉眼,差不离大他一轮的年龄,此人是周寒朔的父亲。
  就在这一瞬后,周文镜避开了景渊沉的一击,霎那后翻身走着陡峭的山壁翻上了山峰,而他们身旁的山崖又塌,景渊沉快速抱起闻鹤清像一旁才堪堪避开。
  天更阴,呼啸的狂风让人张嘴就会吃进满腹的风,而天边忽地层层叠叠传来弟子祷念的声音,细而密而急,在这开阔的山峰之上像是环绕着一层回音,像紧箍咒一般直直逼入了他们的耳朵里。
  聂行渊的声音依旧傲然,不知使用了什么法子,让他的声音在山峰之上徘徊,显得:“束手就擒吧,单单一个气运,本就不属于你,对你造不成什么损失,但接下来可就不一定了。”
  山雨欲倾。闻鹤清将他的话视作无物,掰开景渊沉的手同他十指相扣。
  “闻鹤清。”聂行渊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三两分警告,“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着天下么,你现在要为了一己私欲而独吞这些气运么?这气运明明就是你从宋枝身上抢来的!”
  闻鹤清对着景渊沉结印,在对方的手掌里烧起了一张符纸,狂风之中符纸纷飞如蝶翼般燃尽,剩下的灰被景渊沉吞噬了下去。
  ——接下来,青岩门会针对景渊沉出手。
  因为他是他们打了百年交道的“煞。”
  “只要你现在上来,不过是一时的痛,之后青岩门的大门依旧为你敞开,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同我们提出来,而原本属于你的东西依旧是你的。”聂行渊还在说话,“闻鹤清,你不要太贪心。”
  是你们不要太贪心。
  闻鹤清将他与景渊沉相握的手抬了起来,吻了吻对方的手背,景渊沉看向他的目光依旧很沉,就像第一次见面,他给那个陌生的牌位整理好灵台,出去丢垃圾的空就见到了不知为何出现在那里的景总。
  对方那双如墨深的瞳子就那样注视着他,在往后的这么久的时间里也这样注视着他。他对对方已经足够熟悉,知道他的老板大多数时候没什么表情,只有看到他的时候神色会微动,他知道对方会为了他而打乱自己多少年来规律的生活,知道对方愿意为了他而去做自己不会做的事,会在他面前克制,会带着三两分亲昵地喊“闻道长”,也会带着缠绵和眷念地念“鹤清”。
  他看不清对方的任何东西,但能轻而易举地从对方眼里感受到爱意。来自灵魂深处,无需确认的爱意,将他整个人都包裹的爱意。
  狂风不息,周遭好像回音的念咒的声音越来越急越来越响,山峰之上迸出了阴沉的光,景渊沉又一次念:“鹤清。”
  倏尔他们放开了手,闻鹤清从他怀里撤了出来,雨在下一秒倾倒,瓢泼之势宛如天上砸碎了成片的玻璃,无数玻璃渣子就这样宣泄了下来,被隐藏在山谷里的煞在同一刻暴喧而上,黑雾中带着暗红的锁就这样直直朝着二人劈去。
  闻鹤清在同一秒洒出了自己的念珠,景渊沉扛下了滔天的煞气,暗涛滚动的煞气被他尽数压在了手下。
  而闻鹤清在玻璃碎裂的雨滴中破了开去,提着自己的桃木剑飞崖上了山峰,在暴雨之中对上聂行渊震惊的视线,轻轻一笑。
  山峰之上不知何时聚集起了一大片的弟子,他们聚在阵法之外,口中的吟诵声音不断,又急又密的声音像是想要唤醒什么东西,哪怕此时的暴雨倾盆也没有打断他们的声音,而是给他们的声音加了一层暴雨落地的背景音,显得他们的声音又多了两分的空灵。
  像来自地狱鬼魂的叫魂声。
  闻鹤清的身上再一次负起了重压,自他踏上这石砖以后他们的叫魂声就好似一把把利剑要插进他的身体里,一剑一剑要将他的所有都剥离。
  但他不是只会嘤嘤哭泣的脆弱之人,也不是会被痛苦压垮之人,他的背脊依旧挺得笔直,好似自己身上的重压并不存在,自己感受着的痛苦并不存在。
  山下长阶上维持阵法的弟子都站在原处,而聂行渊在看到闻鹤清的同时在一起挥起了拂尘,觉得对方再次落入他的网中一般地抬手:“阵起!”
  被好似永无止境的雨水冲刷的石砖地面底下再一次浮起了丁点的光芒,闻鹤清手气剑落,将这阵眼再一次破坏,阵法也因由景渊沉先前的破坏再不能连成一线,层层叠叠地将他禁锢。
  此阵是夺取他的气运之阵,布置在长阶踏上的第一步就是为了让他一上来就投入他们的网。此阵亦是聂行渊所说要用他人之运来补全之阵,只要他破坏了、将这个阵法完完全全的破坏,那聂行渊的威胁自然不成立了。
  但那怎么够?
  闻鹤清再次提剑,并没有任何锋芒的桃木剑在他手中却横生出一股剑气,一股能斩开云雾的剑意。
  他要永远根除这个祸患,自此拜托掉这个麻烦。
  雨越下越急,弟子念咒的声音也越念越急,他就在这破碎的声音里,提着自己的剑,顶着身上万钧的痛苦,直直越过人群,向聂行渊斩了过去。
  第九十九章 湿漉漉
  聂行渊的面色变了,弟子吟诵的声音片刻地缓了,随后弟子变阵,将他拦了起来,每个人都手持一柄法器对着他。
  聂行渊在这群弟子背后稳稳当当站立,顶起了一顶木伞,木伞劈开了倾盆暴雨,他的隔着阴沉沉的雨幕用三白眼冷冷盯着闻鹤清。
  提剑,甩剑,刺,砍,劈。轻飘飘的桃木剑被闻鹤清在手里使出了千钧的力量,在众弟子里面自如地穿梭,轻而易举地格挡下对方的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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