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她没有必要深究。
  江素染笑了一下,结束了这个话题:“也是,在母亲眼里,我们永远都还是孩子呢,怎么能不担心。”
  江素染看了一下手机,与她们道别:“兰枝约我待会去咖啡厅,现在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展阿姨、许阿姨,我要先走了。天气冷了,你们最近要注意身体啊。”
  江素染离开展兰枝妈妈们的家。
  外面气温很低,大风让体感温度比播报的低上不少。
  江素染抖了一下,迅速跑上车。
  滴答——
  展兰枝发来信息。
  展兰枝:素染姐我已经到了,在靠窗的位置[撒花]
  屏幕自动熄灭,江素染却依旧盯着屏幕。
  江素染总觉得展兰枝有点不对劲。
  展兰枝最近心情好得有点离谱。
  按江素染对展兰枝的了解,展兰枝不是那种会把情绪写在脸上的人。
  然而在最近为数不多的交流中,展兰枝的情绪都非常外露。
  不过很快,江素染就释然了。
  仔细一想,这再正常不过了。
  展兰枝正沐浴在爱河之中,甜蜜得冒泡。
  人嘛,谈恋爱嘛。
  不是都说,恋爱让自己变得不像自己。
  再说了,千奇百怪的情侣多了。
  有为爱痴狂的,有为情所困的,有因为恋爱寻死觅活的。
  相比之下,展兰枝简直正常得像个模范生。
  虽然说展兰枝的恋爱对象有点特别,虽然展兰枝的女朋友是她死去的白月光。
  但是万变不离其宗。
  人嘛,谈恋爱嘛。
  一切都很正常,是她少见多怪。
  江素染的接受能力一向强悍,她就这么说服自己,一路哼着歌思考着怎么宰展兰枝一顿。
  就这么开着车,江素染很快抵达了目的地。
  “素染姐早上好啊。”
  江素染循声望去。
  展兰枝正展兰枝笑着向站在咖啡厅门口的她挥手。
  展兰枝嘴角咧开,几撮碎发朝着不同方向翘起。
  随着她整个人的摆动,将她整个人裹住的墨绿色羽绒服沙沙作响。
  总而言之,今天的展兰枝很符合江素染对艺术家的刻板印象。
  这下,江素染对展兰枝的异样彻底不放在心上。
  艺术家嘛,正常。
  无常的人才是艺术家。
  “你今天叫我出来干什么?”
  江素染拉开展兰枝对面的椅子坐下。
  展兰枝笑了一下,没有说话,眯起的眼睛将一切情绪隐藏得很好。
  “您好,请问你们要喝点什么?”服务员递来菜单。
  “素染姐你要喝什么?”
  “焦糖玛奇朵。”
  展兰枝转头对服务员说:“一杯黑咖,一杯焦糖玛奇朵。”
  服务员拿走菜单。
  展兰枝没有说话,双手托腮,心情很好的样子。
  江素染顺着展兰枝的方向转头。
  窗外是一排老梧桐树,枝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偶尔有几片叶子飘落。
  这家咖啡厅的位置很好,咖啡厅位于市中心小巷的深处。
  这里很清幽,但是远处来来往往的人群与隐约传来的人声使这里不会过于冷清。
  “素染姐,你真是帮了我大忙了。”展兰枝突然开口。
  江素染意识到她在说金修衣档案的事,很爽朗地笑了。
  “你今天请客不就是还我这个人情了。不过下次真想谢我,就带我去吃顿正经的,让我好好宰你一顿,光喝咖啡哪能填饱肚子。”
  “有机会的话一定。”
  江素染看见展兰枝笑了一下。
  展兰枝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卡,递到江素染面前。
  “你有病啊?这是干什么。”江素染被吓了一跳,脱口而出。
  展兰枝又笑了一下:“素染姐,你别自作多情了,不全是给你的。”
  江素染有些疑惑。
  先前被压下的不安感又升了起来。
  展兰枝懒散地靠在椅背上,说:“左边这张是给你的,里面没有多少。右边这张,是想要给我的妈妈们的,我想请求你帮我先保管着。”
  江素染完全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起,反问道:“那要我保管到什么时候?不对,为什么要我保管,我觉得你很奇怪,是出什么事了吗?”
