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天下万民,不会在意谁做皇帝。”她道,“只有个清君侧的名头就够了,刘润虽是个废物,却也是个老实巴交的废物,废物做出来的事,比畜生好些。”
将刘润重新扶上皇位,也是现下最为顺理成章的打算。
亲吻一触即分时,赵负雪向后撤了撤。
封澄略有喘息,歪着头,有些奇怪地看着赵负雪。
“心怀天下的小将军,”他道,“这次留京多久?”
两人心中都清楚,封澄的主战场在长煌,留在洛京的日子,并非像少年一般无穷无尽。
黎民数年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渐渐地将这盛世太平的最后一位天机主帅美化成了平安世道的符号,她此次回京,杀血修,镇何家,声势造得已经够大。
好戏开场的日子不会太久,刘不平的皇位也坐不稳了。
封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把脸埋进赵负雪的胸口。
“宫变夺权,只是内忧,天魔压境,还有外患。持劫不死,我难以留京。”
察觉到男子的气息似乎冷冽了些,封澄立即反应过来,她坐在赵负雪腿上,乖乖地仰着头,开口去顺师尊的毛。
“等宫中安定了,我来提亲好不好?很快的。”她笑着贴赵负雪的脸,“不知道你祖辈瞧不瞧的上寒门,许不许我来拱一下赵家的公子。”
赵负雪低头看着她,今夜一盏灯火正在床头,照得眼前女子言笑晏晏,眉目如画。
这张脸从前倔强而泥泞,固执而躲闪。
现如今已然褪去了少时的稚嫩,真正地长出了令人移不开眼睛的风华,历经生死的平静,孤注一掷的果敢。
是跟在他眼前朝夕不离的小徒弟,他想,也是日后白头与公的心上人。
“小骗子。”赵负雪这般想着,垂着眼睛,低头,吻她喋喋不休的唇。
衣物被她不知甩去了哪里,她的脊背很薄,从颈,到尾椎,是一条流畅而清晰的河流。
“好。”
等待并不是可怕的事情,更何况他已经等了这么多年。
抵死缠绵之中,封澄推着他的胸腹,难耐道:“不……不做了,昨日亏空,还没,还没补上,受不住了。”
腰间酸软,她坐不住,腰重重地落下去,又是一阵似欢愉似哭泣的气音,赵负雪吻去她眼角泪水,诱哄般道:“做得很好,再吃一些。”
人又重重落在锦被堆中,长夜深深,天明将至。
第165章 宫变
整个洛京的春日,杀机四布,剑影刀光。
血与权将洛京的天平缓缓倾斜,倾倒,直至将要崩塌。
暑气将要散尽,秋日正凉时,姜徵回京了。
她进宫门时,有枭鸟从栖息之地乌压压地飞起,鬼哭般的声音,凄凉忧郁,姜徵背着长刀,未着剑鞘。
这把刀从来不该入鞘。
宫禁将至,看守宫门的守卫正要出声阻拦,却见她头也不抬,侍卫面前却刀光一闪,他话都说不出一句,便捂着喉咙软倒在了地上。
封澄懒洋洋地收剑入鞘,莹光流润的颜色,雪白的剑。
“久不用剑,”她擦了擦溅到脸上的血,“手生了,不好意思啊。”
一旁的宫卫当然认出了眼前这位是何方神圣,这半年间,新帝窃国之名传得沸沸扬扬,而最有力的证据,便是这位将军手中的旧帝。
守卫见状,猛地敲打宫门前的天机大阵,意图开阵,还未出手,便听姜徵冷冷道:“劝你莫做这等打算。”
她走向了宫中。
这座幽深宫门,四方天地,姜徵数不清在其中煎熬了多少岁月。
宫门禁地,守卫森严,从前姜徵只觉孤身站在里面,孤寂得岁月无穷,如今被这些刀锋对着,她倒觉得畅快又自由。
封澄大笑道:“诸位听令,杀!”
