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果然有蹊跷。
  苏皎被他深邃又似笑非笑的眸子看得越发心虚,下意识捏了捏袖子。
  “殿下?谢宴?”
  “嗯。”
  他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苏皎长舒一口气。
  她扶着谢宴下了台阶,路过苏惟时,他语气有不悦。
  “连这样搀扶的杂事殿下也要让皎皎做?”
  谢宴脚步不停。
  “夫妻之间,何须分这样明白?”
  *
  一行人入了屋子,苏惟的脸色始终含着霜意,而苏皎因为生怕谢宴再提去书房的事,便百般缠在他身边转移话题,好将这件事掩过去。
  “这屋里再堆个炉子,殿下的病才好没几天。”
  “你们两个去把窗子关上,别让外面的寒风吹进来了。”
  “殿下渴不渴?苏家有年前新进的雪茶,我让人泡了来。”
  “瞧这出去一会,殿下外衫上都沾了寒。”
  男人坐在那始终垂着眸不语,她挨在谢宴身侧,喋喋不休地落下一大堆话。
  苏父显然乐见其成,苏惟脸色更冷了。
  “皎皎。”
  “好。”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谢宴示意苏皎端起茶,就着她的手饮了两口。
  苏惟蓦然起身。
  “儿子尚有事,先行告退。”
  衣衫清寒地卷起一阵冷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只留下他们三人也没甚可多说的,苏皎将谢宴送回了院子。
  “殿下好好歇一歇,我去去就回。”
  “去哪?”
  谢宴看着她袖中不明显的一片凸起,不动声色地落下一句。
  抓着她的手始终没松。
  这是舍不得她走?
  从第一回院中劝他不杀人到现在,苏皎落定了一些心中的猜测。
  五年前的谢宴吃软不吃硬
  。
  虽然许多时候不甚说话,但只要甜言蜜语几句,还是能轻易哄一哄的。
  她垂下头,动了动被他握住的指尖。
  “你前几天受伤,刚好如今回来,我让人熬了药补一补。”
  毕竟回了宫便没这样的方便。
  谢宴眼神似乎微动,苏皎笑眯眯道。
  “估计熬好了,我去瞧瞧,你在这等我。”
  谢宴松了手。
  苏皎转头回了自己的闺房,脸上笑意全消。
  她在那书房探到了一个暗格,可打开之后,里面却只有几张空白又凌乱的纸。
  苏皎从袖中抽出那些纸,仔仔细细地看了,又过了水也没见上面显出什么字。
  如此重要的暗格却只放了几张纸,可想而知是不可能的。
  那就是已经有人提前将这些东西换掉了。
  亦或者……是她没有找对地方。
  苏皎眼神变了又变,可入书房的机会只有一次,她若是再去,再被谢宴撞见,那可就不能轻易蒙混了。
  他毕竟是皇子,若这会真进去被他翻找到了苏父的什么东西,他们整个苏家便能立时问斩。
  苏皎揉了揉眉心,心知她今天的慌张多半是引起了谢宴的注意。
  但好在是五年前的他,还是好糊弄一些的。
  就是会麻烦了点。
  苏皎将纸张收好往外,转头去了厨房。
  “熬一碗药膳还得半个时辰呢。”
  厨娘为难地道。
  这怎么成?
  她可是跟谢宴说过了,马上就回去的。
  苏皎扫了一圈。
  “有熬别的补汤吗?”
  “夫人素来是不喝这些的,老爷和公子更是,所以奴婢们并未准备。”
  言罢,厨娘看着苏皎霎时灰败下来的脸色,小心翼翼开口。
  “做是指定来不及了,如果小姐一定要的话,咱们苏府对面却是有个酒楼。”
  *
  一刻钟后,苏皎端着热气腾腾的党参乌鸡汤迈进门槛。
  “我盯着熬了两个时辰的,本来是途中出来见一见殿下,但没想到你不在屋内,出去找的时候又耽误了时间,这会才让他们端来。
  快尝尝。”
  汤匙被苏皎送到唇边,谢宴垂下头。
  一口喂过去,眼见他喝下也没再提她慌张出现在书房的事,苏皎心中松了口气。
  面上还忍不住抱怨。
  “熬这汤的时间可长了,在那等了一个多时辰,莫说腰疼,连手都因为频频掀瓷盖被烧着了。”
  她说着故意露出方才在外面被吹红了的手指,谢宴瞥了一眼,眉心微动。
  “真是烧的?”
  苏皎眨眨眼。
  “真的呀,我这么担心殿下,殿下有什么不信的?”
