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若是我早些发现,我……”
她呜咽着,心如刀绞。
“我娘若在皇陵,她若活着,苏惟会不会……”
骤然想到了这样的可能,她又慌张起来,平素亮晶晶的眸此刻全是痛苦和灰败,谢宴盖住她的眼给她擦泪。
“不会。”
他的语气低沉又斩钉截铁。
“你在,他不会杀你娘。”
苏皎一直在客栈内哭了好一阵才算稳住了情绪,她让长翊安排好了桂姨,才与谢宴踏上了回宫的路。
皇陵那边不能轻易打草惊蛇
,苏皎纵然再心急如焚,也不得不先与他回去等消息。
一路上她一直止不住哭,抽泣的声音仿佛挠在人的心尖。
谢宴与她走了一阵,忽然停住步子。
“前面便是苏家。”
苏皎抬起一双通红的眼睛。
“你再哭,我现在去砍了他。”
谢宴的眉眼更凉,阴郁中带着几分不耐。
对上苏皎的眼。
“是点天灯,还是挑筋断舌,亦或者你想凌迟后再将他的血放去护河城喂鱼也无不可。”
他每说一句苏皎的脸色便难看一分,到最后一句话落,想起前世他折磨人的手段,她骤然捂住胸口险些呕出来。
低头干呕了一阵,连泪也没了,她欲言又止,呆呆地看着谢宴。
他勾住她的手指往前走。
夜色下,苏皎垂头看着地上的影子。
从前一世,她娘死的时候,是他陪着在永宁殿熬过了无数个日子。
今生,出了永宁殿,至亲的哥哥是向娘亲动手的凶手,却又是他,陪着她一同窥到了真相。
两道影子在地上时远时近,她看了一眼,抬脚追上了谢宴的脚步。
霎时,一双影子挨近了。
第24章
回吧,回去我们的永宁殿……
从冷宫的墙沿回去,眼看着要入了永宁殿,谢宴忽然拉住她。
“走一走吧。”
苏皎不愿,抬步欲回屋。
谢宴捏着她的后脖颈将她拉了回来。
“走。”
他不容置喙地道。
两人走在漆黑的小路上,来往的宫人忙碌奔走着,偶尔遇见几个人朝他们行礼。
夜色安静,月凉如水,总算驱散点她心中的烦闷,一时也不觉得厌烦了,跟着他难得多走了一会。
皇宫之中妃嫔大多住在左边的宫殿,右边的这些便少人居住,越过前面的宫道,隔着不远的距离便能瞧见一排的宫殿,其中最前面的那处大宫殿格外明显。
苏皎目光落过去,看到那宫殿的刹那,勾起些从前的回忆。
那宫殿如今只是在这儿无人居住,而前世的时候,那是她呆了三年的和鸣殿。
谢宴宫变后将要登基的前一晚,在皇宫发生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暴乱。
传闻是大皇子的旧部因为有了异心,便勾结朝中其他皇子剩下的党羽,策反大将军一路攻入皇宫。那是一场绝不次于宫变那晚的乱象,一夜血流成河。
谢宴让她在乾清宫的暗道里等着,她等了足足一夜,再出来时,是暗道被人发现,叛军追杀她一路追出皇宫。
宫外火光冲天,她怕极了,又不得不跑,跑到精疲力尽,从城东一路躲藏到城西,最后险些死在叛军手下的时候,被如天神般降临的谢宴救了下来。
他亦是浑身染血,身边没有一个侍卫,手中握着长剑一路带她往皇宫的方向去,路到一半的时候,他们被困在一个暗室里,门外设了机关。
暗室里铺天盖地的箭羽飞射而来,是报着要他们必死的决心,双拳难敌四手,谢宴手中的剑挡的再快,也比不上漫天的箭羽里,有一道直直朝着他的心□□去。
电光火石间,也许是那两年的相处使得她生了依赖,也许是心知谢宴死了他们必然都要死在这,一向怕极了死的她,竟然生出勇气,在他身前为他挡下了这一箭。
冰寒的箭矢没入肩膀的时候很疼,血飞溅在她脸上,她看到谢宴惊慌的眸子,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觉得那箭矢上,有东西顺着钻入了她的脖颈里。
冷的,蠕动的,疼……
“是蛊……”
她喃喃的话喊了一半,骤然昏厥了过去。
昏昏沉沉再醒来的时候,她被谢宴抱在怀里,他们逆着光,从长长的暗道里往外走。
她觉得自己浑身冰凉,被那蛊虫钻进去的地方更是疼得厉害,这疼一直牵扯着她的脸和头,她喃喃道。
“我会不会死?”
