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宁杳凝眉,看一眼风惊濯。
  风惊濯根本没听娜珠的话,他所有心神都在关注天上嫮彧的力量,不得不承认:从创世之期到如今,她的实力确实不可小觑。
  娜珠得意洋洋:“我懒得同你们计较,我母神已至。趁现在母神还未动怒,你二人向我磕头求饶,这神罚降罪下来,还能给你们一个痛快。”
  宁杳看出点门道:“我就说,你这种人,怎可能把命拿出来奉献。”
  “你根本没想亲自走进阿鼻道吧,大张旗鼓作死一番,只是想用自己的性命逼迫你母亲,让她帮你复活那个狗贼?”
  娜珠手指宁杳:“你说谁是狗贼。”
  看来猜对了。
  就说嘛,娜珠这性子,一点也不像心甘情愿为他人而死的人。
  宁杳按住风惊濯手臂,一触之下只,觉掌心下碰触的肌肤悍然紧绷:“惊濯,没事,今天就算有人要倒霉,也不是我们。”
  这是九天玄河,已至神界,大动干戈杀两个神,绝不符合嫮彧一贯蕴锋刃于无形、行恶事,留清名的作风。
  再者,娜珠敢算计到她头上,她那种万年老妖婆,无怨无仇对她关切备至之人都要暗害,这个不听话、四处蹦哒给她丢脸的女儿,她会帮她复活一个狗男人?把她抓回去暴打还差不多。
  很快,头顶群星聚拢,慢慢浮现一张平淡无波的脸。虽由星子组成,但眼角眉梢生动传神,与真人无异:“终于又见面了。”
  说这句话时,天上星河流转,她的“眼睛”看向风惊濯。
  风惊濯双眸漆黑,深远的恨,如同地下暗河,一点一点漫湿土壤。
  “月姬。”他慢慢道。
  宁杳手指一紧。
  娜珠则一脸呆傻地看着他们。
  天空上星河微笑:“还记得上次在此见面,你说要我命断伏天之水。可最后,丧命的人却是你。”
  风惊濯道:“我也说过,一息尚存,必诛你魂飞魄散。”
  “哈哈哈哈哈……”她大笑,“若是曾经的你,此刻已能令我束手,现如今,你只不过将自己曾经一块碎骨内化于身罢了,想胜我,连三成把握都没有吧。当然,你若实在想玩,接下来,我也可以陪你玩一玩。”
  “毕竟,我已经陪你玩了这么久。”
  话音一落,星云散开,星风席卷,带着还一脸懵呆的娜珠,转瞬没了身影。
  *
  对方摆出如此猫捉耗子的态度,宁杳倒是不慌,转头看风惊濯,他却眉宇微拧,目光担忧。
  宁杳一看,便忍不住伸手给他抚平:“怎么皱眉了?不要皱眉。”
  风惊濯抱抱她。
  ——他不知道,他做了多少个她心口空荡荡血洞的梦,即便再明辨是非,心中也有一方私欲:他真的很怕她离开自己。
  宁杳感觉到他的恐惧:“惊濯,她方才已默认她就是月姬,就算我们不对上她,她也一直在针对我们。从你转世,她就盯上你,我……也定与她脱不了干系。怕是不顶事的,咱们不怕她。”
  她从小就知道,遇到比自己强很多的对手,求饶没用,只会被杀的更快,除了勇敢反抗,根本没路可走。
  风惊濯失笑,宁杳这话说的,像哄小孩:“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很脆弱?”
  “不不不,不脆弱,你太强了,”宁杳道,“听刚才她说的,在她眼里,咱们都有三分胜算了哎,我高低再加两分自信,五五开。”
  月姬本来就是创世之神,灵力之高不言而喻,又经历千万年千锤百炼,该是何等水平,她对上过一回,心中自然有数;惊濯只恢复伏天河部分神力,都有三分胜算了,很强好不好。
  风惊濯微微一笑:“我的杳杳,最是乐观。”
  他这么说,宁杳忽然想起一件事:“惊濯,刚才娜珠说的话,让我想到……”
  风惊濯低声:“想到什么?”
  宁杳道:“她说,人只有一次机会进入阿鼻道,同虚空境以命换命。那一万年前你进来的时候,没有成功,是因为……”
  风惊濯低笑,摸了摸宁杳的发顶。
  这样,宁杳心中就明白了:他换过,在他是伏天河的时候,他就换过了。
  第77章 做动物的就是没有做植物……
  一抬眸,正对上他浩渺如星海的双目,宁杳的木头脑袋忽然灵光一现:一万年前,风惊濯还什么都不知道。
  那他来这里以命换命,却未成功,心里该是多么伤心绝望。
  看他目光,不知是不是也想起此事。
  一到这种时候,还是嘴笨,宁杳看看他,忽然伸手揪他衣襟,往下一拽。
  风惊濯顺着她力道弯腰低头,宁杳一吻在他唇边。
  他不明所以望着她。
  宁杳道:“惊濯,我猜到了。”
  风惊濯微怔。
  这件事他本没打算告诉宁杳,但既然她已经猜到,只得点点头,低低嗯一声。
  宁杳瞅他:“怎么像做错了事一样?”