  担心?
  一个前脚还说放心不下他转头就能推开他奔向苏惟的人,这会说担心他?
  谢宴唇角掀起几分讥诮,却也没拆穿她,就着她的手又喝了一口。
  “那便辛苦皇子妃了。”
  他垂下头,白皙的手顺着她广袖轻轻拢起她的手,几不可见地摩挲了一下。
  骤然温和的话让苏皎不自然地别开眼,连忙从他手中抽出来。眼见他再未提书房的事,苏皎总算安心,借口送汤碗出来,转头进了自己的院子。
  虽然苏母如今并无心绞痛的症状,可她下一回出宫还不知是什么时候,前世后来她学了个药方,今日出宫正好将药制出来有备无患。
  看着门边的身影消失,谢宴脸上的笑已尽数敛了干净,他垂下头,看着方才拢过她衣袖时指尖落下的荧粉,眼中闪过深究。
  他今日午后去苏父书房,找到了当时长翊说的暗格,在里面却只发现了几张空白的纸。
  最上面的一张还洒着细碎的明粉,若被他拿走便极容易被发现。
  谢宴何等聪明,几乎立时便猜到此人已将东西调换了,此人还在书房内安插了许多刁钻的机关。
  谢宴将机关一一除了,唯独留下了那几张已没什么用的白纸。
  可前脚他刚出了书房,便碰到了慌张的苏皎。
  瞧着方向,也是才从书房出来的。
  而且……他还在她身上发现了明粉。
  一个才从苏家出嫁了不到半个月的女人,在省亲的时候为什么会慌张地去父亲的书房,还那般害怕被他知道?
  她为何知道那里有暗格,又为何从那暗格里偷走那些纸?
  苏父的叛变是在五年后突然发生的,在出事之前,便是连他自己也对此毫不知情。
  那五年前的苏皎会知道吗?
  谢宴垂下头,一点点摩挲着手中的明粉。
  难得出宫来一趟,苏皎赖着多待了一个时辰,直到暮色四合,门外来了人喊,苏皎才起身。
  她站在门口,对苏母依依不舍地叮嘱。
  “外面天冷,您别总站在外面,早些回去。
  平日无事多让大夫去请请平安脉,女儿少在您身边,您自个儿得多注意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便早早跟哥哥说。”
  她拉着苏母的手,犹豫片刻,从袖中递出去一个瓷瓶。
  “这是什么?”
  “娘亲冬日总咳嗽,一些润喉的药罢了。”
  苏皎含糊地说了两句,又叮嘱。
  “您放在身边吃。”
  苏母打开瓶盖瞧了一眼,那浓郁的药香霎时便顺着飘了过来。
  一墙之隔,才走到门边的谢宴蓦然止住脚步。
  熟悉的清香时隔三年再次飘来,他起初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可侧目顺着窗棂看过去,昏黄灯盏下,苏母手中拿着的药瓶又真实是抵赖不得的。
  看清楚瓶子的刹那,袖中的手攥在一起,谢宴只觉一抹荒谬和讶然如惊涛拍浪般席上了心头。
  那药香他记的甚为熟悉,绝非什么治咳嗽的药。
  前世他登基之后的第二年,在皇宫为苏皎辟了一处院子,又命院首教她精进医术,苏皎一直为她娘当年骤然死于心绞痛而耿耿于怀,在此事上便格外上心。
  昭宁二年冬月宴席罢,他在御花园凉亭内醒酒,骤然被迎面笑着的人撞了个满怀。
  她手中也是抓着这样的一个瓶子,似乎也是喝了酒,脸上红扑扑的带着笑,仰面抱着他泪流满面又笑。
  “我有办法了。
  娘,我有办法救您活着了。”
  时隔多年,他依旧记得那晚她的泪和笑,与那飘在鼻息间,久久未散的药香。
  与别的药都不一样。
  谢宴如同被定在了原地一般,夜风也吹不穿他此时心中的惊骇,加之今日书房明粉一事,一个几乎从来没有想过的可能在心中猛然翻涌出来,使得他心跳如雷,喉咙都干涩。
  三年后的她才学会的药……
  如果……
  那会不会是……
  “娘,我走了。”
  苏皎还无知无觉地正要迈出门槛,谢宴刹那往后退开半步,正好隐在拐角处。
  “皎皎。”
  苏惟急匆匆从院外赶来,一身干净的白衣染上风尘和寒霜,目光在看到她的刹那柔软。
  <a href="https:///zuozhe/pfv.html" title="西菁"target="_blank">西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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