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宁玉竹竟没发脾气,哼哼唧唧一会,冒出来一个:“对不起。”
  宁杳一下子坐直了:“你被夺舍了?”
  宁玉竹露出一个类似骂人的微笑:“你差不多点了,到现在我一句都没还口呢,我还道歉。”
  嗯,这也是,再计较显得不大气了,山主得有山主的气度,怎么能和公主病一般见识呢。
  宁杳问:“惊濯都跟你说什么了?他现在干嘛呢?”
  宁玉竹只回答了后一个问题:“给太师父修门呗。”
  “哦。”
  宁杳点点头,也不追问。
  反正她心里知道,肯定是惊濯跟宁玉竹说了什么,要不他那个脾气,怎么可能来低头道歉。
  宁杳感叹:“你是真听惊濯的话啊。”
  宁玉竹道:“濯哥没挑的。”
  顿了下,又补一句:“你们相见恨早。咱们都是,相见恨早。”
  宁杳转头瞅宁玉竹,看了半天,伸手在他脑袋上拍一下:“有点文化了啊,还知道相见恨早呢。你嘴里竟然能说出四个字为一组的词来,不容易。”
  宁玉竹扒拉开她:“我背过的书可比你多多了。”
  宁杳笑嘻嘻起身,把整个椅子让给了宁玉竹。
  “行,您老有文化,我没文化,我就不认可相见恨早。”
  她一边向外走,一边挥手,夕阳洒在她身上金灿灿的:“我就觉得啊,但凡相见,就是不早不晚,刚刚好。要不怎么偏偏碰上了呢。”
  **
  风惊濯修补断裂的木门后,给门板破损的地方填充好,补了点色。
  上百年的老物件了,再怎么修补也显得破旧,其实他们现在手里攒下的钱足够翻新几个屋子,尤其是藏书阁,茅草搭的房子脆弱得很。
  太师父这么珍惜他的书,应该先修缮这间,一会去和杳杳商量一下。
  风惊濯一边盘算,一边收拾地上散落的工具,一一放到木箱中。手把着门边摇了两下,看结实稳固,才拉开门。
  门外,宁杳坐在台阶上,听见动静,回头对他一笑。
  太阳快沉到地平线以下,余下一线光辉,所有的温暖都在她一个人身上。这一刻,他瞬间深刻了书上说,此生无憾的感觉。
  风惊濯走上前,坐在宁杳身边,手托下巴看她。
  宁杳道:“看什么?”
  他想说,见到你,目光就不由自主落在你身上。但这话像个轻浮浪子,他心爱的姑娘是巍山皎月,他不舍得。
  所以风惊濯微微搓了下手,柔声问:“杳杳,你怎么来了?”
  宁杳想了下:“来帮你修门。”
  风惊濯就笑。
  宁杳撞他一下:“你笑什么啊。”
  风惊濯道:“你来帮我,我高兴啊。”
  得了吧,明显是笑她。
  风惊濯伸手揽住宁杳,将她抱紧怀里,下巴轻轻搁在她发顶:“杳杳,我们给太师父新盖一间屋子吧,放他的藏书。”
  宁杳道:“好啊。”
  风惊濯道:“别的人也不急,玉竹吵了好多次要独立的房间,给他也盖一间。”
  宁杳爽快答应:“给他盖,省得他看见藏书都有新房子,心生嫉妒,没完没了的来磨我。”
  风惊濯又说:“屠师姐说,外面最时新的步摇好看,赤金打的细簪子,簪首垂下十几条流苏,给你们两人一人买一个好不好?”
  宁杳犹豫:“这……”
  风惊濯低声劝:“买吧,山上就你们两个年轻姑娘。”
  宁杳从他怀中起来:“可是我们哪有钱买金簪?”
  风惊濯拉她回来:“有钱买。”
  宁杳还是定不下来:“太浪费了吧?”
  说浪费,那就是喜欢但不舍得了。风惊濯笑,低声道:“不浪费,你戴着好看。再给我些时间,不会很久,你以后可以随便买自己喜欢的东西。”
  宁杳忽然一个回神:再给些时间?
  他们没有时间了啊。
  宁杳抬头望着风惊濯:“惊濯,咱们明日成亲吧。”
  “……”风惊濯怔怔的,“啊?”
  “明日成亲,喜堂我都让他们布置好了。”宁杳又在风惊濯耳边说了一遍。
  风惊濯局促:“可是,我还什么都没准备……”
  宁杳奇道:“你要准备什么?”
  成亲哎,也不是小事呢,风惊濯列举:“山上至少全翻新一遍,我不能让你在破洞的屋子里出嫁啊;还得多置办些产业,现在远远不够;我总要给你聘礼吧,要拿得出手,不能太寒酸的。”
  宁杳问:“我没有嫁妆怎么办?”
