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封澄看向他。
  赵负雪抬起了眼睛。
  “百年前的古安,你我便亲眼见过化魔的秘法了。”
  只是魔,不受控,且发展方向谁也预想不到,还很容易反噬死去,难以成为握在手中的权力。
  而化天魔的“血池”,只不过是保留人的意识本身,而得到庞然力量的试探一步。
  可控的“仙”,以及全然握在手中的“机关人偶”,才是这条路的尽头。
  这三条路是殊途同归的,那就是让本不该拥有这份力量的人拥有逆天而行的力量。
  封澄豁然站起了身:“师尊,把庆儿带来!”
  这个孩子一定知道什么!
  赵负雪点了点头,突然间,书房的大门被人谨慎地轻叩了两记。
  “尊者,”侍从小心道,“何守悟前来拜访。”
  何守悟?
  赵负雪不待见何守悟是上辈子便人尽皆知的事情,封澄与赵负雪同时交换了一个视线——这种时候,他上门来做什么?
  赵家正堂之中,坐着一个身穿月白长袍,面白含笑的男子。
  他长得十分秀丽,如若错眼,几乎能将人认作面庞英气些的女子,一身气质文质彬彬,比起凶名赫赫的权臣,他更像是一个文弱的书生。
  侍从有些胆战心惊地站在门口,何守悟抬眼看了一眼,似笑非笑地合上茶盏,不轻不重地放在了几案上。
  一声清脆却不大的碰响。
  侍从当即一抖。
  何守悟噙着笑意,倾身问道:“你怕我么?”
  侍从环顾一周,才意识到何守悟在问他,当即低下头:“不敢。”
  “为什么不敢?”何守悟笑了笑,“怕我看好你的根骨,将你带走修行么?未免也将人想得太宽厚了些。”
  顿了顿,侍从感觉有毒蛇似的气息从脖颈上划过。
  “我要带走……”他道,“也要带最好的。”
  侍从当即吓得抖都不敢抖了。
  最好的根骨,那不就是长在家主身上的那副剑骨么!
  何守悟心情很好地回去坐着了,门一开,他慢条斯理地抬起头,方要开口说话,却陡然僵住了。
  进来的是两个人。
  赵负雪,还有一个长得奇形怪状的、分不清男女的人。
  她穿着一身灰扑扑的斗篷,站在了月似的赵负雪身边,他留心一看,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
  赵负雪的手,死死地扣住了她的手。
  他将几乎撑不住的表情缓缓地收拾了回去,随即一言难尽地看着赵负雪身旁的人,露出了个得体笑意,站起了身。
  “这是尊夫人吧?”他风度有加地行礼,“第一次见,在下何守悟。”
  封澄暗暗地甩甩赵负雪的手,没甩开,她转过脸来,皮笑肉不笑道:“误会了,他是外室。”
  何守悟的表情险些没绷住:“?”
  怎么,终于彻底疯了。
  第131章 还算数吗
  并非是何守悟以貌取人,他看着封澄那张脸,实在是想不明白赵负雪怎么就舍得给这样的人当外室。
  想不明白就不想,总之他混了这么多年,狗咬人的世界见过了,人咬狗的世界也理解了,比这更猎奇的事情也不在话下,何守悟秉着不得罪任何人的想法,刚刚重新端出了温文的笑容,还未开口打圆场,那人便冷不丁道:“你为什么没有变老。”
  何守悟:“……”
  他缓缓地收起了笑意,面无表情地看着封澄。
  封澄不觉有他,直直地看着他:“今年何大人贵庚?凡人寿数短暂,眼下应该已是垂垂老矣,为何还是少年模样,未曾老去?”
  修道者修行有成之时,容貌与身体便会固定在最为强健的青年期,可何守悟一介凡人,是如何做到让年岁固定在如此年轻的时候的?
  何守悟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一言未发地看着她。
  封澄哂笑:“看来是我问得不对了,坐。”
  何守悟若有所思地看了赵负雪一眼,随即转身落座,那黑袍女子在椅子上坐了,翘着二郎腿,大马金刀的模样,不像是正经女子,倒像是从哪来逃出来的兵痞。
  兵痞,何守悟似有所觉地抬起了头。
  赵负雪那位自爆而死的前相好,也是个臭名昭著的兵痞——他好兵痞这一口么?