  服务员端来了她们的咖啡,展兰枝轻抿一口,苦味在口腔蔓延。
  如果金修衣知道她偷偷喝了咖啡,金修衣肯定会生气的。
  展兰枝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真的很奇怪。你说清楚。我天,你不会是想要和你的白月光殉情吧。”
  江素染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咖啡厅里的其她顾客朝这里看来。
  展兰枝移开了目光:“你冷静一点,你怎么这么想我。只是金修衣的死亡时刻提醒着我生命是脆弱的。于是我越想越觉得不安,觉得还是得早做准备,所以你答应我的请求好吗。”
  “这种事情你立遗嘱就好了,为什么要来找我。”
  “生命很脆弱,也许我明天就会死亡,也许下一秒我就会离开,我不想你们遗憾连我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对了,先不要告诉我的妈妈们,我不想让她们担心。”
  展兰枝又端起了杯子。
  苦涩在口腔中扩散。
  她转头看向窗外,梧桐叶正巧缓缓飘落,像慢放的电影画面。
  她们又在咖啡厅坐了一会,不久展兰枝就与江素染告别了。
  今天有点冷,展兰枝缩了缩脖子,双手插进口袋。
  她的右手碰到了整齐叠在口袋里的符纸。
  她可能找到方法了。
  她打算今天就行动。
  也许她今天就能送走金修衣,然后自我了断。
  这两天,展兰枝查阅了不少资料。
  这方面的记录很少,她费了不少功夫去查找比较。
  她也看了不少记述民间奇闻怪事的论坛。
  论坛内容真假参半,为了博人眼球而刻意夸张的也不少。
  但是展兰枝也还是不敢放过任何一条信息。
  以前的她对这些论坛嗤之以鼻,现在她逐句阅读。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
  一条老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跟大家说个先前发生在我身上的怪事,我现在还心有余悸。
  我是个农村寡妇,一个人生活好几年了。
  最近家里灶台的火特别邪门,每次做饭的时候,火苗就跟活了似的,东倒西歪地晃悠。
  一开始可把我吓坏了,后来发现这火好像能听懂人话。
  我试着跟火苗说话,这才明白过来,是我老伴在跟我打招呼呢!
  她就站在灶台边上,借着火苗跟我交流。
  我赶紧请了村里最有名的神婆来看。
  神婆一进门就直摇头,说我老伴的魂儿被困在这屋里了。
  原来她是怕我忘了她,于是执念太深走不了。
  神婆给了我两张黄纸,让我把我俩的名字分别写上,然后把写着我名字的那份烧掉,另一张留下贴身带着,说这就是我们互相记住的凭证。
  我照做了,说也奇怪,从那以后灶台的火就正常了。唉,想想心里还挺不是滋味的……”
  展兰枝眼睛亮了。
  金修衣同样是被困住的。
  展兰枝很清楚金修衣的执念是什么。
  金修衣想要永远成为展兰枝心中的第一,金修衣也同样不想要被忘记。
  展兰枝没有犹豫,立刻驱车去了城郊的纸扎店,买到了一沓黄纸。
  展兰枝心中隐隐有预感,这可能会成功。
  一阵大风迎面吹来,吹得展兰枝脸颊发痛。
  明明已经立春,气温却再次降了下去。
  展兰枝环顾四周,街道上热闹。
  新年回家的人差不多都再次回到了这里,店铺的陆续开工让这里热闹了不少。
  展兰枝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四年。
  也许,她即与这里永别,她不可避免地生出些许留恋。
  展兰枝很快就到了公寓楼下。
  展兰枝的手依旧伸在口袋里,右手紧紧捏住两张叠好的符纸。
  现在的生活已经是最美好的时刻了吗?
  如果她现在动手,是不是意味着她和金修衣失去了更加幸福的时刻?
  黄纸被捏皱。
  展兰枝回过神。
  展兰枝深吸一口气,冷冽的气流穿过她的肺腑,冰冷从肺腑传达四肢。
  迟则生变。
  她不该多想、不该犹豫。
  她抬起头,果然看到了坐在窗边的金修衣。
  展兰枝伸出右手,向金修衣挥了挥手。
  金修衣却装着没有看到。
  展兰枝大声喊了金修衣的名字,幅度更大地挥手,整个人在摆动。
  金修衣转身离开了窗户。
  展兰枝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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