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楚潇道:“我哪知道。”
宁玉竹又问:“放逐之罪就是个托词吧,放出去的,不都被控制着、被吃了,为什么濯哥能活到现在?”
楚潇还是:“我哪知道。”
不过,他反问:“话说回来,我想问,风惊濯说他被株连,这算罪么?他出了苍渊,却又没死,怎么感觉好多矛盾?”
宁杳道:“你想说什么。”
楚潇道:“你要和他结为夫妇,我当表哥的,不得把握把握人品啊?”
宁杳很奇怪:“你费那事干嘛?我的目标是身死飞升,结为夫妇只是第二步。人品好坏不重要,他有点点喜欢我、别喜欢到下不了手就行。”
楚潇表情一言难尽。
转头看看,宁玉竹一脸理所当然,解中意则是大义凛然。
他服了:“你们一家子都是神经病,爱咋咋。”
楚潇站起来要走,想了想,还是没忍住:“我知道你做梦都想飞升,但我是你哥,表了几表也是哥,我不心疼吗?成功就罢了,万一不成功,也该过的像棠棠一样才令人放心。”
他有点伤感,连解中意都有些动容。
宁玉竹也眨眨眼睛,悄悄看了宁杳一眼。
宁杳低头,半天,抬起来:“我真服了大哥,你每天宣扬不婚不恋,大师姐又是个海王流连花丛,你们俩一点担子不担,我再不上,难道指着宁玉竹还是想太师父老树开花?以前就算了,再过个几代自然灭绝,我也两眼一闭爱谁谁,现在都谁知盘中餐了,再不争气都让人吃爽了好吗。”
苍天啊,命真苦啊,一个用默默撑起全族希望的弱女子,真是心疼自己心疼的心打颤。
宁杳唏嘘捧心。
楚潇举起双手:“行行行,我就说最后几句,没偏见,没别的意思,就是把我知道的说出来。”
“外面的事,不用费心打听,随处可见,风惊濯和酆邪道宗那女的是真的,他献媚的样子,慕容莲真用云影术录在鲛纱上,供无数人传阅。而且,他在酆邪道宗那几个月里,共杀了一百一十三人,我求证过,也是真的。”
……
风惊濯等宁杳走后,在水潭中待了一会。
当时,他听她说话听得入神,忘记移走目光,盯着她看了太久:见她眉间朱砂殷红如玉,双眼灵动逼人,他心跳渐快,如同密鼓。
然后她对他笑,他心中一慌,慌不择路,“嚯”地一下沉入水中。
躲了一会后再浮出水面,她人已经走了。
风惊濯靠在潭边,濡湿的黑发贴在他脸颊脖颈,水流一股股顺肌肤而下,他缓缓捂住心口——那里跳的还有些快,因为他脑中还在描摹她的容颜。
风惊濯抬头,天上的月亮与他遥相对望。
心中有道声音说,这半生不容易,自己就不要太刻薄自己了,菩萨那般温柔明亮,心跳得快了些,不让她知道,就不算亵渎吧。
风惊濯摇头,幅度渐大,将脑中心中的杂念全部甩出去。
静了片刻,他双臂一撑上岸,拖着湿淋淋的身体缓步回屋。
关上门的那一刹那,四周皆黑,连自己都看不到自己。
他轻轻道:“杳杳。”
黑暗笼罩着他,一同笼罩他的青涩与羞赧,以及舌尖下那一点轻轻的甜蜜。
他又张口,僵住这个动作想了一会,还是浅尝辄止,见好就收。
风惊濯靠着门,安静片刻,迈步走向桌边想要点灯。
然而,还没碰到灯盏,他脚下一绊,整个人向前扑倒,无形中似有看不见的绳索套在他脖颈,牵引着他向前,他跪在地上,手脚并用,像狗一样胡乱膝行爬动,接连带翻几张椅子。
他狼狈挣扎,手指扣向颈间欲摆脱窒息的束缚,却什么都抓不到,失去平衡被掀翻在地。
看不见的绳套勒紧他脖颈,看不见的手掌压住他脊梁。他挣不脱,也起不来。
第11章 这要亲上去,是不是能快……
不过片刻,风惊濯手掌擦破一层皮,血淋淋的,在地上留下数个残损的血印。
一条墨黑的蛊虫沿着他脖颈缓缓向上,他肤色玉白,更显得那蛊虫点墨诡异,薄薄的肌肤下,淡青色血管间,它迟缓而平静地爬动。
爬上脖颈,绕过下巴,最终在脸颊盘桓,像一颗破碎的泪痣。
风惊濯眼眸迷离,气息渐乱,无助仰头,视线模糊一片。
不可以,不可以。
即便是无人处也不可以。
风惊濯陡然紧闭双眼,再睁开时,眸中绽出几分清醒,他一双手在地上慌乱摸索,方才撞翻的椅子四分五裂,尖锐木条割破掌心,他毫不犹豫握紧,尖端对着自己。
