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迟渊不自觉就卸了力道,一把甩开芙蕖。
芙蕖被他甩了个趔趄,半截身子撞在廊柱上,她本就瘦得没二两肉,这一撞,直磕得她五脏六腑都疼。
看她又要哭,迟渊板着脸斥了声,“不准哭!”
芙蕖当即噤声,揉着发疼的手腕,硬生生憋回了眼泪,只是脸上还有未褪去的惶恐。
迟渊是桑山上对她最好的人,他若是怒了,芙蕖只会更害怕,更不安。
迟渊并不理会她的情绪,指着地上的水桶质问,“你就用这个擦地?谁让你来干的?”
芙蕖不敢隐瞒,垂下眼讷讷道,“她们、她们答应芙蕖了,只要、只要芙蕖擦完了地,就给芙蕖两文钱
……”
有了钱,她就可以和小厨房的嬷嬷换东西,就可以像叶蓉一样,亲手给哥哥做好吃的,说不定这一次,哥哥就会原谅她了。
芙蕖还沉浸在一厢情愿的美好幻想里,迟渊又是一声大喝,“还不说实话?!”
他额角突突直跳,一脚踹翻了木桶,“你在桑山有吃有穿,却非要跑来做下人的活计,姜芙蕖你命贱是吗?”
他还是头一遭冲她发脾气,身形一掠,迟渊迅速逼至芙蕖跟前,再次钳住她的手腕,眸光锋利如刀,“你最好想清楚了实话实说,否则……”
“我、我说的都是实话……”
芙蕖哭得两眼通红,下意识要向外边几个婢子求助,是她们答应她的,只要帮忙做活,就能给她钱,只要她们出来说话,就能证明她没撒谎。
可那些婢子见迟渊发怒,一个个生怕殃及池鱼,纷纷作鸟兽散。
芙蕖的哭声再难压抑,圆圆的杏眸闪着泪花,“我、我就是想换点钱,给哥哥做好吃的……”
迟渊一愣。
芙蕖继续哭,“哥哥喜、喜欢妹妹亲手做的……芙蕖、芙蕖都看见了……”
从她的只言片语里,迟渊总算捋明白了,这傻子居然是想效仿叶蓉,讨好叶憬。
还真是……傻得无可救药,她和叶蓉,根本就法比。
但看芙蕖很认真的样子,迟渊按下火气,冷哼一声,“先跟我回去。”
他走得实在太快,步子又大,偏又拉着芙蕖不肯放手,芙蕖必须跑起来才能跟上他的步伐,只是先前刚洒了一地水,芙蕖才走两步便滑倒了。
迟渊没抓住她。
冰水瞬间侵染了芙蕖的衣裙,等她爬起来时,身子已经湿了大半,摔落的鬓发也紧紧贴住脸颊,一阵寒风吹过,冻得芙蕖直打哆嗦。
小模样实在可怜,迟渊却只觉得她活该。
“笨手笨脚!”
他忍不住骂了一句,继续往前走,芙蕖再委屈,也只能可怜巴巴地跟上,等回到房间时,人早就冻得麻木了。
宋钰这会儿刚要回后山,瞧见芙蕖回来,被她落汤鸡的模样惊了一下,“怎么回事?”
说话间,他已经飞快解下自己的外衫给芙蕖披上,扶着人往屋里走,刚跨过门槛,还是调转了方向,“这屋子偏僻四面漏风,又没炭火,还是送去我那儿合适,我那儿有汤泉。”
“不行。”迟渊拦住他们,“芙蕖必须在这,哪儿也不准去。”
宋钰挑眉,似乎难以置信,“怎么,和我在一起,你都不放心?”
