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她微微低头,俏白双颊漾着淡淡的红晕,其意不言而喻。
迟渊只好放下手,任叶蓉捻着桃酥喂入自己口中。
“如何?好吃吗?”叶蓉眼巴巴的盯着他。
一般。
迟渊心里如此想,不过他的桃花眼噙着浅笑,言不由衷道,“……蓉儿的手艺,自是极好的。”
其实叶蓉知道,他们都是哄着自己,但不影响她心情大好,“那哥哥,你和迟渊哥哥慢慢下棋,蓉儿先回房了,我最近又研究新的菜谱,改日做好了再给你们送来。”
她又随意在盘子里抓了两块桃酥,转身高高兴兴去了,只是刚出文思堂,便被缩在院外的一个人影吓一大跳,口中一声惊呼。
芙蕖也因她的惊呼,浑身一颤。
上次险些被掐死的画面历历在目,突然出现一个人,让芙蕖本能感到恐惧,她抱着头便往旁边的假山躲去,口中呜咽,身子止不住的发抖。
这边动静引来了婢子,好几人围到叶蓉身边嘘寒问暖,宋钰也快步赶了过来,他一路追着芙蕖,谁曾想芙蕖这丫头一溜烟就不见了。
就连庭院里正在下棋的两人皆闻声转过头去,询问发生了何事。
叶蓉赶紧冲下棋的二人笑笑,“没事,被只小虫子吓到了。”她平复好心情,慢慢走到假山后,上下打量芙蕖好几眼,又与宋钰对视。
只一个眼神,叶蓉便确定了
芙蕖的身份,“你……就是迟渊哥哥带回来的那个……”她顿住话头,没再说下去,想等芙蕖的回应。
芙蕖却靠着假山蜷缩成一团,捂着脑袋直哭,脸上布满了泪痕。
莫非……是个听不懂话的傻子?
叶蓉愈加好奇,一手抱着锦盒桃酥,一手轻轻去推芙蕖的肩,“喂,我在说跟你说话呢。”
意识到来人不是叶憬,芙蕖的胆战心惊稍稍缓和,她从双臂缝隙里一点点抬起头,小心翼翼觑着面前的少女。
她就是哥哥宠爱的妹妹。
代替了芙蕖的那个妹妹。
叶蓉也不避讳,站得笔直,只用眼神睥睨着她,“看我做什么,你倒是说话呀。”
叶蓉一袭白裙,端的是月宫仙娥,皎洁出尘。
芙蕖视线从她脸上移开,落在她云鬓唯一的一支玉簪上,眼尾再次染上红晕,泫然欲泣。
真是没完没了。
叶蓉有些不耐。
宋钰担心芙蕖惹事,一把拽起芙蕖,冲叶蓉解释道,“她大病初愈,脑子确实不太好使,我这就带她回去。”
如今桑山之上,能让宋钰关切的除了叶蓉这个病秧子,便是即将成为药引的芙蕖了。
叶蓉确定了芙蕖的身份,又意味深长地,多看了芙蕖一眼,清透的美眸流露出一丝同情与怜悯。
此时芙蕖也正目不转睛盯着她,盯着她的玉簪,还有她怀里的锦盒。
眼巴巴的,满是艳羡与失落。
叶蓉打量芙蕖干巴瘦弱,以为芙蕖是馋自己手里的桃酥了,幽幽叹了口气,“哎……”似菩萨般的悲悯姿态,“倒是个可怜之人。”
骨瘦如柴,痴痴傻傻,又做了她的药引。
不过,他们如此行事,也算是让一个无用之人,在临死前展现出最后一点价值。
叶蓉转过了念头,便觉得一切合情合理,都是应该的,看在芙蕖即将牺牲来治愈自己的心疾,叶蓉决定对芙蕖好一些。
她略微后撤一步,确定那一身雪白裙衫并未沾染污垢,她拿出一块桃酥,居高临下,递到芙蕖面前。
“喏,赏你的。”
第8章 愠怒只是一只毫无羞耻心的阿猫阿狗……
芙蕖愣愣看着她递来的桃酥,半晌都没有动作。
叶蓉身旁的婢子生怕叶蓉被玷污,她们便做主接过那桃酥,硬塞到了芙蕖手里,“这可是大小姐为殿下亲手做的糕点,如今赏你一块,还不赶紧收着。”
一旁的宋钰瞧了,莫名觉得不甚舒服。
“好了好了。”他攘开那婢子,“病人情况不妙,我先把她带回去。”
宋钰拉起泪眼汪汪的芙蕖,桃酥也顺势掉落在地。
叶蓉不悦蹙眉,“你什么意思?我好心好意给她一块……”
“差不多得了。”宋钰直接打断她,脸上神色复杂难辨。
有些话当着芙蕖的面不好讲明,但叶蓉心里最清楚不过。换言之,芙蕖算是叶蓉救命恩人,她又何必对懵懂无知的芙蕖示威显摆?
“宋钰!”
