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沈念挑了挑眉:“毕竟十二年过去了。专栏视频也不错吧?我看到你转发到朋友圈了。”
舒凡看了她一眼,很快,又移开目光:“还行,跟我比有点差距。”
“切。”
他要准备上台了。临走前,小姑娘突然又扯住了他的袖子,舒凡回头,看到她柔和得好似春风化雨般的眼神。
“舒凡,下周小路也在申城。我们三个人见一面,好不好?”
男人沉默了片刻,那一瞬间,他似乎想要拒绝。
可最终还是答应了。
“好。微信再聊。”
说罢,他快步离开了。
她还没走。
那道皎皎的目光一直在注视着他的方向,灼热像是一束正午的阳光,令他有种想要回头的冲动。
但他咬了咬牙,拼尽全力地克制住了。
上午的时候,他站在讲台上,看到她坐在乌泱泱的人群中,白嫩的小脸像一枚剥开的鲜荔枝,在这个几百人的诺大会议室内属她最出挑,一眼便瞧见。
他知道她在分社。
也看了她这些年来由青涩到熟练的所有调查报道,一
帧帧地截图留下她在镜头里的模样。
但这些只能留在他的手机里,无人知晓。就像他胸膛里这颗欢呼雀跃却又无济于事的心。他把心中饱满几乎要溢出的悸动悉数封存,因为十二年实在是太久,实在是太久。
久到足以让他的人生跌落谷底,被打碎、被践踏,粉身碎骨后再次重组,除了一颗伤痕累累的自尊心,其余的东西皆付诸东流。
唯一不变的,只有这个名字。
他还叫“舒凡”。
他只有“舒凡”。
……
下班后,赵涟清准时赴约,车子停在了报社背面的小路上。
那辆原本的suv已经换成了一台宝马7系,车子更贵了,但主要使命还是接送她上下班,自驾游的时候毫无怨言地载着她零零碎碎乱七八糟的行李。
沈念那台车也是宝马7,和赵涟清的车型和配置都一模一样,她送去改成了星空粉,宝贝得不得了,平时就呆在车库里养老,不怎么开出来。
同车不同命便是如此了。
小姑娘下了班后,闷头钻进了巷子里,再偷偷摸摸钻进副驾驶。赵涟清正在回微信消息,看到她这幅动静,忍不住笑了笑:“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做反而惹人注意?”
“那也没办法。”小姑娘熟练地把包包往背后一丢,身体迅速在棕色的座位上找到了舒服的姿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单位有多八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虽然这车也算不上叱咤风云整个申城的豪车,人也是大家都知晓的、她名义上的哥哥。
但之前有个前车之鉴在,她不得不多个心眼——前年单位有个实习生开车上班,一百来万的车子大剌剌停在了社里的停车场,不一会儿那个实习生的身世便出现了‘社长私生子’、‘某大集团少爷’等诸多离奇版本。
沈念深知这群靠笔杆子吃饭的人八卦之厉害,决定让赵涟清远离这是非之地。
晚饭选在了一家日料店。
为了庆祝她的专栏大获成功被领导夸夸,顺带庆祝赵律荣升合伙人,赵涟清定了一间价格不菲的日料店包厢。
一到店里,穿着正绢小纹和服的店员便迎了过来,用略微生疏的中文地问他们是否有预约。赵涟清报了个手机号后,店员朝二人行了一礼,恭敬道:“请跟我来。”
穿过一道曲折光滑、布满青苔的鹅卵石走廊,眼前便出现了一道掩藏在绿林中的阁楼。阁楼共有两层,每层都只有一个包厢,二楼最为私密、明亮,便是他们今晚的包厢了。
推开阁楼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段质朴的木楼梯,看起来很有年代感。傍晚的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木纹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明明身处闹市,这里却静谧安然,让人不忍开口说话,打破这番宁静。
上楼梯的时候,赵涟清走在前面,牵着她的手,侧过身轻声对她道:“怎么样?”
小姑娘狗腿地点点头:“赵总严选,绝对灵的呀!”