京中守军多为机关一道的修士,城门天机卫以及宫中天机师一派,已然在满城风雨中站到了封澄身后。
与此同时,四大世家之中,赵氏与姜氏沉默数年,如今咆哮而出,崔氏见状不妙,已然置身事外,而从来不问世事的楚家更是寂然无声,权当并无此人了。
宫中负隅顽抗者,竟只剩了机关道一派,以及负隅顽抗的血修。
踏着一路血雨,姜徵走向了殿门。
长刀在暴雨中滴着血水,封澄淡淡地看了一眼天色,道:“这个天气,把那群老东西弄来,可是受罪了。”
姜徵咸咸道:“比起操那闲心,不如多想想若是事情生变,你我尸骨不知埋去哪里。”
这种情况下还能开玩笑,俩人相视一笑,皆被对方淋成一团的模样逗笑了。
“刘润呢?”姜徵道。
“赵负雪带着,一会儿和朝臣一起过来。”
姜徵点了点头。
紧绷的神经令她无暇去想其余任何的事情,她紧紧地盯着殿堂之上,那里漆黑一片,犹如鬼影。
仿佛吃人的宫门中缓缓地推出了一个人。
是一个人,封澄费劲地辨认了半日,才认出了这团烂肉是什么玩意。
刘不平按理来说并不老,宫中灵药灵器仿佛不要钱,寻常帝王寿命也不会短到哪里去,至少他的父辈在这个年纪时,应当还是壮年人的模样。
而他已经垂垂老矣,封澄想,难怪朝廷被何守悟一手遮天,这皇帝即便是想管,也是有心无力。
姜徵抬起眼睛,宁静地看着殿堂上苍老的帝王,慢慢道:“皇弟,好久不见。”
推他出来的男人连一把伞也没有为他打,何守悟站在他身后,目光像是淬了毒火。
“是很久不见了,姜太后。”他道,“还有你,封将军。”
眼下说这些也晚了,机关道众修士狼狈道:“宗主,我们要撑不住了,不如先起大阵!”
一群修士对一个凡人俯首帖耳,即便是敌对,封澄也有些赞叹此人的本事。何守悟沉吟片刻,抬起头来,道:“既不能善终,便来战罢。”
轰然一声,从天一声霹雳,霎时一道天机大阵在众人头上缓缓展开,雷霆之威,能令天下拜服。
封澄大笑道:“这老掉牙的玩意,也就宫中这种死气沉沉的地方还在用了。”
说罢,她一把夺过身旁修士的弩箭,一跃落在了屋檐之上,紧接着,对着屋檐上的脊兽飞出一箭。
这一箭去势汹汹,登时便与那雷鸣对轰,打了个粉碎,何守悟惊愕交加地看着她,只听封澄笑道:“旧日的天机大阵,已然被长煌以北的天魔破了不知多少回。何公子向来瞧不上长煌那穷乡僻壤,想来也不懂如
今军用的灵器大阵是何模样了。”
顿了顿,封澄又歪了歪头:“但凡何公子亲自去灭盛家满门,也该见识过如今天魔的可怖。”
盛家二字一出,何守悟的额角猛地跳了跳,他沉声道:“盛家?你什么意思?”
盛家满门已被他尽数清洗,他强装着镇定,心头却不由自主地沉了下去。
封澄笑笑,她看着陆续走入宫门中的几位老臣,扬声道:
“罪臣何守悟,屠戮无辜凡人,犯下灭门恶行,人证物证俱在,罪当伏诛!”
站在大雨中的几位老臣原本满腹怨言,一听,齐齐变了脸色。
近来京中清君侧之声堪称风云变幻,而眼前的场景,竟赫然是清算时候了!
何守悟的手攥紧了轮椅,刘不平仰着头嗬嗬,发出了疑问之声。
这件事的确是他所做为数不多的不周全之事,何守悟咬牙,登上高位多年来,他每时每刻都仿佛如履薄冰,力求行事挑不出一件错来。
唯有盛家那个女人,打了他一记措手不及。
他困惑,整个何氏皆在他掌心战战兢兢,怎么她一个弱质女子,竟有违抗他的死令,带着那小怪物出逃的勇气?
脑中翻覆了几个来回,他定了定神,脸上还是挑不出半点异样的神情。
“封将军说的话,我听不懂,什么人证,什么物证?”
她挑了挑眉,道;“人证何庄,乃盛家惨案的目睹之人,此时正在赵府,由赵氏妥善照顾,至于物证嘛……”
“应当就在你自己府上了?”
刹那间,众人齐齐大哗,就连刘不平也变了脸色,他费力地伸出枯瘦的手,紧紧地攥住了何守悟的手掌:“……爱卿,此言……当真?”
何守悟一掌几乎捏碎了轮椅,他定了定神,忽然想起了什么,唇角冷笑不已:“既然封将军说是在我府中,那就是没有物证了。”
封澄就等他这一句,她拍了拍手道:“好说,既然何大人为官清廉,无可指摘,那便派人搜府如何?正好还大人一个清白。”
搜府?!
万万不能!何守悟怒道:“要搜朝中大臣府邸,非帝王之令绝不可行,你是什么东西,敢搜我的府?!”
谁料封澄却好像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笑话一样,她捧腹而笑,几乎要笑倒在屋檐上,良久,她才忍不住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道:“那话便说回来了……这位坐在皇位上被推过来的又是什么东西?你管这个叫帝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