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还有一股淡淡的,温热气息。
  徐惊缘说:“灿灿搬过来了?”
  她很轻易地将“灿灿”两个字说出口,目的大概是显得亲近一些。徐惊缘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反正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话已经说出口了。
  梁烬舟没意外:“周末搬过来的。”
  “哦。”徐惊缘点了点头。
  她没觉得尴尬,但不知道怎么开口。
  梁烬舟问她:“你朋友怎么样?”
  徐惊缘缓缓地摇了摇头,说:“我从没想过林子畅是这样的人。”
  梁烬舟坐在沙发上,姿态松垮随意,眼皮半耷着,说话声音很低:“正常,人是会伪装的动物。”
  徐惊缘如实道:“我有点内疚。”
  “这不关你的事。”梁烬舟偏眼瞧她。
  徐惊缘又问:“家境真的很重要吗?”对于婚姻里的男女关系来说。
  梁烬舟想都没想:“重要。”
  徐惊缘一怔,对上了他的视线。
  而他却收回了。
  徐惊缘歪了歪脑袋,依旧看着他的侧脸,“说说。”
  “你的朋友——”梁烬舟说,“我猜她家境没男朋友好。”
  “……现在是前男友了。”
  梁烬舟耸了耸肩,说:“恭喜。”
  徐惊缘很礼貌地回了声:“谢谢。”
  “林子畅打了孟南。”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徐惊缘心脏又被揪了一下,同时产生疑惑,“但是孟南好像根本就不想追究。”
  “也许不是不想追究。”梁烬舟想了想,说,“可能是比起追究,更想早一点远离,断绝关系。”
  “……”这是徐惊缘没想到的层面。
  “你说得对。”
  “我以前认识一个人……”梁烬舟顿了一下,似乎在思索,也似乎在回忆,他眯了眯眼睛,说,“算了,不说这个,说说你自己吧。”
  徐惊缘睫毛轻轻颤动一瞬:“我?”
  “嗯,就是你。我其实一直都想和你好好聊聊。”梁烬舟说,“但是好像一直没什么机会。”
  他们之间,有一种互相试探。虽然徐惊缘极力克制着自己对梁烬舟的好奇,但是显然对方比她要坦诚。
  徐惊缘穿了一件牛仔裙,侧身开衩到膝盖,她双腿交缠着,这样的姿势让她有一点点累,但是如果不这样,就会显得很随意。
  梁烬舟却像是洞察到她所有的想法,不动声色地将抱枕递了过来。
  徐惊缘接过抱枕,说了声:“谢谢。”
  初秋的天气,昼夜温差大,夜色降临得更快了,窗外浮现出深沉的蓝。
  徐惊缘说:“是没什么机会,你有什么想问的?”
  “你说你不想结婚。”
  梁烬舟的眼神,叫她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是那会儿徐惊缘没有多想,但凡她把人际关系那套用在和梁烬舟身上,说什么也会在他这句话中品出个中滋味。
  但她没有,只是点了点头。
  “为什么?”梁烬舟淡淡道,“你受过——伤害?”
  徐惊缘被梁烬舟的话击垮了:“我这种国色天香级别会受伤害?”
  “别开玩笑了好吗?只要我愿意,那肯定是我玩弄别人于鼓掌之间!”她不自觉挺直了胸脯。
  徐惊缘不谈恋爱,是宁缺毋滥,实际上,追求她的异性并不算多,孟南说,那是因为她太过优秀,所以一般人并不敢追。
  去年有个富二代对徐惊缘死缠烂打了一段时间,那人长相不差,家境极好,徐惊缘不答应是因为听说过这人,堪称花心大萝卜。
  梁烬舟:“……”他顿了顿,忍不住笑,“抱歉。”
  徐惊缘:“……”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这人好奇怪。”徐惊缘看着他的眼睛。
  “那你谈没谈过?”
  “没有。”她说,“大学的时候我真的很忙,而且学校本来就是女孩子比较多,我看他们谈恋爱,觉得没什么意思,就是一起吃吃喝喝吵吵闹闹,感觉有点儿……浪费时间。”
  “那天医院的男生?”
  徐惊缘早就忘干净了:“哪个?”
  梁烬舟:“没。”
  徐惊缘又问他:“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梁烬舟如实道:“我也不知道。”
  徐惊缘听到这句话,心里顿时觉得他可太装了,这话题不是他引起来的吗?怎么会不知道?