牵着她的那只大手立刻收拢手指,轻轻一捏,捏的她指尖酥麻,连着心头都在发痒。
第114章 行动大于语言“不如你讲讲看。”……
这家日料店十分安静,除了上菜时瓷盘碰到木案清脆的叮当声,几乎没有别的声音。
包厢很宽敞,窗户正对着郁郁葱葱的绿植,夕阳洒在宽阔的梧桐树叶上,给其染上瑰丽的金色。
很快,小巧玲珑的日式碗碟琳琅满目地铺满小桌,有鱼头模样的俏皮瓷盘,上面铺着几片厚切金枪鱼、油墨鱼等鱼生;还有海胆一口饭,搭配晶莹的鱼籽,置于掌心大小的荷叶小碟上。
蒸物碗做成了鸟笼模样,打开小巧的盖子,里面安然卧着鲜甜的红毛蟹肉、元贝和丝滑的蒸蛋,食物最大程度地保留了原本的香气,如同未曾入世的懵懂稚鸟。
虽然份量精巧,但数目繁多,沈念一样一样地吃过来,竟然也撑到打嗝。
最后的甜点是水果果冻,小姑娘不舍得浪费,硬是塞了下去。
赵涟清见她吃得干干净净,把自己那份甜点推给她:“慢点吃,还要吗?”
“不用不用,已经吃不下了。”沈念摸了摸圆圆的肚子:“好久没吃这么饱了。”
“看来这家店的确合你口味。”
赵涟清也吃了不少,这非常少见。他现在愈发注重身材管理,不仅办了死贵的健身年卡,还请了膳食私教,每天给他发菜单,严格控制三餐饮食。
当然,这是他保持完美身材的秘诀之一。
沈念曾经好奇地瞄了眼他的饭菜,得出的结论是这么吃令她生不如死。
“你要是喜欢,以后我们多来。”
沈念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兴致勃勃道:“哥,这家店是不是很难预定?下周我和朋友要聚餐,我觉得可以来这里定个桌子,不用包厢这么高级。”
“当然可以。”赵涟清问:“不过怎么会想到和朋友来这里?是有商务合作么?”
小姑娘神秘地扬起下巴:“哥哥肯定猜不到。”
男人微笑着看向她。
“是舒凡,舒凡回来了。”她神采奕奕,像看到了亮晶晶宝石的小鸟:“哥哥,你敢相信吗?那个名声很差却帮了我大忙的oscar就是舒凡,看来他的坏脾气还是和以前一样!”
久违地听到了这个名字,赵涟清的脸上也闪过一抹惊讶。很快,他笑了笑:“你们有十几年没见了吧?的确该好好聚一聚。不过他应该一开始就认出是你了,为什么没在微信上跟你说?”
“这个人就是嘴硬,估计早就知道要来申城,准备吓我一跳呢。”
话虽这么说,她心情却很好,看起来像一颗快活的水蜜桃。
只是这份喜悦是为了别人,并非是他。
赵涟清唇边的笑意加深,淡淡道:“是么,你们重逢都说了什么?”
“也没来得及叙旧,时间太仓促了,他马上要上台讲课,我们只约好下周一起吃饭。哦对了,下周小路也在,她在日本参加学术会议,抽几天来申城找我玩。”
小麻雀叽叽喳喳,眉飞色舞,许久未见她如此活泼的模样。
自从进了华星社后,她忙碌了许多,他反而变成了在家里为她留灯的人。
他的妹妹,他的小猫,像大人一样步履蹒跚地在社会这条凶险的小路上奔跑着。摔了跤、受了伤,还是咬紧牙关爬起来,拍拍土,跟他说没关系,她可以坚持。
前两年她一心要当调查记者,不知是不是为了李雁。后来发现这条路走不通——时代已经变了,这个社会不需要调查报道,也不需要真相,大家需要用麻木来粉饰生活的不愉快。
那么多双手要捂住她的嘴,切断她的手,掰断她的笔。他在背后利用一切关系为她周旋,挡了不知多少明枪暗箭,当然这一切她全然不知,也不必知晓。
但无数个夜晚,她带着疲惫钻进被窝,身体蜷缩成没有安全感的姿势时,他都心痛得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每当那时候他都会质疑自己的选择——她是如此天真而又稚嫩的孩子,身上纤尘不染,他一定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泥巴里打滚儿吗?
不,赵涟清,归根结底是你没有护住她。
是你的错,是你无能为力。
她怎么甘心永远躲在他的羽翼下呢?她本就是自由的小鸟,那么聪明,那么勇敢,她是他引以为傲的妹妹。
既然外面风雨交织,他就要成为她的伞,为她遮风挡雨,为她奉献一切。这是他存在于世的使命与意义——因她的快乐而快乐,因她的悲伤而悲伤,因她存在而存在,因她消逝而消逝。
他们此生无法拥有血缘的羁绊,那至少让他们拥有死亡的纽带。
……
沈念当然不知赵涟清翻天覆地的心理活动,此人表面风轻云淡,内里七窍玲珑,十个沈念搁一起绞尽脑汁也看不透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