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诺德需要一段时间去考虑和谢尔顿·加西亚的关系。
  所以雄虫只是坐在床沿。看一向从容不破、温文尔雅的加西亚露出野兽般残暴侵略的真面目,然后又被他的精神力触角束缚,那枯乱而毫无生气的精神海像沐浴在一汪温泉里,通红的兽瞳逐渐变得迷离闪烁,像一头濒死挣扎的野兽,似舒爽似疼痛的泪水溢满眼眶,从喉咙滚出难耐的低哑呻吟。
  活了这么多年,这恐怕还是雌虫头一回体会到精神海被安抚的感觉,说不清是痛苦多一点,还是舒爽多一点。就像病入膏肓的病人喝到了包治万病的灵丹妙药,也像荒漠中口渴多时、踽踽独行的旅人得到了一杯救命的泉水,枯败的身体迎来了转机。
  一夜旖旎,雌虫低沉沙哑的喘息在房间回荡,迷蒙之间,他看到雄虫闭着眼,神色专注地坐在自己旁边。
  被一只年纪小这么多的雄虫这么对待,按理说应该羞耻难耐。可他还是低估了雌虫骨子里卑贱的基因,雌虫对雄虫感情复杂矛盾,他们既对雄虫表现出强烈的占有、破坏欲、保护欲,却又被因为雄虫的精神力深深折服,只想臣服跪拜于雄虫脚下。
  虫族慕强,骨子里渴望被征服。
  一颗这么多年古井无波的心,迎来了迟到的疯狂,他想,从今天起,他对雄虫的感情就超越了对一只漂亮雄虫单纯的喜爱,而是一种更加深入骨髓的感情,足够他很长一段时间的回味。
  半夜,谢尔顿睁开眼,入目是昏暗的天花板。
  s级军雌的视力优异,不一会儿就习惯了黑暗的环境。
  他转头,看到背对着他睡的雄虫,呼吸平稳,尾勾缠在腰侧,似乎做了一个不愉快的梦,皱着眉发出小声控诉的呓语。
  谢尔顿叹了口气,给雄虫掖好被子,犹豫片刻后从背后抱住了雄虫的腰。
  腰侧的尾勾蠕动了两下,很快没有动弹,抱着雄虫的瞬间,一种剧烈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可望不可及的皎月主动落在他手上,他再也不可能放手了。
  -
  光脑屏幕的蓝光闪了闪,远隔重洋的信号另一端,光脑的主人狠狠地将屏幕砸成碎片。
  “元帅,不行啊,用我的光脑也联系不上加西亚议长。”卡尔一脸疲惫,他已经连着两天加班了,信号定位和实时监控都被他盘烂了,“电话拨通之后就被拉黑了,我叫手下联系也被拉黑了。”
  “家主,非常抱歉,我的也是一样……”贝肯同样显露疲态,“联邦所有管辖的星球的负责虫均已将最近一周移民信息发送过来,都没有看到阁下的,我怀疑是阁下伪造了假身份。”
  兰斯诺特静静地听着他们汇报,没有说话。
  谢尔顿还跟雄主在一起,没有出意外,这一点可以确定,不然也不会闲着没事挨个拉黑他们打过去的电话,另一方面……万一雄主真的喜欢上那只雌虫怎么办?
  一想到雄虫现在可能呆在那家伙的怀里,把对他做过最亲密的事情对别的虫做,他的心脏就像被几只大手撕扯,酸胀得要死。
  “不归属于联邦管辖的呢?”军雌眯缝着眸子,缓缓吐出可一口烟,他已经很久没抽了,但是这两天却一根接一根,哑声问道,“我没有允许你们擅自削减工作量。”
  这些天,他的煞气总是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外,难以掩饰的焦躁镌刻在眉宇间,整只虫苍老了好几岁。
  卡尔深深叹了口气,只觉得任务量多到肩头一沉,反叛军的事都没解决呢,“要我说,您既然和诺德阁下离婚了,阁下在哪里生活是他的自由,您何苦费功夫找阁下呢?而且阁下应该不想您去打扰他的生活,不然也不可能专挑监控死角出发了。”卡尔小声咕哝着。
  兰斯诺特什么也没说,一双古井无波的绿眸埋在缭绕的烟雾里。
  “!!!”卡尔被看得头皮发麻,在心里狂甩自己两个大耳光,心想他真是加班加傻了,竟然口无遮拦往上司伤口上撒盐,忙找补道,“我是说,切尔诺星有最好的衣食住行环境,您还那么爱护阁下,阁下在异星肯定过不习惯的,等阁下消消气,一定就会主动联系您的!”
  军雌摩挲着一枚蛇形银质戒指,那是四年前刚刚结婚时诺德送给他的,低着头自言自语,
  “可是雄主什么时候消气呢?”