  “别开玩笑好吗?”她忍不住去拍他肩膀。
  轻轻一下,梁烬舟措不及防。
  “真的。”他笑着看她,眼神深邃明亮,“我也没谈过。”
  “不可能!”徐惊缘说,“你这么——”
  她差一点就把帅这个字说出口。
  梁烬舟问:“这么什么?”
  徐惊缘忙改嘴:“别岔话题。”
  梁烬舟只是看着她,两个人距离很近,前所未有的近。不光是近,还有着不可避免的肢体接触,虽然这接触很轻,轻到可以忽略,但是是有的。
  他想起很久之前,徐惊缘拿着数学题来找他,每当他讲得时间越久,她就靠得越近,单人桌面之下,穿着蓝色校服的膝盖,相互刮擦。
  徐惊缘物理化三科,化学成绩最好,数学最差。只有讲解数学题的时候,她才会表情越来越迷茫,距离他越来越近。
  梁烬舟收回了视线,低声道:“我不骗人。”
  徐惊缘呆住了。
  “你真没谈过?”
  “嗯。”
  “我靠——”徐惊缘脱口而出,“你该不会是有什么问题吧?”
  梁烬舟听懂她话外之音。
  “你说哪方面——”他瞥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嗯?”
  “……”徐惊缘缩了缩脖子,并没有收敛。她觉得梁烬舟不会生气,尽管她对他并不了解,但她就是知道他不会。
  “性……取向?”她支支吾吾的,别有意味地向下看了眼,“性……功能?”
  “我倒也想试试。”梁烬舟脑袋稍稍一偏,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徐惊缘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还有他佯装云淡风轻后的故意戏弄,他拖长了尾音,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有没有问题。”
  徐惊缘不是小孩子,当然知道这句话在说什么。
  但是这个话题,是她挑起来的。
  单身男女……哦,不对,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谈论话题添了几分颜色,空气氛围都变得有些暧昧不清。
  “没有,你肯定没有。”徐惊缘扯起个笑容,下意识抬手扇了扇空气,“怎么这么热?”
  “热么?”梁烬舟疑惑地看她。
  “热,好热。”徐惊缘向后撤了撤身子,莫名其妙推了推他,“快去看看,你家窗户是不是关着?”
  梁烬舟依然没有动:“开了。”
  “去看看。”
  “真的开了。”他笑着说,“你脸红了。”
  徐惊缘:“……”
  -
  门外有敲门声,徐惊缘和梁烬舟都没想到冯灿灿会突然回来。
  她在门口换了鞋,迷迷糊糊走进来,看见两人时吓了一跳。
  “冯灿。”梁烬舟提醒她,“叫人。”
  “姐姐好。”
  徐惊缘站起身:“你好。”
  然后转眸看向梁烬舟,他面无表情地问道:“怎么回来了?”
  冯灿灿看了眼徐惊缘,又看向梁烬舟,漫不经心道:“不舒服。”
  刚说完这话,就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梁烬舟身上的气质全都变了,无论刚才多么温和,当下有种不怒自威的严厉。
  徐惊缘自觉不该再留于此地,于是和两人简单告别后,迅速离开了。
  等人一走,冯灿灿就精神了。
  “舅舅。”她嗓子已经哑了,但声音并不小,“什么情况啊?”
  梁烬舟说:“什么?”
  “别装傻啊。”冯灿灿指着门口的位置,“对门那个美女!你们——恋爱了??”
  梁烬舟梗了一下,说:“不该问的别问。”
  “我去。”冯灿灿更惊讶了,“舅舅,你脱单了,那你是不是快结婚了?你准备一结婚就生孩子还是过几年再生??”
  不怪冯灿灿这么问,她其实比任何人都要担心梁烬舟的人生问题,这事关她的生活费供给。
  有关她的人生。
  梁烬舟却被呛了一下,正色道:“冯灿——”
  冯灿灿登时噤声。
  梁烬舟给她拿了药,去厨房倒水的时候无意间抬眼,正巧看到玄关处挂着的女士挎包。
  是徐惊缘的。
  冯灿灿也看到了。
  “舅舅。”她说,“大美女的包忘记拿了。”
  梁烬舟说:“我看到了。”
  冯灿灿迅速喝下药,小跑过来,一把摘下玄关处的挎包,说:“我去我去!”
  梁烬舟:“你——”
  “咣——”
  门被人一把拉上。
  梁烬舟被声音震得闭了闭眼,想说“你慢一点”,终究没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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