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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谢万钧沉默半晌,才将目光投向芙蕖,饱含深意。
  眼神交汇的刹那,芙蕖领悟了,她咬着唇,唇色苍白。
  “表妹……”
  想到接下来自己要说的话,谢万钧感到难堪与窘迫。
  不是他自私,只是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芙蕖出面,只要芙蕖亮明身份,明面上官府不敢为难,甚至要加派人手保护她的安危,至于那些听命傅相的刺客,也会有所顾忌。
  只是,如此一来,芙蕖就不得不在朝廷的保护之下,重回皇宫。
  其实打心底里,谢万钧不认为这样做对芙蕖有何损失。
  北辰已亡,叶憬统领的北辰残军与姜国大军相比,难成气候,天下已是姜国的天下,芙蕖能做姜国皇后,将来再诞下皇子,若得恩宠,芙蕖的皇子就是下一任姜国皇帝,兜兜转转,江山依旧在北辰血脉手中,而芙蕖的余生,将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即便不谈将来,就眼下而言,若芙蕖能从中斡旋,兴许姜元义不会对桑洲的百姓赶尽杀绝,何乐而不为?
  就像当年北辰的冯皇后,成了姜国的莲妃,如果没有她,芙蕖无法在姜国皇宫生存,北辰百姓将失去桑洲这个避难所,谢家也不会延续至今。
  二人没有多余的话,迟渊却敏锐察觉出谢万钧的意图,当即挡在芙蕖身前,“我不同意,不管你打的什么算盘,凡是不利芙蕖的事,我都不同意。”
  “迟渊将军,”谢万钧站
  了起来,“我谢家这些年在姜国的眼皮之下小心翼翼,也为北辰出过力,难道你要看我谢家满门倾覆吗?”
  他自认为他做的够到位了,能力范围之内,谢家已经把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
  迟渊冷笑,“谢家主大可放心,我立刻带芙蕖离开,你们谢家就装什么都不知道好了,绝不连累你们。”
  “迟渊将军!”
  眼看两人要吵起来,芙蕖蓦地出声,“都别吵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芙蕖?”
  迟渊难以置信,他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你不必为难,把一切都交给我……”
  他想给予一丝安慰,自己却比谁都慌乱,他有预感,芙蕖的决定绝不是自己希望看到的。
  “我和你走了,你怎么办?难道要在官府的通缉下躲躲藏藏一辈子吗?”
  想通过后,芙蕖已经不觉为难,她迎上迟渊的眸子,定定地说,“本来就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没必要因为我的任性,让所有人陷入困境,我不想你有事,不想哥哥有事,也不想连累表哥表姐,更不希望桑洲的百姓有事。”
  是了,现在的她到处都是软肋,她放不下迟渊,放不下叶憬,也放不下那些看似与她不相干的桑洲百姓。
  若非此情此景,迟渊在亲耳听到芙蕖说她不想自己有事,估计做梦都会笑醒,但现在,他笑不出来。
  谢安与谢雅还在茫然中,听得一头雾水。
  谢万钧叹了口气,在她们的注视下,坦白了芙蕖与姜元义的关系,“……一开始我就知道表妹的身份,也是我的错,我不该自私地把芙蕖带回来。”
  谢安愣住,皇后?
  芙蕖是新帝的皇后?
  难怪,难怪他说喜欢仙女姐姐,谢万钧会如此严厉的警告他,症结居然在此。
  迟渊感觉下一刻,这些人就会因为身份出卖芙蕖,二话不说,拉起芙蕖的手大步朝外走去,长剑已然出鞘。
  谢万钧急忙要去阻止,芙蕖身形绕到迟渊面前,拦腰抱住了他,豆大的泪水潸然滚落。
  “迟渊哥哥!”