叶蓉向来被娇惯,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当即冲宋钰的背影竖起柳眉,“你什么意思?你回来说清楚!宋钰!”
连唤了几声,宋钰都没理会她。
叶蓉被下了面子,气恼不已,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胸口立即一阵气血翻涌,堪堪压制住的寒意顷刻汹涌,她能感觉到熟悉的森冷从心脏透出,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
叶蓉呼吸都凝滞了,徒劳的抱住双臂开始颤抖,不一会儿,皮肤表面甚至是头发丝都沁出了一层薄霜。
“小姐!”
婢子们手忙脚乱围上去。
好在一只大手及时环住叶蓉,“怎么回事?”
叶蓉气急败坏的叫喊,还是将叶憬引了出来,见自己的妹妹突然毒发,冷到随时要昏厥过去,叶憬毫不迟疑将自己的内力渡入她的体内。
此时婢子们也反应过来,掏出叶蓉常服的药丸,并着一杯茶水让叶蓉服下。
服了药,又有叶憬内力加持,叶蓉终于缓过来,身体表面的薄霜褪去,叶憬也从婢子的回话里,捋清了来龙去脉。
又是芙蕖那个姜国人。
叶憬凤眸黑沉,闪着冰冷的锋芒,“先带小姐下去好生养着。”
他冷声吩咐婢子,随后便要派暗卫去将芙蕖捉来,被迟渊拦下。
“医治叶蓉还须宋钰出手,再者,芙蕖已服毒数日,再过不久便可养出毒血,又何必为这一时之气,前功尽弃?”
叶憬是可以换人,可叶蓉毒发越来越频繁,她未必等得起。
叶憬忍了忍,到底是制住心底的火气,“最后一次,下不为例,倘若蓉儿再有个万一,他们万死难辞其咎!”
撂下狠话,扭头转回文思堂,只是刚走两步,他又停下,沉声道,“宋钰是你至交,本王可以不动他,但蓉儿痊愈之日,那个姜国公主……不管她是真傻假傻,必死。”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叶憬淡淡吐出几个字,便让迟渊领悟了其中深意。
迟渊脑海不自觉浮现出芙蕖的影子,潜意识里,他并不怀疑芙蕖别有用心,可先辈教训历历在目,北辰之所以亡国,便是因为错信奸佞,迟渊不能保证自己就不会看走眼。
倘若芙蕖当真是装疯卖傻,只为探查他们的底细……
迟渊不敢再有侥幸,朝叶憬拱了拱手,“臣明白,殿下慢走。”
正好他也有些时日没去东厢房了,出了这事,他得去看看宋钰,顺便警告芙蕖几句,以免惹事生非。
当迟渊踏入房门时,屋里头静悄悄的,没有他预料中的哭声,甚至连芙蕖的影子都没瞧见。
捅出了篓子,居然还敢乱跑!
迟渊浓眉深蹙,拔腿就要去抓人回来,正好撞见宋钰走过来,脸色十分古怪。
迟渊往他身后看,也没见到芙蕖。
方才芙蕖明明是跟着宋钰离开的。
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芙蕖人呢?”
宋钰撇嘴摊手,一脸无奈,“从文思堂回来后就一声不吭,然后跑去那边给几个洒扫婢子帮忙去了,就为从她们手里挣两三个铜板。”他说着都觉啼笑皆非,全然无法理解。
“……”
迟渊捏了捏眉心,顺着宋钰指的方向走去,一路气势汹汹,待拐过一处廊庑,果真见到了人,不过此时芙蕖跪在廊下,手里推着一方抹布正忙着擦地。
迟渊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拽起她,“你究竟想做什么?”
芙蕖被这突然的一吼吓了个激灵,随即就被男人猛地拽起,力道之大,险些令她的胳膊脱臼,手腕更是勒出了红痕。
“疼、疼……”
芙蕖的眼泪很快涌了上来,另一手抵着迟渊的胸膛要挣开他。
她越是挣扎,越是挑起迟渊的怒火。
一双桃花眼泛着寒光,气势逼人,“我问你话,你究竟想做什么?”
难道真如叶憬所猜测的,芙蕖只是装傻麻痹众人,好伺机打探北辰残军虚实?一想到有这种可能,迟渊便狠下了心肠,再次收紧虎口,几乎要捏碎她。
“疼……”
芙蕖吓坏了,哪里顾得上回答他,只知道抽抽搭搭地哭道,“迟渊哥哥,你弄疼我了……”
短短时间内,她的手腕从红肿渐变成了青紫色,顺着那截皓腕往下,白嫩指尖上还有几个冻疮。
迟渊再定睛一看,发现芙蕖脚边的水桶居然搀了些碎冰。
冰在寻常人家是稀罕物,但在这座前朝皇室的避暑别院却是常物,夏日里婢子都能分得一些解暑,更何况现下临近冬日,主子们用不上了,加之别院并无主母操持打理,婢子弄些冰来捉弄人,不算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