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舰队队长汇报的声音急切,不知道元帅在纠结什么,“只要继续用粒子炮坚持十分钟,埋伏在陨石带的第一舰队就能完成合围了!元帅,请您下令!”
副官也紧跟着:“检测到敌舰队80%能量输送到左翼引擎,这是要发动自毁式冲锋!元帅,来不及了!”
虫纹在军装领口下泛起金色的光。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瞳孔已恢复冰川般的冷绿。
兰斯诺特攥紧了双拳。
为了今天,他带领第三军团足足准备了三个月。
从勘测地形、排兵布阵、拟定作战计划,他和军官殚精竭虑,一切计划得天衣无缝——他们已经疏散平民虫,留下来的都是反叛军——他们的目标很简单,不让任何活的生灵离开这座星球。
现在放弃,他们所有的计划都会功亏一篑,原先的进攻优势转而变成腹背受敌的状态,十万军雌都会名葬于此。
副官的声音再次传来:“元帅,请您下令!”
屏幕那头,连篇战火轰击的声音传来,军雌的声音低沉、决绝,一如既往,带着让人内心深处战栗的狠戾:
“继续进攻。”
……
四个字把地下室的三只虫都砸了一下。
卢申没想到兰斯诺特会这么果断,真没意思。
诺德愣了愣,深吸了一口气,旋即苦笑一声,身体彻底软了下去,锁拷抻得肌肉生疼。
兰斯诺特又一次放弃了他。
这种痛感,比被尼威弗背叛时还要痛一万倍。如果尼威弗是他在荒星随手搭救,带着施舍意味的帮助,兰斯诺特却是他真心付出过的。
尽管不肯承认,但他的心里或许是残留着那么一丢丢希望的火苗的吧。藏着自己都未曾发觉的小心翼翼,以观望的态度,去观察三年后的兰斯诺特,看他千里迢迢赶回来的样子,看他因为嫉妒疯狂的样子,从而去寻找自己确实被珍视的痕迹。
其实,理智上,诺德全然能理解他。
兰斯诺特背后是无数军雌的性命,他们敬仰他、膜拜他、追随他,他是一个伟大的统帅,雌虫的荣耀刻在战场上,那是他的生命。
他一只雄虫,拿什么和那么多条虫命抗衡?
即使兰斯诺特真得这样做,诺德后半生也绝对备受良心谴责。
换做自己,大概率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可是,感情上,灼烧的哀痛和绝望充斥着整个胸腔,理性的缰绳拉不住主观的情绪,等回过神来,泪水已经蓄满了整个眼眶。
“怎么了啊小宝贝儿,难过哭了啊……”巨大的环形帷幕缓缓收起,卢申转头冲着雄虫咧嘴一笑,“真可惜,本来你这么好的引子,我还想好好养着呢,但是怎么办,兰斯诺特他不要你欸,那我只好给你个痛快咯……要怪,你就怪兰斯诺特吧,是他先背叛了曙光军,现在又害死了你……”
话落,压舱的三根导管刺入雄虫的臂弯,雌虫狞笑地看着这一幕,嘴角漾起愉悦的笑意,“不过你不用担心,你不会被轻易忘记的,我会让所有雌虫记住你鲜.血的味道。”
针管贴着雄虫纤细的皮肤,刺入腕臂的前一秒,黑暗的地下室响起光脑通话的声音。
“放了他。”光脑那端的声音干脆、冷峻,杂糅着极浅的暴虐怒意。
“我已经遵守你的诺言,将东西放到了指定地点。”
那个声音诺德不会认错,对方曾用那样近乎诱哄的声音亲吻他的手背,夸赞他做得甜点好吃,邀请他去家里做客。
此刻,诺德却只想笑。
这些雌虫嘴里,究竟有哪一句话是真的?
银灰的眸子泛起一丝冷意,带刺的导管戛然而止。
“你背叛了我们的承诺。”谢尔顿说,“这让我很难相信,我们未来的合作能顺利进行。”
“背叛又如何?”卢申满不在乎地勾起嘴角,“我现在发现,背叛的代价,似乎比不上这只雄虫的价值呢,既能叫兰斯诺特那家伙痛苦一生,还能做出完美的引子,难道你不想要吗……怎么,还是说,你和传闻一样,也对他动了情?”卢申轻蔑地嗤笑,“真是荒谬。”
“你应该清楚,现在杀他,除了泄愤没有任何好处。”谢尔顿说,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留下他,价值远不止那点药引。”
“那又如何?”卢申冷笑,“曾经你们哄骗我,要剿灭联邦的雄虫,将他们的骨髓挖出来,重塑雌虫的地位……”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刺耳的尖锐,“重塑个狗屁!你们把曾经应该属于旧贵族的利益尽收囊中,甚至比变本加厉,将那些家伙捧在手心,跪在这些废物脚下摇尾乞怜!”