  卡尔摸摸后脑勺,他是只单身雌虫,哪里有哄雄虫的经验,只能凭感觉抓瞎,“这三年您跟阁下有多恩爱我们都看在眼里,等误会解开想通了就消气啦,然后您再买点礼物多陪陪阁下,说不定就和好啦。”
  兰斯诺特自嘲地笑了两声,一边往屋内走,一边解开军服脱下递给旁边待命的仆虫。
  客厅里,一时间只有军靴踏在地面回荡的声响,“你回去吧。”
  “元帅别啊,您要振作,反叛军现在日渐肆虐,如果您都倒下了,联邦的安全由谁来守护?”卡尔进一步走向前,面色急切,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他骁勇善战的元帅成了这样。
  “守护?”军雌发出一声轻笑。
  这个联邦有那么多值得他去守护的东西吗?
  曾经他背叛家族,弑父杀兄,剑指联邦权力的最高点,挖空心思只为往上爬,将感情漠视得彻底,对所谓的爱更是嗤之以鼻。
  于是换来了现在的结果——他没法挽回雄虫了。
  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诺德都不可能再为他停留哪怕一秒。
  .
  暮色已深,已是月上枝头,漫长的星幕如同盏盏灯火,悬挂在切尔诺星上方。
  从拐角的小卧房右转,找到一个按门,然后经过三重防护锁,先是电子密码、再是虹膜识别、最后的指纹识别才显示认证通过。
  兰斯诺特低下头,猫腰进入那道窄门。
  一进门,房间内豁然开朗,里面有一个两笔高的红木实心衣柜,三个半虫高的收纳柜,一张位于房间中心的旋转椅。
  如若这里有别虫,任何虫将目光转向房间的四面墙上,都会下意识惊惶一下——四面墙上,全都贴满了密密麻麻的照片。
  仔细看竟然全都是同一只虫的,生气的、淡漠的、开怀大笑的、脸红的、充满爱意地注视着什么人的、腼腆笑着的、鼓着腮帮赌气的、工作时认真思索的、吃到喜欢的食物陡然亮起双眼的……任何神态,应有尽有。
  而左边的那面墙则是两只虫的合影,有婚礼照片,也有两虫出去游玩时拍的。
  照片清一色的都不是正常拍摄的角度,相纸极佳,什么尺寸都有。
  有些是兰斯诺特拍的,有些则是某些该死的蠢虫拍的兰斯诺特拧断了他们的脖子,把照片全部抢了过来。
  那些蠢虫虽然已经死了,但兰斯仍不解恨,一想到雄虫的各种样子被那些虫偷拍后打下来,隔着屏幕意yin,他就把那些虫的尸骨从地底挖了出来,用刀片剁成了万断碎尸抛进湖里——包括那只趁着诺德生病,以照顾他的名义给他换衣服、窥伺雄虫果体的下等仆虫。
  兰斯诺特走到一张照片跟前,轻轻摩挲着相纸,目光逐渐柔和。
  那是诺德亲手为他们拍的合影,背景在飘着鹅毛大雪的拉菲星,他们正愉悦地享用烛光晚餐,不管是他还是雄主都笑得很开心。
  ——要是诺德一直没想起来那些糟糕的往事就好了,那样不论是他还是雄虫,都不会那么痛苦。
  那些照片似乎并不能满足雌虫,兰斯诺特目光在墙上滞留片刻,走到那个红木衣柜前。打开柜门,里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
  无一例外全都是诺德穿过的。
  没虫知道诺德的一些衣服是怎么失踪的,他本人对此也不怎么上心,可能是丢在了哪个约会的餐厅,可能是洗坏了管家帮忙扔了,掉了就掉了呗,也不贵,再买就是了。
  雄虫很聪明,有时候却显得过分不拘小节,除了用的非常顺手且熟悉的东西,他不曾留意过自己消失的衣物的随身物品,偶尔提一嘴没有答案就被轻轻揭过。
  他加过许多雌虫好友,大部分情况是那些不自量力的死虫主动贴上来的,有的是因为工作关系,有的是刻意制造拙劣的“偶遇”,那些虫被兰斯诺特拉黑删除,雄虫也鲜少察觉。
  这份心宽让兰斯诺特在一些地方动手脚非常容易,却也给了一些恬不知耻的死虫可乘之机,幻想能和雄虫有不切实际的结果。
  真是让虫又爱又恨。
  兰斯勾起嘴角,像是想到什么美好的回忆,又迈步走到另一边的收纳柜。
  ——那里面全部都是雄虫贴身用过的物品,常用的水杯、拖鞋、抱枕和毛巾……甚至用过的手帕和内.裤。
  他们的共同特点是全都沾满了雄虫的气味。
  一件诺德经常贴肤穿的棉质内衣被兰斯诺特取出,上面雄虫身上的气味格外浓郁。
  雄虫的体味像是刚刚洗净的衣物在阳光下留下的纯净味道,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木质香调,就像走进了一片静谧的古老森林,松木香、柏木香在微风的轻拂下缓缓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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