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哦?”
  封澄登时好奇地瞪大了眼睛,奇道:“这东西开了杀戒又止不住,修士稍去得晚些,便是一桩灭门案,这有什么奇怪的?”
  寻常人家对上魔物,就比如母鸡碰上老鹰,是没什么反抗之力的。
  陈还恨恨地剜了她一眼:“见识短浅,你以为它灭的什么门?”
  “被灭门的,是当地世家。”
  顿了顿,她又补了半句;“全是修士。”
  封澄霎时止住了话音。
  陈还韩很满意封澄的反应,她哼一声,摇了摇头:“所以带着我们这队的修士,便是内院早有盛名的大天机师。此行有多凶险,你该知道了罢。奉劝你一句,作为一个早早就进了内院的人,何必趟这趟浑水?趁早回去跟你师尊卖个可怜,缩在洛京吧。”
  她似乎又冷嘲热讽地讲了什么东西,封澄被这么一说,也不怒,也不恼,而是心中嘀咕:“这么凶的东西?我非得亲手杀杀瞧瞧。
  而同样的,由于什么也没注意听。待到散学时,封澄又对着面前一张空白黄纸干瞪眼了。
  陈还将盛德林方才讲的雷符交上去,盛德林信手一挥,只见雷光电花砰地一声在空中炸开,惊得前头几个学生齐齐睁大了眼,盛德林点了点头,紧蹙的眉头舒展开,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意:“不错。”
  的确不错,方才已有数人交
  上雷符,炸出几团小小雷光的已经是颇有天赋的修士,而同为初学者,陈还这符,却足以当除魔之物了。
  盛德林看向陈还,目光里是满满的欣赏。
  陈还抬了抬下巴,回书案收拾书篓,瞧见封澄干坐书案前挠头的模样,哼笑一声,心中越发认定了这是个实打实的草包,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暗想:“当真是身世了得的世家子,废物一个,运气实在是好,连给她擦屁股的纸都是赵先生这等修士……呵。”
  这般想着,她不自觉将方才的符纸又攥了攥,湿湿黏黏的汗液将符纸洇得有些皱,而纸上的庞然灵力却几乎能透破黄纸印到她的手心上——是凡人都能认出的好东西。
  “……”
  更不想搭理她了。
  眼见着封澄磨磨蹭蹭,盛德林恨铁不成钢,又怒吼一声:“作为尊者亲徒,却区区雷符都绘不成,你出去比什么东西!给魔物送菜吗!瞧瞧眼下还剩几个人!”
  封澄挠挠头,环顾四周,只见几个年龄与灵力皆不足的小修士满头大汗,抖抖索索画不成符,越发显得她像根白长了年纪的棒槌。
  抬头一看,日头已经偏西,眼瞧着就是鸣霄室摆膳的时候了,封澄心中有些浮躁,暗暗焦急。
  憋了半晌,她眼睛一斜,恰巧看见陈还画废的符,封澄登时像见到了救星似的,飞快抬手,如蒙至宝地把一团团黄纸拆开,照葫芦画瓢地一气画了十张。
  画罢这十张雷符,她把书篓一收,一路小跑着将一打雷符交了上去,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门外蹿去。
  盛德林一直冷眼瞧着封澄,见她忽然上来,一时有些意外,在见到面前这一打雷符时,那点意外立马成了勃然怒气,老头吹胡子瞪眼道:“滚回来!你交上十张符是什么意思,难道要叫我一张张猜吗!”
  就他起来找趁手教鞭的时候,封澄早已一溜烟出了门,她遥遥地一挥手,自信满满道:“您老就试吧,总有一张是成的,若一张不成,我明日再来向您请罪!”
  最后的“请罪”已经成了远远的尾音,盛德林气得牛眼直瞪,一屁。股坐下,怒气冲冲地道:“油嘴滑舌的小崽子,没定性,跑得还快!岂有此理!”
