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赵涟清没再言语,看着妹妹明亮的眼睛,心想这小姑娘从来不让人省心。小时候敢独自离家出走找妈妈,差点走上高速公路;长大后第一次出调查任务,就让他提心吊胆,踩足油门带她逃离危险。
可他的小姑娘又那么了不起,有远大理想,一支笔一个镜头,就敢踏上危险征程。
没有人能阻止她的远大理想。
他知道放弃梦想是什么滋味,高考那年他经历过了,他不舍得她的小姑娘和他一样。
于是他温柔地笑了,晶莹的琥珀色的瞳孔里溢满了浓稠的爱意,看得沈念的心脏被一阵温水包裹,缓慢而沉重地跳动着,荡起一层层皱皱巴巴的碧波。
她凑过去,扶着他的膝盖,吻上了他的嘴唇。
这次是一个缠绵而温和的吻,他们耐心十足地交换着彼此的呼吸,像是安抚着不安的小动物。时间仿佛就此停止了,将他们放到了一枚小小的水晶球里,他们永远就这样亲吻着彼此的嘴唇,一辈子都不会分开。
直到一股血腥味传来,吻才结束。赵涟清不知不觉握紧了手,锋利的碎片划破卫生纸,割破了手掌。
殷红的血在瓷砖上蔓延,像大树的枝叶,生出几条细细的红色脉络。
沈念心头一跳,立刻起身:“我去给你包扎。”
赵涟清没有说话,愣愣地看着鲜血淋漓的掌心,眉眼好似落了一层岁月的积雪。
沈念很快抱着医药箱回来,却见他垂着胳膊,鲜血一滴一滴地汇聚在指尖,砸落在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新鲜的腥味。
罪魁祸首的碎片散落在地,上面血迹斑斑,大部分已经干涸。
她蹲下身子,问他:“痛不痛?”
赵涟清摇摇头。
她立刻翻出消毒镊子,小心翼翼地翻开他受伤的手,检查伤口里是否碎渣。幸好碎片是由卫生纸包裹的,几条伤口看着狰狞可怖,里面却没有碎屑。
不知不觉,她的手也变得湿润起来,赵涟清的血液流到了她的手上,红得刺眼。
哥哥的血……
他垂眸,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漂亮而精致的眉眼中满是对她的爱意和不舍。沈念看看他指尖滴落的血,又看看地上的碎片。
鬼使神差地,她拿起一片,在指尖轻轻一划。
一颗圆滚滚的血珠冒了出来,紧接着,便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血珠汩汩留下,从指尖一路淌到了手腕。
她伸出手,赵涟清也伸出手,两个人的伤口贴合在一起,殷红的血液迅速交融。
这下子,他们终于血液相融了。
看到这一幕,沈念笑了,赵涟清也笑了,他们看着彼此鲜血淋漓的手,用力地十指相扣,疼痛疯狂地在体内叫嚣,可是他们不愿分开,脸上反而弥漫起幸福的神色。
他们的血流到了彼此的皮肤上,流到了彼此的伤口里,难分你我。
他们终于变成了家人,密不可分的家人,疯狂地想要和对方融为一体再也不会分开的家人,渴望将血液交换到彼此体内的家人。
“去吧,妹妹。”赵涟清柔声道:“做你想做的事,成为你想成为的人。如果你走得太远,忘记了怎么回家,哥哥一定会找到你,就像小时候那样,绝不会让你孤单。”
说完,他抬起两人紧握的手,凑到唇边吻了一下。
殷红的血瞬间打湿他的下巴,口腔里弥漫着铁锈般的腥味,可他甘之如饴,满足又幸福地流下泪来。
第127章 foreverone“那就等我回……
拉赫维的驻点名单一经公布,出发日期也旋即敲定,就在七月初,仅仅一个半月之后。
和沈念搭档的摄影记者是舒凡,两个人会在那个炮火连天的地方,开始为期一年的新闻工作。
她不知道这个结果是他有意为之,还是机缘巧合,但看到舒凡名字的刹那,她的确感到一阵安心——在不甚太平的异国他乡,有值得信赖的朋友相伴,是一种莫大的幸运。
赵涟清对此没有任何表态,他们相处的时间极为有限,他不会把任何宝贵的时间浪费在第三个人身上。除此之外,他推掉了所有的差旅行程,每天雷打不动地准点下班,每次沈念参加完社里的培训回到家,都能闻到熟悉的饭香。
这一个半月内,他们几乎寸步不离,周末更是像青苔一样黏在家里,过着难分难舍、索求无度的日子:
她搬去了赵涟清的卧室里住,那是一张一米八的大床,他们两个人像初三那个暑假一样共享一个枕头;清晨醒来,四肢相互缠绕,仿若藤蔓交织,连呼吸都彼此交融,难以分清哪缕是自己的,哪缕属于对方。
中午用餐时,他们也要并肩而坐,椅子紧紧挨着,身体也要贴得很近,那张大大的长条餐桌在这亲密无间的氛围里,反倒显得有些落寞孤单。
傍晚时分,二人窝在沙发里相互依偎取暖,他们会找一个温情的电影来看,看到落泪处,她把头埋进他的怀里无声地哭,他一言不发,宽厚的大手有节奏地拍着她的背脊。
到了晚上,两个人总是到筋疲力尽才睡去,他会一遍一遍不停地吻她,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吃进肚子里,很久很久都不愿出去;而她的四肢是困住他的牢笼,细白的小手紧紧抱着他的胳膊,只要他稍有动弹,她便会立刻睁开惺忪睡眼醒来。
“我爱你”变得习以为常。
有时候是在阳台上看黄昏,他把她圈在怀里,低头吻她的时候在她耳畔边低声呢喃;有时候是下雨天,她忘记带伞,淋得浑身都湿透,他耐心十足地帮她洗热水澡时,哄她把腿打开;有时候是他在厨房做饭,她把脸贴在他温热的背脊上,从背后抱着他,满怀爱意地轻声告白。
她总是会见缝插针地告诉他,他也会温柔地回应,像是在群山里悠悠荡漾的回声。
但这句话怎么能说得够呢?
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她总是在想,一天又要过去了,她有没有让他察觉到她有多爱他?她要将这句话说够千千万万次,直到他变成一只找到蜂蜜罐头的满足的小熊。
第二天清晨太阳升起的时候,他睁开迷蒙的眼睛,怀里便多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闷声哼哼:“我爱你。”
他笑着说:“我也爱你。”
“那我更爱你一点。”
男人勾起唇角,抬手揉了揉小姑娘毛茸茸的头发。这么粘人的小鸟,怎么能在拉赫维独自生存呢?明明没有自己不行,明明恨不得一整天都挂在他身上,明明吃不下了还要哭着勾住他的脖颈,让他不要走,再待一会儿,再待一会儿,不要离开她……
可也正是她,做梦时讲的梦话,都是磕磕巴巴的阿拉伯语。
她是那般美好,明艳动人得恰似初升的朝阳,理想便是她身上那炽热刺眼、照亮前路的光芒。她注定要翱翔于无边无际的天空,而非困于他这小小的怀抱。
他要做的,便是竭尽全力地托举她,让她实现心中所愿,不留一丝遗憾。
至于自己的心,似乎已无关紧要。
他得到了她的爱,便是命运对他的仁慈。他深爱的人亦这般爱着他,他们的身体和命运紧密相连,世上没有比这更划算的补偿了。
他会和她同生共死。
他会永远伴她左右,绝不让她形单影只。
……
最后一天,夜幕似乎没有听到她的恳求,依旧残忍地到来了。
沈念饭后喝了一点红酒,只有小小的一杯,人已经醉的不行。赵涟清第二天一早要送她去机场,所以晚上滴酒未沾,却不知为何也有些醉了,不然为什么要陪着她胡闹呢?他们从沙发滚到了地毯,又从地毯滚到了洗手台,然后是卧室。
卧室的大床铺着黑灰色的床单,她躺在上面美得惊心动魄,雪脸嫣红,杏眸湿润,乌黑的发丝一缕缕黏在汗涔涔肩头,雪白细腻的皮肤柔软似蚌壳里的贝肉。
赵涟清觉得若是能死在这个时候,自己旳人生将会结束得恰到好处。
“哥哥……我吃了好多……”小姑娘揉着小腹,委屈地看着他:“吐不出来的话,会不会……”
“不会。”
他回答得斩钉截铁。
他告诉她自己已经做了手术,他是被拔了牙,去了爪的宠物,温顺无害,只有浑身蓬松的绒毛,竭尽全力地讨好她。她的眼睛这下子真的湿润起来了——晶莹的泪珠积蓄在眼眶里,看起来像是一泓清泉。
“为什么要做到这一地步?”
“我绝不会伤害你。”
她哭了,或许是因为醉意,或许是情难自已,那个夜晚,她紧紧抱着他,久久不肯撒手,不停地亲吻、告白、哭泣,直至东方泛起鱼肚白,太阳缓缓升起。她接纳了他给予的一切,整个人身上都是他独有的气味,淡淡的好闻的青柠香,从幼儿园的时候一直闻到现在,从缺牙的小朋友到窈窕少女,从来都闻不腻。
“赵涟清,赵涟清,赵涟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