  风惊濯道:“怎么会没有嫁妆呢?聘礼和嫁妆,我都会给你。”
  宁杳眨眨眼,低低哦了一声。
  他眼里的东西太浓,浓的她看不清;他说的话太重,重的她胸膛中异样,像呼吸不畅的不舒服。
  她不喜欢这种不舒服,就想让自己舒服一点:“哎呀,那不行,不行的,历代山主都这么清贫,咱太铺张了,祖宗们会不高兴的,别人我不管,我爹还在他们手里呢。”
  她挽着他,暖洋洋的笑容毒一样的甜:“咱们不用风风光光,咱们的成亲礼又不请外人,就山上这几个人。我是山主,你是山主夫人,这都足够风光了,整那些虚的干啥,不整不整。”
  她把祖宗都搬出来了,风惊濯没话反驳:不铺张也对,总不能比先人还大的排场。
  但还是觉得惭愧:“我什么都没有为你做……”
  话说一半,被宁杳捂了嘴:“哎呀,成亲讲究这些吗?不讲究的,我喜欢你,你喜欢我,这不就得了。”
  又说:“就算讲究,那咱现在条件变好,钱都是你赚的,这叫什么都没做吗?”
  风惊濯叹气。
  她给他一个家,而他只是赚了点钱。
  她解了他的附骨锁,对他一腔真心,是他奉与多少都觉得不够的姑娘。
  风惊濯抱着宁杳,一时拿不定主意:同意吧,自己给的太少;拒绝吧,又不想看她失望。
  正思量间,听她说:“喂,你怎么还婆婆妈妈的?是男人早就抱着人转圈圈按头狂吻了,你都不比我姐夫。”
  “太师父都说好的日子,他们几个喜堂也布置完了,谁成想新郎悔婚,我山主哎,我面子怎么办?”
  风惊濯哭笑不得:“我怎么就悔婚了?”
  而且就因为他没转圈狂吻,就比不上她姐夫了么?他真是想说句公道话:“谁家新郎是成亲前十二个时辰才知道自己要娶妻了?”
  宁杳还挺骄傲:“我家的。”
  风惊濯真是败给她了。
  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听见自己摸着她的头发轻声说好。
  宁杳笑嘻嘻的:“这就对了嘛,要做山主夫人了,开不开心?”
  他只笑,笑的眼尾都带了些浅浅的纹路。
  宁杳望着他笑意遍及眼角眉梢,几乎记不清,他最开始那生不是生,死不是死的模样了。
  她双手捧住风惊濯双颊,微微用力,固定住他这个笑容:“濯儿,你以后要一直这样笑,这样好看,知不知道?”
  风惊濯手掌向上,轻轻覆在宁杳的手上,声音不高却很重:
  “好。”
  ***
  宁杳第二日午后开始梳妆。
  本来她不想搞这么复杂,但禁不住大家嫌弃:“打扮一下吧这毕竟也是个重要场合”、“知道你不会这不是还有我们呢吗”、“懒也要有个限度”等等。
  行吧,那就整吧。
  宁杳确实不会梳头发,梳头发又不能增长修为,懒得浪费那个时间,只能让人帮她梳。
  宁玉竹知道她不行,本来自告奋勇,想来打扮新娘,但是被屠漫行怀疑的眼神扫了两下、以及宁杳一句问出口的“你行吗”伤害,脆弱的自尊心破防,撂了挑子去风惊濯那边了。
  屋里就留下她和屠漫行两个人。
  “你想要个什么样的,有想法嘛?”屠漫行拿着个梳子,梳之前还知道先问问。
  宁杳双脚踩着椅子边沿,抱膝摆手:“没想法,你看着弄,差不多就行。”
  屠漫行瞅瞅镜子里的宁杳,提着她领子:“你给我坐正,腿放下,不许歪着,哎,这样就对了。”
  这长得多好看啊,眉心天然一颗朱砂痣,人漂亮,穿着旧时衣衫也不减颜色,反而更添风韵,坐在这里不言不语,真是观音悯世之姿。
  屠漫行满意,叮嘱了句:“你别说话,你一说话就不是这个气质了,影响我发挥。”
  宁杳问:“可我要是想说话怎么办?我可以‘嗯嗯嗯’这样提示你吗?或者,咕咕咕?”
  屠漫行无情道:“把嘴闭上。”
  她手快,也很巧,宁杳发质好,梳起来极顺,没一会就在她手下成了精致大气的发髻。
  奇的是,直到梳好了头发,宁杳都真的没说一个字。
  不像她啊,她能这么乖乖听话?屠漫行疑惑地往镜子里看一眼,见她模样沉静,低眸看自己的手不知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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