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殿下……”
姜元义知道傅相想说什么,抬手制止了他,“此地人多口杂,不宜谈话,到了陛下跟前,傅相如实回禀即可。”
傅相忖了忖,虽有疑惑,仍是恭敬从命,走时还带上了自己女儿。
傅子宁颇有些恋恋不舍,这一路上她都没怎么和姜元义说上话,就这样走了,到底有些不甘心,只希望回头姜元义能记着她的好。
等人都走干净了,姜元义才卸下面具,“今日吓到了?”
他并不是个爱笑的人,往常众人见到他温润有礼,含笑晏晏,不过是伪装罢了,日子久了,他也觉得疲惫,唯有面对芙蕖时,方能表露真情。
“没有。”
芙蕖不善言辞,却是个心思细腻的,坐在马背上,悄悄伸手戳了戳他的肩头,“太子哥哥,对不起……芙蕖又闯祸了……”
“不是你的错。”姜元义笑容温和。
旁人不知,他却是清楚内情的,在禁地追上宁王时,他便注意到马的后腿处刺入了一支短箭,再联想当时的场景,不难猜到暗处之人其实是冲自己来的,只怪宁王运气不好,替他挨了这遭。
至于宁王醒来后,会不会把过错推到芙蕖身上,姜元义并不担心,只要傅相如实回话,乾贞帝心里自会有数,况且……
想到在禁地之内见到的东西,姜元义眸色微沉。
果不其然,待狩猎结束,姜元义领着芙蕖满载而归,乾贞帝看向他的脸色不复最初那般温和,取而代之的是审视,倒并未在意芙蕖。
但在群臣面前,乾贞帝还维持着帝王的威严,依照以往旧例,让侍卫们清点猎物,姜元义不出意外又得了魁首,乾贞帝便将事先备好的一柄宝剑,并一颗东海夜明珠与几箱金银赏赐给他,其余人也或多或少分得一些宝贝。
其中当属宁王最不服气,他早看上父皇的这柄宝剑了,好一通软磨硬泡,才让父皇将这柄宝剑拿出来作为赏赐,没成想却是为他人做嫁衣,按他的性子,此刻早该闹起来了,可一想到父皇方才问话时,那陌生到令人胆寒的神情,宁王不禁一个哆嗦,哪里敢生出半分念头?
姜元义将得来的宝剑攥在手中,至于旁的物件,都让内侍送回景阳宫去了,他单膝跪地冲乾贞帝谢恩,同时注意到宁王不忿之余,略带惊慌的神情。
看来宁王闯入禁地,引来了乾贞帝的问话,乃至猜忌,只是宁王早早昏迷,并未在里面发现什么,乾贞帝套不出话,估摸着,下一个就要来问自己了。
姜元义盘算好,气定神闲地迎上乾贞帝的目光。
“父皇……”
他刚开口,暗处里又一次射出箭弩,不同于先前林中刺杀,这一次的箭雨十分密集,且齐齐对准了乾贞帝和姜元义所在的位置。
离乾贞帝最近的当属淑妃与魏春芳,魏春芳下意识地便要逃跑,但理智终究占了上风,他一闭眼,挺身挡在乾贞帝身前,大喊护驾。
刺杀来得太过突然,淑妃没有功夫思考太多,与宁王抱在一起就往龙椅背后躲去,只有姜元义这个太子率先反应过来,护住芙蕖,拔剑抵挡攻势,待一波箭雨挡下后,他拽着芙蕖来到乾贞帝身旁,将两人一并护在身后。
芙蕖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乾贞帝,她仰起头,怔怔望着眼前这位算是她父亲的男人,奇怪的是,自己对他生不出半分亲近之意。
或许是芙蕖的目光太过炽烈,难以忽视,乾贞帝在危机之中还是偏头看了芙蕖一眼。
先前离得远,加上他刻意的忽视,并未记住芙蕖的模样,但在眼下如此近的距离,乾贞帝看清了她的相貌,不由一愣,随即涌上一股强烈的厌恶。
在乾贞帝的印象里,芙蕖还停留在七八岁的样子,那时的芙蕖长相肖似其母,也正因如此,乾贞帝对她的存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人前算是认下了这个女儿,可如今再看芙蕖,只觉她越长大,越像北辰皇帝。
芙蕖敏锐捕捉到乾贞帝眼底一闪而过的嫌恶,那种眼神芙蕖见多了,不会看错的,她心口又是一阵酸涩的抽痛,伤口似乎在愈合过后,又一次撕裂开来,疼得她大汗淋漓。
即便被舍弃过无数次,接受过许多这样那样的异样眼神,芙蕖依旧无法冷静面对,她想不通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所有人厌恶嫌弃,连血脉至亲都待她如此薄情。
混乱之际,暗处里,有人举起弓弩对准了乾贞帝,破风声呼啸而过,混在漫天箭雨里让人难以察觉,就在暗箭直逼面门之际,乾贞帝一把拉过芙蕖,将她推到身前。
第29章 忤逆儿臣与芙蕖并非亲兄妹,如何留不……
“芙蕖!”