电话被掐断,他的目光徐徐转回雄虫身上,那双眸子里暗藏着无伦的癫狂。
“难道,不应该补偿我吗?”
那双银灰的可怖眸子看过来时,宛如被毒蛇盯上,诺德的后脖颈爬上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这就是旧商业集团——约克集团现任首领,卢申·麦哲林的本来面目。一个折不扣的变态,其产业不仅触及联邦传统行业,他还经营者黑市血液萃取工厂,和无数家买卖雄虫活口的地下场所。
他憎恨雄虫,不惜一切手段折磨雄虫,白天用他们提炼血液,晚上就将几只雄虫同时送给某只雌虫玩乐。荒星捉来的雄虫出身卑贱,就算被玩掉了diao都不足为惜。
“警告,警告,结界有不明生物闯入,有不明生物闯入,正在遭受激光炮轰击,正在遭受激光炮轰击!”电子安全网的警报声传来,声音尖锐刺耳。
“什么?”卢申往后撤了一步,尼威弗应声向前。
卢申启动地下室的按钮,出来一个小型战舰,20只压舱整齐堆叠,被移入战舰后侧。这里不是他最大的血液提炼工厂,而是位于塔森星一个极小的小厂,按理说不会有别虫知道这里的地址,但事实是他就是被发现了。
“你开着星舰把引子带走。”卢申说,把诺德从压舱里放出来,从裤子后兜里抽出来一个银质匕首,抵上雄虫的下颚,一手腕环住诺德的脖颈,“至于你弟弟,等我们转移到山谷,我就把他放走。”
舱门是用最高强度的材料制成,没有卢申的允许根本打不开。
“你要干什么?”尼威弗蹙眉。
“当然是……”他嘴角裂开一个弧度,“会会兰斯诺特,让他亲眼看到他的雄虫死掉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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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我将指挥权限交给你,稳住队形,把胜利的果实摘下来,献给联邦的虫民!”兰斯诺特说。
“您要去哪里?”副官焦急的脸浮现在战术屏上。
兰斯诺特没有回答,他打开星舰大门,肩胛骨裂开一道缝隙,展开白色的羽翼,只身投于黑暗无垠的宇宙。
“元帅!”此时正是对战的关键期,脱离阵型的战舰都无法抵抗敌军的炮火,何况是□□凡躯?
兰斯诺特充耳未闻,只是要紧牙关,反复在心里说,快一点,再快一点。军雌的双翼收拢贴合在身后的鞘翅,千钧一发之间,那速度竟然是比激光炮更快!
竟然是军雌的禁术“熵裂”!
“元帅,您不能这样。”副官瞪大了双眼,嘴里咆哮着劝阻的话,“‘熵裂’的极限状态最多只有20秒,您会……”
“熵裂”由于突破熵增定律,逆转时空,故而得名,那是调动全身的精神海、以透支生命为代价的极速飞行模式,巅峰速度甚至能超过光能弹,一旦超过这个时间,对身体的损耗不可估量。
敌军的激光炮在身后交织成死亡之网,兰斯诺特充耳不闻,如蝶穿花,在炮火中翩跹起舞。
他的翅膜被高温灼伤,却仍能精准计算每一道激光的轨迹——这是十多年军旅生涯刻入骨髓的本能。
“诺德,诺德…”他在心中默念,仿佛这样就能减轻翅根撕裂的痛楚。
记忆不受控地回溯到那个雨夜,他推开雄虫递来的醒酒汤,任由那份心意在茶几上冷却。
统领十万大军的将领不会因一只雄虫的生死而舍弃他的部下,但是兰斯诺特·涅尔一定会去。
哪怕粉身碎骨也会。
一切声音戛然而止。兰斯诺特已经进入跃迁通道,双翼收拢成流线型,精神力在体内奔涌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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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台,卢申掐住雄虫的脖子,刀柄抵在他的下颚,只要刀尖再往上移一点,雄虫喉管就会被割破。
兰斯诺特赤手空拳,偌大的白色羽翼展开遮天蔽日,缓缓降落,矗立在天台,鲜血顺着额角留下,如同一尊煞神。
兰斯诺特看着雄虫,眼眶几乎要突出。
“放开他,条件随你开。”兰斯诺特将目光转向卢申,再开口时声音如砂纸磨擦。
“这可是你说的。”卢申匕首在诺德颈上游走。
他从腰后侧摸出一把锋利的银刀,丢到兰斯诺特脚畔,咧开嘴笑了笑,“那,你把自己的翅膀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