  封澄皱眉道:“茶水不好,这是陈年的苦叶子了吧?闻着有股腐臭气,拿去换了。”
  侍从愣着看了赵负雪一眼,赵负雪将茶盏放回在了桌上,他连忙去把三人的茶盏撤下去,换新茶。
  奇怪了,赵府这些年虽低调了许多,可总不至于连好茶都上不起,侍从出了门,把茶杯放在鼻尖嗅嗅,摇着头,倍感奇怪地走了。
  哪里有腐臭气呢,分明是清淡的茶香,上好的雪岭乌云呢。
  而何守悟却不自觉地捏紧了手指。
  自从行血修秘术之后,他虽得长生,身上却凭空多了一份挥之不去的腐臭味道,还需日日服饮修士鲜血,可他用了上百种名贵香料熏制,应该早就闻不出来了才是!
  这般想着,他握了握拳头,终于开始说他此行的目的。
  “尊者,”他冲赵负雪拱了拱手,“前些日子我闻外地来报,上野、中淮、三山一带的灵石矿脉,似乎全部拒绝向洛京提供了,尊者知道这是为何么?”
  这三处矿脉乃是大夏最大的三条灵石矿,洛京傀儡术所用的灵石有八成出自这三条矿脉,此时仙门大比已经迫在眉睫,而傀儡机关术却被扼住了命脉,整个宗门已经慌成了一团。
  他身为傀儡机关门的门主,一番细查后,自然要向始作俑者讨个公道。
  赵负雪淡淡的,好似只是听到了东家狗咬西家狗的琐碎杂事一样,“何来受制一说?既是买卖,自然价高者得。”
  “咳咳咳——”
  封澄吓得呛了一口水出来。
  天地良心,她以为赵负雪会用什么法子遏制住几州矿脉,没曾想竟是干脆利落地用钱买断了!
  一口气买断了三地的灵石!日子不过了?
  何守悟也是没想到赵负雪竟然拿的这个想法,当即倍感荒谬,哈地拊掌一笑;“尊者可是认真的?三地矿脉,你吃得下,也难消化。”
  赵负雪淡淡道;“我既敢买,自有用得上之处,赵家的银钱倒不劳何公子忧心。”
  既已如此,何守悟也不虚与委蛇了:“出个价,把这批灵石分我三成,价钱随你出。”
  来得突然,三地绝大多数的灵石已被赵家吞掉,仅剩散户绝无可能供得起机关门修行,七日之后便是百家大比,他难道要带着一群没有没有灵力的偶人上场么?
  还有,赵家不问世事多少年了,怎么就突然出手吞了这么多灵石?何守悟只深恨自己不提防。
  “三成?”赵负雪笑了笑,“何公子倒是狮子大开口,张嘴就是三成,我倒是不缺你这些银钱,反而崔家带走未归的灵器,可以取账本来对一对。”
  何守悟陡然像被捏住了脖子的鸡一样哑了。
  封澄悄悄拉了拉赵负雪的衣袖,小声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还敢和赵家做生意?”
  据她所知,赵负雪上次借账目上门讨债,可是直接抓走了里头的血修鹰犬。
  按理来说,不会再给赵负雪上门的机会了。
  赵负雪轻声道:“借的时候不知道是赵家。”
  封澄:“……”
  你牛。
  何守悟脸色阴了阴:“既如此,尊者是不想将此事善了。”
  赵负雪抬了抬手,淡淡道:“自‘千金’后,天机独大,百家式微,十年一次百家大比,意在激励仙门百家激流而上,所设宝物为不世出之珍宝,今年的东西,听说更是不凡。”
  何守悟的手狠狠的捏紧了掌心。
  “那位地魔的骨头,能令凡人一跃而得仙根的至宝。”
  何守悟沉声道:“这骨头与你们天生的修士有何相干?”
  他是真的再也不想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了,何守悟愤愤地盯着赵负雪——凭什么他生下来就有的,他一辈子也得不到!
  赵负雪平静道:“它不能在别人手中,谁也不行。”
  一掌拍下,何守悟愤然站起:“既然如此,那我便告辞了!”
  谁知一旁的封澄倒是笑了:“急什么啊何公子,我也有事要问你呢。”
  何守悟微微回过了头,却见她鬼魅似的贴来。
  “数十年前长煌大原屠城惨祸,”她微微一笑,“不知大人午夜梦回之时,可曾记得数万将士哀嚎的孤魂。”
  刹那间,何守悟感觉到背后的汗毛一根一根地炸了起来。
  “……你是谁。”
  封澄道:“猜猜。”
  何守悟不知想到了什么,当即惨白着脸,脱口骂了一句:“故弄玄虚!”随即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连看也未曾看一眼。
  待他走远,赵负雪才慢慢地走到了封澄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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