她的声音很轻,他却听见了。
“不会。”
他将她拥紧,一向冷寒的眸红了。
“脸上好疼……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我会不会毁了容貌,变得很丑?”
他深深地看了她的脸,许久——
“也不会。”
暗道外刺眼的光使得她再也睁不开眼,在他怀里散了所有的力气,昏厥过去。
她再醒来,便在这座宫殿里。
里面收拾的干干净净,有宫女前呼后拥,喜笑颜开地喊她皇后娘娘,他们告诉她叛军已清剿,皇上已提前立下圣旨册她为后。
“那皇上呢?”
她问出这话的时候,宫女们脸上的笑顿时便没了。
她凑在铜镜前,那是一张白里透红的芙蓉面,她的脸上没有昏迷前的疼,甚至她意识朦胧时觉得那钻入她身体里的蛊虫也再不见,除了肩膀上的伤,她与从前无异,甚至身体更康健了。
是不是好的太快了?
“皇上在清剿叛军的时候受伤了,昏迷有几天了,说大典推迟。”
受伤?
可他们出去的时候他还好好的。
永宁殿的日子,夫妻两人不算和如琴瑟,也是的确共同生活了两年,加之那带她闯暗道的一夜,她心中总有些道不明的滋味,便要去乾清宫看他。
可太监不允她入,只说皇上要静养。
她分明瞧见了有大臣入内,他只不让她去。
担忧和闷气绕在心中,她又急又恼地等了四五日,就要忍不住闯进去的时候,他出来了。
他似乎真的伤的很重,神色苍白身形单薄,她瞧见的刹那便不气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酸涩。
他浑身没半点力气,大半的身子都压在她肩头。
“特意让你等在这么远的宫殿里,没料想还是这么大气性。”
她垂着头不理他,鼻尖有点酸。
谢宴便抱着她往外指。
“那就从这儿的宫殿并着旁边的那座重新建一处给你住吧,要最大的宫殿,算作赔礼。
不住凤仪宫,就叫和鸣殿。”
她从小读的书不算多,却记得在大婚前送来的一本婚书里。
里面有一句话——
“凤凰于飞,和鸣铿锵,娘,你说这鸾凤和鸣是什么意思?”
稚嫩的嗓音将她从思绪剥离出来,她回过神,听到不远处一道女声斥道。
“小小年纪哪学的这些话,将书给我。”
那贵妇人拉着小孩远去了,只有余音绕在耳边,绵延不绝。
苏皎蓦然觉得喉咙一涩,再没了看下去的想法。
“回吧。”
这夜过去,第二天一早,苏皎迷迷糊糊刚睁开眼。
“苏公子下朝路过此处,请娘娘去门外一叙。”
她霎时便清醒了。
再见苏惟,看着他耐心嘱咐她多穿衣别着凉,又关怀问她哪有不习惯的地方,依旧觉得如同在梦里一样。
怎么会是他呢?
怎么会是——从小对她无微不至,前世甚至能为她闯金銮殿险些被砍头的哥哥呢?
她看着苏惟的容颜,眼中渐渐有泪朦胧了视线,直到他将那镯子套在她手腕间。
“我收拾娘的遗物整理出来的,这是她最喜欢的,便留给你做念想吧。
我和娘……都念着你,皎皎,何时想出来,便与哥哥说。”
他从苏皎面前离开,清隽风华的身影一如她从前无数次见过的一样。
这道影子,从她出生,会走路记事,到成亲,做了皇后,直到死前最后一刻,一直在她背后是她的靠山。
无论是什么事,无论什么时候。
哪怕前世,谢宴登基后的半年,后宫选秀,将要选进来一个贵妃,他也敢为她酒后上金銮殿指着帝王讨公道。
尽然那回惹了很大的风波,朝臣怒骂外戚苏家胆大包天目无王法,哥哥酒醒后在殿外跪了两日,她也因此,和谢宴爆发了史无前例的争吵。
彼时他登基大肆肃清政敌,除却贵妃云家的外戚更是接连被拔
起,这把诛伐异党的火一直烧到了苏家头上,他借着苏惟大闹乾清宫的事对他连连降级,两人因着金銮殿和贬谪的事吵的不可开交,她骂他有了新人便被蒙了心智。
“苏惟大闹金銮殿,朕看在你的面子上已是格外留情,苏皎,别越了界,这半个月来,你身为皇后之尊频频与他在宫中相见,尽然是兄妹又何至于如此?是朕的皇宫苛待了你不如做姑娘的时候,还是他苏惟吹了什么妖风便非要你来此大闹前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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