  下面小修士吓得大气不敢出,画出个符样子便鱼贯上去交了雷符,盛德林也没心思强求这几个灵力不够的小崽子画出什么花儿来,雷符但凡有点儿响声,都把人放回去了。
  待杏堂内空无一人后,他捻起了封澄交上来的那一打符咒。
  “……画的什么东西。”他嗤了一声,捋了捋山羊胡,挥出去一张。
  如他意料之中,黄纸轻飘飘地落地,连响也没响一声,是再废纸不过的废纸了。
  这张黄纸飘下,老头莫名觉得心底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被打了一巴掌,他看着这一打黄纸便有些恼怒了,心中只想:“不必十张,若三张内不见雷光,明日便请小兔崽子家长一叙。”
  这么想着,第二张黄符也随之飞了出去。
  然后轻飘飘地落了地,在他越发幽深的目光中,一声没响。
  “……”
  眼前这一沓符纸仿佛天大的笑话,盛德林豁然起身,心中怒火越烧越烈,几乎烧尽了他为人师表的理智,他也不想等明日了,抄起这打废纸便踏门而出,誓要去鸣霄室里抽掉这兔崽子一层皮。
  迈出杏堂门口的刹那,他不知怎的,想起了方才那“三张符”的打算。
  “……再试一张。”
  若这张还不行,拼着这把老骨头不要,也要逼尊者好生管教徒弟。
  盛德林不抱什么希望地从黄纸里抽出一张来,随即指尖灵力点了点,随意丢了出去。
  “……”
  一片沉寂。
  他冷笑一声——就知道如此。
  谁料尚未走出一步,轰天的巨响便从他身后炸来,紧接着,他眼前一道白光亮起。
  轰轰轰——咔!
  他脸色一白,紧接着大吼一声,运气行遍周身,以生平未有之疾速,在身旁四周撑起了灵力!
  走到鸣霄室门口时,封澄似乎听到了哪里传来了一声炸响,她不确定地掏了掏耳朵,转头瞧了瞧,便很没放在心上地进了院子。
  一进院子,两只身上亮晶晶的小雀便叼着食案,跌跌撞撞地飞了过来,封澄接过食案一瞧,只见里头几样荤素小菜,配汤水米饭,热乎乎冒着热气,照着她的要求,比平时添了不少,她看了看,轻声道:“师尊已在里头了吗?”
  小雀上下翻飞,意思是在。
  封澄随着小雀走进了堂中,赵负雪已在案前坐好,听她进来,只略掀了掀眼皮,道:“回来了?”
  她瞅了一眼赵负雪的食案,登时被青青绿绿白白一团晃得牙酸,不免撇嘴道:“师尊,你喂兔子呢?”
  其实修道之人修到了赵负雪这种位置,本身欲望便会淡一些,食欲、色欲……甚至说求生欲都淡了,可封澄却不,她不像同龄修士,一引气入体便急如火烧似的断了五谷,而是餐餐照常,日日如旧,该吃吃该喝喝,一点儿也不耽误。
  端着食案,她啪地一声端坐在赵负雪对面,紧接着,盛了一碗山桂野鸽羹,便推到了赵负雪面前。
  “尝尝,”封澄眯着眼睛笑,“野鸽子是我打的,肥瘦合适,正好煲汤。”
  赵负雪垂眸看了看在面前摇晃的清澈汤水,清淡的香气扑面而来。
  “……”
  他看着封澄殷切的表情,抬起手指,淡淡道:“似乎味道不错。”
  第97章 已经早早到了
  封澄殷切无比,目不转睛地看着赵负雪,探头笑道:“味道如何。”
  赵负雪抿了抿唇,放下汤匙,道:“尚可。”
  封澄眯着眼睛笑得更得意了,她道:“正值秋冬进补之时,待我猎两头岩羊来给师尊烤着吃。”
  “还有,师尊听说了最近的外院大比吗?”
  “略有耳闻。”
  赵负雪好像没什么胃口,只将封澄盛下的野鸽子汤喝了几口,便不动食箸,转而端起了一旁的清茶,想了想,又道:“你若不愿意去,也可留下。”
  在这里混了也有段时候了,封澄早知道赵负雪绝非寻常修士了,可听他三言两语便将她的外院大比取消,还是忍不住笑了,她单手托腮,手里搅动着汤勺:“哎,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问问,这次跟着的修士是哪位大能?”
  赵负雪不良于行,不能御剑,连天机院都极少出,封澄压根就不去想赵负雪会不会跟着去,赵负雪闻言,只掀起眼皮来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怎么。”
  封澄笑了笑道:“哎,这不是好奇嘛。听人说是相当了得的人,若是碰上个盛老头那样的古板,玩都玩不痛快。”
  大敌当前,还想着玩,不是缺心眼,就是神经大条,赵负雪的注意却莫名偏到了“相当了得”四个字上,手微不可察地一顿,半晌,他敛眸,道:“内院的刀修,名为祝京,刀术不错,并不古板。”
  从赵负雪手里得出“并不古板”四字,想必是还好相处的人了,封澄大喜,道:“好好好,这我就放心了,若是叫我这几日对着盛德林那老橘子脸,保不齐半路便跑回长煌去逍遥自在了。”
  赵负雪垂眸,手上一时不察,清透的玉髓茶色中竟透了几分冰茬出来,他不动神色地掩住隐隐成冰的茶杯,封澄又道:“今日我取用了师尊案上的朱砂,忘了知会师尊一声。”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封澄埋头吃饭的头顶,声音却淡淡的:“你随意取用……怎么突然想到用朱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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