迟渊抿唇,“……不是不放心你。”
他是不放心芙蕖,万一芙蕖真是装疯卖傻,又趁机乱跑,或是传什么密信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宋钰眼看争不过,索性把芙蕖推到迟渊怀里,“也罢,既然你信不过我,那你自己照看,千万别又病了。”
很快,屋里只剩迟渊与芙蕖面面相觑,因为迟渊还在气头上,芙蕖不敢对上他的眼睛,强忍着阵阵袭来的寒意,不时哆嗦两下。
二人僵持片刻,迟渊总算动了,丢开宋钰的外衣,拉着芙蕖回屋,吩咐玉珠去取炭火和姜汤来,随后关窗,命令芙蕖将湿衣裳脱了。
芙蕖小脸上全无血色,得了迟渊的命令,她哆嗦着手要去解衣裳,却发现她根本不会。
迟渊有句话至少是说对了,在桑山,芙蕖起码有吃有穿,哪一样都比她在宫里时体面,衣衫穿戴皆有讲究,之前她更衣都有玉珠帮衬,眼下要她自己脱下这身繁复衣裙,还真有些麻烦。
可芙蕖不敢再惹恼迟渊,只好背过身去,自个儿一点点摸索。
迟渊以为她是害羞,便也转过身不去看她,只是等了许久,都没听见更衣的动静。
“好了没?”他不耐烦的问。
“等、等一会儿……”
芙蕖急得团团转,翘着冻伤的手指头,奋力与自己的衣裳抗争。
迟渊再次深吸口气,转身径直走到芙蕖身后,一手按住芙蕖的肩,一手勾住她后腰处,轻轻一扯,只听刺啦一声,锦缎丝绸尽数滑落。
一身肌肤乍然暴露在空气里,芙蕖惊呼一声,赶紧双手抱臂护住自己,她又羞又怒,小脸红得快滴出血来。
“你……”她磕磕巴巴的,却又憋不出第二个字。
迟渊就站在她身后,二人相隔不过一步的距离,他却始终面不改色,即便入目是大片光洁无暇的雪肤,那双桃花眼依旧冷清,毫无波澜。
仿佛在他面前的不是人,只是一只毫无羞耻心的阿猫阿狗。
第9章 误会说不准,就要纳芙蕖做妾了
迟渊随手抓起挂在屏风上的一件披风盖在芙蕖身上,声音低沉而冰冷,“捂好。”
略带薄茧的指尖轻轻划过少女细嫩的肌肤,所过之处,带起一阵酥麻,芙蕖鸦睫颤了颤,手忙脚乱拢好披风,就往床角里躲。
再探出头时,迟渊已经走到了外间,就和没事人一样坐在八仙桌前,兀自倒了一杯茶水,慢条斯理地浅啜,举手投足间,不经意透出的几分慵懒,让他有种浑然天成的贵气妖冶。
芙蕖呆呆望着他的身影,心脏还在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玉珠端着炭盆回来时,敏锐察觉到屋内气氛不对,看了眼床前掉落在地的湿衣裳,再看看裹成粽子,小脸涨红的芙蕖,以及气定神闲的迟渊。
该不会是……
玉珠低头拨弄炭盆,心里已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迟渊将军不是与叶小姐有婚约么?怎么又和芙蕖……
当真是造孽啊。
迟渊并不清楚自己在玉珠心里俨然成了衣冠禽兽,再三叮嘱玉珠照顾好芙蕖,又派了两名亲兵日夜看守,紧盯着芙蕖的一举一动。
芙蕖从头至尾就跟鹌鹑一样瑟缩着。
直到玉珠捧着姜汤过来,一碗热乎乎的姜汤下肚,很快驱散了体内的寒气,她勉强恢复知觉,滚烫的面颊也不再泛红了,只是稍有动作,冷风便从披风的缝隙钻进去,她又不得不将求救的目光投向玉珠。
玉珠这会儿正好在捡拾地上的衣物,又是一番心惊肉跳。
都是上好的料子,竟然硬生生撕成了碎片,可见她离开的片刻功夫,屋里两人是如何激烈。
思及此,玉珠控制不住的手抖,为芙蕖更衣时,芙蕖手腕上青红斑驳的痕迹,也未能逃过她的法眼。
玉珠忍不住打量芙蕖,见眼尾红红,隐隐有哭过的痕迹,更是佐证了她的猜测。
不过,该说不说,芙蕖确实生得貌美,发如乌云堆雪,面似桃花带露,光是这幅皮囊,便不输叶大小姐,加上芙蕖总是呆呆的,凡事都慢半拍,一看就很好骗。
要说迟渊将军对她起了欲念,也不是没可能,说不准,来日迟渊将军心软了,就要纳芙蕖做妾了。
那芙蕖可摇身一变,要成半个主子了。
伺候完毕,玉珠逃也似的出去了,当日傍晚,几个洒扫的婢子一道来到房门前,彼此交头接耳,互相推搡,最后还是将半吊子铜钱塞到玉珠手里。
“玉珠姐姐,还是您去吧,一定要和芙蕖姑娘好好解释一番,切莫让她记恨我们。”都是别院里伺候人的奴婢,平日里互相关照是常有的事。
就好比这次,得知芙蕖有可能入了迟渊将军的眼,白日刚捉弄过芙蕖的几人便忙不迭过来示好,凑出半吊钱让玉珠转交。
她们原先都是一个院里的人,玉珠岂有不帮衬的道理,收下后便一个人回到东厢房去了。
门口依旧是两个亲卫看守,玉珠略福了福身,就推门进去,此时芙蕖正盘腿坐在床上,怀里还捧着她的宝贝匣子,这已经成为芙蕖的习惯了,每日都要拿出里头的东西把玩怀念一番。
玉珠理清思绪,面上堆笑将铜钱递上去,“姑娘,这是您白日帮忙擦地,那些婢子答谢您的。”
“这么多?”
原先说好了两文,到手却变成了足足半吊钱,芙蕖疑惑眨眨眼,慢吞吞地问,“是不是……弄错了?”
“没弄错没弄错。”玉珠赔着笑道,“她们说这些都是姑娘应得的,您快收下,往后若有机会,您千万要照拂一二。”
芙蕖哪里听得懂她的弦外之音,接过钱,只取了两文,余下的又交还给玉珠,“下回有活再叫我,这些,还给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