  她用近乎哀求的眼神,深深地看着他,“不要做无用功了……”
  迟渊疾行的脚步一顿,全身每一寸皮肤都呈现出攻击戒备的姿态,硬生生被这一个拥抱,一声呼唤所击溃。
  良久,他单手回抱,轻抚着芙蕖的后背,温声道,“我说过,我能护得住你。”
  芙蕖是他唯一的软肋,亦是他最坚硬的盔甲。
  迟渊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柔情尽褪,余下的只有冷肃的杀意,在芙蕖错愕中,他单手搂住芙蕖,足尖一点,飞跃而出,刚一落在院门口,几十名护卫纷纷拔刀围住迟渊。
  顷刻间血雨腥风。
  谢万钧说的没错,这些护卫都是酒囊饭袋,功夫平平,远不能和战场厮杀过的迟渊相提并论,无奈对方人多势众。
  谢安数次忍不住要出手,被谢万钧强按回去,这时候不出手,就是和迟渊芙蕖划清界限,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表妹……”
  谢雅早就捂着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些声音,芙蕖都听不见了,她耳边只有从迟渊胸膛里传来的,振聋发聩的心跳。
  一路突围,迟渊的脚步越来越快,芙蕖被他圈在怀中,随着他的步伐跌跌撞撞,他就这样拥着她,紧贴在胸膛上,一双臂膀替她隔绝了所有风雨,没让一滴血污了她的裙衫。
  迟渊没有闪避,一手护人,一手杀人,招招凌厉,似是有意杀光所有人,杀光所有让芙蕖为难的人。
  没人有资格要求芙蕖牺牲,包括他自己,他只须守护他的公主,遵从她真正的心。
  像是要把所有的不平发泄出来,迟渊遇一个,杀一个,杀到最后,整条街围观看热闹的百姓全都散了,杀到只剩一个在尸体中瑟瑟发抖的崔嬷嬷。
  迟渊不认得,但他只有一个念头,凡是不利芙蕖之人,都该杀了。
  无人幸免。
  迟渊双目赤红,拥着芙蕖立在街道中央,他已经杀疯了,也杀空了,别院门口流了一地粘稠的鲜血。
  芙蕖的头埋在他胸前看不清路,又是一阵奔袭,起起落落,在他怀中腾空之时,芙蕖甚至生出了远走高飞的错觉。
  如果可以……
  如果可以,好像这样也不错,远离一切纷纷扰扰,只有她和迟渊两个人。
  她开始有了不切实际的幻想,渐渐忘了今夕何夕。
  不知过了多久,芙蕖双足终于落地,她一睁眼,就能看到自己裙摆下干干净净,不染一丝血污的绣鞋。
  第58章 纾解是他没让芙蕖满意过?
  从头到脚,芙蕖都是干干净净的。
  杀光了围住别院的所有护卫,没有幸存者逃去给崔行知报信,即便在百姓的议论中得到消息,官府再来追人,也会略晚一刻,给了迟渊一个喘息机会。
  他松开芙蕖,单膝跪地,芙蕖这才看清他背后的伤。
  “迟渊哥哥……”
  这次换芙蕖扶着他,杏眼哭得通红。
  “别哭。”迟渊喘着粗气,冲芙蕖挤出笑容,“你看,我说到做到了……”
  “我知道,我知道。”芙蕖拼命忍着泪水,哽咽着催促,“迟渊哥哥,你快走吧,不要管我了,我早就原谅你了,我不会埋怨你的……”
  再不说出心里话,芙蕖怕是没有机会了。
  在知道真相后,知道他不是有心伤她,又看他为了自己一次次奋不顾身,为了护她不惜性命,芙蕖就不怪他了。
  她扶迟渊起身,把他往前路推。
  迟渊死死攥着她的手腕,“要走一起走,我们回桑山。”
  去别的地方都需走官道,要官府发放的文引,但回桑山就不同了,有一条路,只有他知道。
  芙蕖拗不过,被他拉着又跑了一段距离。
  看见官道上有一辆不疾不徐行驶的马车,迟渊提剑拦路,没有一句废话,直接甩给对方一只钱袋子,便砍断了缚在马匹身上的缰绳,拉着芙蕖翻身上马,狂奔离去,溅起滚滚浓尘。
  看这熟练程度,迟渊没少干抢劫的事。
  芙蕖骑在颠簸的马背上,诡异的感到几分刺激,一路奔驰了半日,乌金西坠,疾驰的马儿因为疲惫放缓了脚步。
  芙蕖从没在马背上呆过这么久,大腿内侧磨得生疼,迟渊皮糙肉厚早就习惯了,却也注意到她微微泛白的小脸。
  “时辰不早了,回桑山还得几日,我们先去前头的农庄里歇歇脚。”
  “不用。”芙蕖摇头强撑,气喘道,“不能停下,既然我们选择跑,就不能停……”
  迟渊脸上划过一丝懊恼,“可是这样,你身子消受不了,我去雇辆马车。”
  芙蕖还想拒绝,可对上他那张同样苍白的俊脸时,拒绝的话咽了回去。
  差点忘了,迟渊身上还有伤,即便自己能忍,再奔波下去,他也会受不住的。
  两人在前头的庄子雇好马车,又买了伤药,没敢耽误,一刻不停重新上路,待走出一段距离,马车隐匿林间后,迟渊才敢停下,掀起车帘。
  芙蕖帮他脱去上衣,敷上金疮药,
  仔细包扎。
  崔行知带去的护卫固然不强,奈何人多,迟渊护着她要想全身而退,受伤在所难免,好在大多是皮外伤。
  迟渊穿好衣裳,转眸看向芙蕖,顿了顿,“你的腿……是不是磨伤了?”
  先前在庄子里他就注意到了,芙蕖走路姿势有些古怪,这种事情,寻常人着实很难考虑到,迟渊也是后知后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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