  风惊濯道:“我还是没保护好你。”
  宁杳反驳:“胡说。”
  她不知晓当时的情况,但是,当她生机重现之时,他已经换命陨落,就算想保护她做些什么,也没有机会……
  忽然,宁杳大脑一白。
  那晚和宇文行的对话又浮现在耳边:
  ——当她是浮曦时,伏天河为了复活她,义无反顾走阿鼻道,用自己的命换取她一线生机。
  ——当她是宁杳时,风惊濯依旧毫不犹豫重走旧路,要用命换她回来。不成功,他便去渡幽冥水,落无间狱,筹谋一切开启逆回法阵。
  那么,眼下这一回的结局……
  正沉浸在思绪中,忽而耳边响起烈烈风声,两人一起转头,看见天边金色神鸟的翎羽大展,如金风贯月,向他们俯冲而来。
  最后几下,飞得跌跌撞撞,好不容易落地,踉跄前行几步,站在他们面前,无家可归的小孩一样瞪着他们。
  宁杳眉目一软:难怪它对他们感情深,原来曾经一起养过它。
  这只小鸟,与伏天河一起从虚空中诞生,有灵性,又活了这么多年,此刻想必知道风惊濯恢复伏天河的记忆,才这么迫不及待来见面吧。
  这该是多么感人的一幕——
  金鸟浑身羽毛嗲起,扑腾翅膀托着尾羽,以战斗姿态前冲,对着风惊濯下嘴狠叨。
  宁杳赶紧拉架:“哎你!你怎么叨人呢!”
  风惊濯没躲,任由它咬一口,一点浅浅的血痕透过膝盖处衣衫渗出。
  宁杳皱眉:“这咬的也太狠了。”
  风惊濯道:“无碍,皮肉伤。”
  “你们怎么一着急都咬人呢?”果然,做动物的就是没有做植物的情绪稳定,宁杳记得在苍渊的时候,风惊濯急了也咬过她。
  风惊濯无言以对:他被咬了,还被翻了旧账。
  金色神鸟可不管那些,在一旁哀怨地盯着风惊濯,盯了半天,脑袋一扭,对上宁杳目光,俯下身子,趴在她脚边蹭了蹭。
  哎,小可怜。
  宁杳刚想摸摸它,它忽然“腾”的起来,然后又是一扭。
  宁杳说:“你别扭了,再把
  自己扭落枕了。”
  金色神鸟干脆转身,用屁股对着他们。
  风惊濯笑了一下,拉过宁杳的手:“杳杳,当年伏天河与月姬在此血战,我很确定,月姬魂魄碎尽,按常理讲,绝无任何生还可能。”
  可她现在,还是好端端的。
  如果说,在惊鸿山一战,月姬躯体受损,魂魄未伤,所以没死透,还说得过去。但伏天河下了重手,碎裂魂魄她都能死而复生……
  宁杳望着风惊濯,低声道:“这也太离奇了。”
  回头看阿鼻道入口:当年在阿鼻道,伏天河诛杀月姬,献祭生命死去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风惊濯道:“她必定盗取了无极的复生之术。但具体发生的事,恐怕天下间,只有她一人知晓。”
  话音刚落,神鸟尾羽一扫,又把身子转回来了。
  见对面两个人都没理它,豆眼立沉,跳到他们中间。
  仰起头,颇为轻蔑地给了他们两个一人一眼,又是一个大力扭转,用后脑勺对着他们。
  宁杳和风惊濯对视一眼。
  宁杳道:“你看它,我们说话,它老来打断,动作这么大……”
  风惊濯道:“你的意思是……”
  宁杳道:“似乎它知道点啥。”
  风惊濯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
  那好办,宁杳说:“我们回船上。”
  *
  从苍渊回神界,他们都乘了崔宝瑰的船,此刻,船就停在九天玄河对岸。
  宁杳和风惊濯刚踏上船板,忽然感受到一道生机。
  意识到那是什么,宁杳猛然回身,就看见前方桌子上并排的两盆菩提,其中一个开心扭动枝茎:“杳杳!濯哥!”
  宁杳一声欢呼,一把捧起宁玉竹:“你恢复意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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