一下,两下,直至四五下时,蛊虫终于被惊动,迅速下爬,没入衣领消失不见。
麻痒消失,桎梏的无形绳索消失,那一点轻轻的甜也消失。
风惊濯的右手缓缓垂下,手指一松,木条“咣当”一声砸落。
那细长木条借势滚出去,一路上甩溅不少血滴。
风惊濯跪坐在地,许久没动过一下,神色木然,盯着前方一处发呆。片刻,他抬手捂了下脸。
今早还有光泽的白皙脸颊,如同被扯烂的破布,豁开数道散乱的口子,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风惊濯长眉紧拧,无声忍耐皮肉掀翻的剧痛。
挨了一会儿,他低下头,视线落在衣衫上,愣愣看了半天,有些不知所措。
他怎么就,把这件衣服弄得这么脏呢。
……
第二天日上三竿,宁杳还在睡觉。
她习惯晚上不睡早上不起,虽说作息不好,但奈何晚上修炼效率比白天高一大截,久而久之,太师父和长姐都不管她了。
宁杳蒙着被,睡得正香。
梦里,她飞升成神,来到向往已久的神界。为她举办的封神仪式盛大而隆重,众神面带微笑,友善而亲切地献上祝福:“宁杳神女,法力无边。”
前头,传说中的帝神无极炎尊向她招手,和蔼笑着,分配给她一个活计,清闲且油水多。
那块金灿灿的神牌可爱的要命,宁杳心花怒放,忍住了窜上去的冲动,优雅地、矜持地伸手……
“邦邦邦!”
宁杳一激灵坐起来。
“邦邦邦邦邦!”宁玉竹在外面嚷,“宁杳!宁杳!”
我靠。宁杳闭上眼睛,又心疼又生气,抓起被子一把蒙住头,重新躺下,打算接续方才的美梦。
紧闭双眼,埋进枕头,几番努力,却再也回不去方才金灿灿的神殿了。
“宁杳!宁杳!”
宁杳一把掀了被子,团吧团吧一丢,几步上前撞开门:“你知道你耽误我多大的事吗?!你知道刚才那一刻有多重要吗?!”
宁玉竹一脸懵逼:“我咋了?”
他不明白:“我耽误你啥了?”
宁杳黑着脸:“……。宁玉竹,你最好是有什么不马上说,下一刻就死了的急事,要不我一定把你的真身打出来盘成包浆。”
宁玉竹莫名其妙,扫了宁杳两眼,一脸“本大小姐很不爽”的表情推开宁杳肩膀,走进屋一屁股坐下:“我不干了!”
宁杳:“哎呦,您还不干了,请问您是哪头蒜?撂的又是什么挑子?”
宁玉竹把手里东西往桌上重重一搁,重复:“我不干了!他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宁杳喜闻乐见:“这话说的,谁对你没意见
啊?你这么烦人,有意见都是客气的说法,我们一般都想打你。”
宁玉竹内心强大,从不把这种话听进心里,还冷笑反讽:“我再烦人,还能烦得过你呀,肯定是你,太讨厌,人家风惊濯为了表示不跟你在一起的决心,毁容明志。”
“什么?”
宁杳才看一眼宁玉竹放在桌上的是什么——他平日里鼓捣美容养颜那些东西的玉罐,对,今天是风惊濯上药的日子,但那里面黑芝麻味的药膏还满着:“什么毁容,是不是你调出来的东西不行?”
宁玉竹道:“你这是对我蓄意的侮辱。侮辱!”
即使已经挂脸,宁杳还是用那种怀疑的小眼神瞅他,他很不爽:“跟我没关系好吗,哎,我就不明白,挺好看一张脸,干嘛呀那是,有什么过不去的非跟自己脸过不去。”
宁杳没吭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宁玉竹最不会看眼色:“哎,你说他是不是脑子有什么不对?楚潇说的那些,也挺怪的,和他简直不是一个人,你怎么想的?”
宁杳:“不怎么想。”
“不怎么想,是啥意思?”
就是不怎么想呗,通过三言两语是构不成一个人的,盲人摸象好歹还摸到点东西,这传来的只字片语,没前因,没后果,不评判。
再说了,人不能太挑,又要求这,又要求那的,差不多就得了。要知道,她可能再也找不到比风惊濯更令人满意的合作对象:话说的少,活干的多,有能力帮她圆梦,他自己也不亏。彼此互促互进后,还能好聚好散,断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