姜元义翻转宝剑击落箭矢,眼尾余光瞥见乾贞帝的举动,脸色大变,只是阻拦已经来不及了,他本能地撞开芙蕖,电光火石间,箭矢狠狠扎在他左肩处,鲜血霎时染红了大片衣襟。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加上那暗箭力量极强,刺入姜元义的左肩后依旧无法完全卸去力道,带着他的身躯往后倒退数步,撞上了一旁的木桩。
“太子哥哥!”
“太子!”
几个人异口同声,芙蕖彻底愣住,不等她跑过去,乾贞帝就已经推开她,到了姜元义身旁。
乾贞帝勉强维持表面镇定,喊来太医为姜元义止血,余下的禁军哗啦啦围了上去,形成一堵肉墙,将他们围在中间,淑妃与宁王也趁机躲了进去,只有芙蕖落单,被混乱的人群推搡跌坐在地。
不仅如此,还有一队人马疾驰而来,是一直驻扎在北郊之外的骑兵。
暗处的北辰残军见大势已去,再不甘心也只能撤退,唯有迟渊,还架着弓弩,呆呆望着校场中那道纤细单薄的身影。
芙蕖被撞倒在地,半晌回不过神,再转眸就看到姜元义靠着木桩,左肩插着箭,鲜血染红了衣襟。
“太子哥哥!”
她忙不迭爬起来,哭着跪在姜元义身旁,想帮他止血,又无从下手,脸上全是慌乱,“对不起,太子哥哥,对不起……”
一连串动作不过瞬间,迟渊看到一张熟悉的侧脸一晃而过。
他难以置信,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可先前,他分明听到姜元义口中喊出的那声“芙蕖”。
难道……
迟渊心头突然剧烈跳动起来,冥冥之中,像是有什么东西指引着他,他再定睛去瞧,想确认一遍,那人已经转过了身,扑到姜元义身旁,被禁军围护起来,留给他的只剩背影。
迟渊眸色黯了下去。
他真的魔怔了,总幻想着他的芙蕖还活着。
迟渊
低下头,无意识抚过腰间那只黛紫色荷包,在此之前,他迟迟不愿离开桑山,不愿离开芙蕖,只是总有一些事他必须要做,不得不离开,下山时,他便带走了这只荷包,也是芙蕖生前留给他的唯一念想。
带着它,就好像带着芙蕖那只小尾巴,就像从前一样,他走到哪儿,她就爱跟到哪儿。
回忆起那些为数不多的美好,热泪渐渐盈满了眼眶……
“将军?”
“将军?你怎么了?”
莫白的声音传来,瞬间拉回迟渊的思绪,他收好荷包,再抬眸时,已是冷然,全神贯注盯着校场内的动静。
乾贞帝认为是芙蕖连累了姜元义,连累了自己的亲儿子,见芙蕖哭着爬过来,他毫不客气地攘开她。
“滚!”
芙蕖一个后仰,重新跌回地面,她想爬起来,姜敏兰与傅子宁几人又很快挤了过去,讲她排挤到外围。
姜敏兰更是恶狠狠地瞪了芙蕖一眼,“都怪你!要不是你,皇兄才不会中箭!”
芙蕖百口莫辩,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她根本来不及反应。
太医们紧接着一窝蜂过去,芙蕖只能站起来腾位置,一面担忧姜元义的伤势,一面又怕自己的哭声会扰了太医,她只能咬着手背,强行压住声音。
此刻她活像一个罪人,孤零零站在人群之外,随时等待审判。
姜元义中了一箭,血流不止,但意识仍是清醒的,他视线穿过人群,望向芙蕖,嘴角还带着笑,似在安抚她,“芙、芙蕖……别哭……”话音刚落,便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太医小心翼翼剪开伤口处的衣裳,才发现那箭矢刺得极深,难怪以姜元义的体格都支撑不住。
众人不再耽搁,即刻回宫,姜元义是储君,所有人都关心他的伤势,他身边自然不缺人照顾,没人在意一个不受宠的傻公主,芙蕖只能小跑着,踉踉跄跄地跟在太医后面,最后还是景阳宫的李内侍等了她一会儿,将她扶上马车。
迟渊躲在暗处里,眼里的哀恸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杀气凛然。
芙蕖今日的穿戴,他是认得的,先前在林子里瞥见过,只是那会儿没瞧见正脸,又远远看她与姜国太子十分亲近,便想当然以为她就是姜国嫡公主。
直到方才,姜元义中箭倒地,姜敏兰与傅子宁一起出现,从众人的反应来看,后面与傅子宁站在一起的少女才是嫡公主,是姜元义的同胞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