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诺德躲避不及,被撞了个正着,整个人朝着一旁倒去,他瞪大了双眼,却见脚下竟是万丈山崖!
  他这几天怎么回事??一会儿地震一会儿摔跤的,就是跟山崖过不去是吧!
  诺德即将一个趔趄摔下山崖,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的腰被一双手稳稳握住,然后顺势跌进了一个滚烫有力的怀抱。
  诺德惊魂未定,抬眼望去,只见接住他的那个身形和赫托极为相似,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谢谢你……赫托。”
  然而,当他看清对方的眼睛时,那一瞬间,惊惶、震惊的情绪如汹涌的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
  那双眼睛,即使是做了变色处理,但诺德就算死,都不会认错。
  第48章 重逢-火葬场前奏
  来人一袭黑色的氅袍, 斗笠状的帽子和口罩将眉眼遮掩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毕竟同床共枕了四年,诺德很难说自己不熟悉这具身体, 淡淡的硝烟夹杂着雪松气味的信息素,搂住他腰肢的手掌的大小、温度, 一切都似曾相识,已经形成了刻入骨髓的肌肉记忆。
  诺德内心五味杂陈, 不管兰斯诺特什么目的,既然遮遮掩掩的不愿以真面目见人,诺德也没必要拆穿他。
  “谢谢, 放我下来吧。”雄虫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轻咬着下嘴唇, 不让自己发出丝毫异样的声音。
  黑衣人犹疑了片刻,搂住他的腰肢的手松了松, 看向周遭往来不迭的人群,还是加紧了手上的力道。
  此时,周遭只有嘈杂的喧闹声,和山涧峡谷呼啸而过的风声。
  “你的脚崴了。”
  那人说, 声音经过处理, 听起来机械又冰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诺德动了动脚, 后知后觉地发现脚踝处传来钻心的阵痛,估计是刚才被绊倒时伤的。
  他刚想说什么,黑衣人已经将他整只虫横抱起来。他原本想飞,但是这里人群密集,翅膀很难伸展, 而是三两步跳下山崖,经过一段陡坡,沿着山体滑了下去。
  路行险峰。
  诺德见离人群越来越远,终于开始惊慌起来,在那人怀里剧烈挣扎,“你干什么??放开我!!”
  “很快就到了。”
  虽然电子音还是夹杂着电流,机械而生硬,但偏偏听起来无端诱哄,听上去和绵绵云朵一般温柔。
  那人说的“到了”,指的是他临时搭的帐篷,角落有一个白色医药箱,里面有出现各种意外准备的药膏和药丸。
  恐怖的是,那个帐篷离他的不过几十米远!!!
  也是在这时,那道暗中窥伺他的视线却像人间蒸发一样,突然消失不见了。
  事到如今,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个抱着他下山的人,还有暗中窥伺他的人,也许还包括地震中把他救出来的“会飞的兽人”,都是兰斯诺特!!
  诺德被他抱着,手背无力地覆盖着眼皮,觉得一切都滑稽得不可思议,却偏偏从头到尾都解释得通。
  会飞的兽人是他,暗中窥伺的也是他,却让他感受不到任何危险,因为一直跟踪他,所以能在他遇险的第一时间赶到。
  只是他想不明白,兰斯诺特这么做的意义在哪?
  明明自私自利,一面在他的面前表演深情,一面在背后疯狂匹配其他雄虫的信息素。
  明明死了就死了,却偏偏又不知怎么找到了他居住的星球,像个神经病一样暗中监视他,又在他快受伤时又下意识保护他。
  ——精分都不带这么演的。
  诺德被轻轻地放在露营椅上,他转身忙前忙后,终于备齐了酒精、碘伏和绷带。
  高大的身影缓缓蹲在雄虫身前,预备帮他处理伤口。
  “就不劳烦你了,我的同伴就在附近,他会帮我的。”诺德说,便支撑着站起身,想回到自己的帐篷里。他还没站稳,就又一个趔趄摔了回去,然后烦不胜烦地“啧”了一声。
  高大的身形下明显地怔了一瞬,无数种复杂的感情在瞳孔中闪烁,阴暗酸涩的想法积压在一起,嫉妒在胸腔不受控制地疯狂发酵。
  同伴——
  那只和他长相酷似的黑豹子。
  “等把你的伤治好,我就走。”那人抿了抿唇,说。
  诺德:“……”
  跟听不懂虫话似的。
  干着强硬的事,语气却还挺委屈。
  黑衣人拧开碘伏的盖子,还是全新的,又从氅袍口袋里取出一个随身携带的热水袋,手指覆在雄虫的鞋上。
  搞什么,还要给他脱鞋吗?
  “别动!”雄虫的右脚微不可察地往后挪了挪,眼睛瞪得很大。“别碰我,滚远点!”
  黑衣人闻言,动作一滞,可紧接着,却像没听到诺德的话一般,置若罔闻地把诺德的登山鞋脱了下来,露出一双穿着厚厚毛绒袜的小脚。
  “等你伤处理好了,我就走。”他跟人机似的重复了一遍。
  雄虫的脚经不起拖延,他们离开时又没有带急救物品,要尽快处理才行。
  他手指一勾,又将那双袜子也脱了下来,粗粝的指尖摩挲过嫩白的脚掌,修长的指节贴在肿胀的脚踝关节处。
  他将暖水袋轻轻贴在那处肿胀的脚踝上,然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
  雄虫嫩白的脚掌在他的手心,脚上传来一阵温热的吐息,“可能会有点痛。”
  他们明明知道彼此的身份,也知道彼此知道自己的身份,却偏偏默契地演出不认识的陌生人,也是够滑稽的。
  “咯哒——”一声,脚踝被怼回原位。
  “唔——”
  诺德绝望地轻呼了一声,眼眶一瞬间蓄满了泪水,说不清是因为疼,还是某种复杂情绪的宣泄。
  “叫你滚,没听见吗,兰斯诺特!”诺德终于没忍住爆发,“不是死了吗,干嘛还在我面前晃悠?”
  诺德原来以为自己心如止水,可是当得知这个臭虫还活着,内心既酸又胀,最后化为了无端的愤怒,一脚就往他身上踢了去!
  “雄主……”那人握着他伸过来的小腿,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别使劲,脚伤会恶化的。”
  此时,黑衣人已经摘下帽子口罩,露出一张俊美却憔悴的脸,那不知哪搞来的变声器也关了,声音也恢复如常。
  那双翡绿的眸子饱含思念,却又带着更加复杂、更加深沉的情绪,有悔恨,有眷恋,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躲在暗处实在不是他的作风,被雄虫拆穿,他反而好受起来。
  兰斯诺特握着雄虫的脚,贴了上去,密密麻麻的吻落在他脚上,简直将变态诠释到极致。
  “我艹……!!”诺德跟被激光炮轰过一样愣在原地,鸡皮疙瘩布满全身,内心一万句脏话奔腾而过,“你有病啊!滚开!!!”
  “暗中监视我监视得不是很过瘾吗??怎么,偷窥play不玩了,现在又光明正大地犯贱了?”
  说着,他换了一只脚踹过去,偏偏雌虫不躲不避,硬生生吃了他一脚,胸口多了一道清晰的脚印。
  兰斯诺特不说话了,他再抬起头时,眼中的偏执和阴鸷消失不见,翡绿的眸子竟然有些湿润,那双绿眸臣服、包含爱意,又暗藏癫狂。
  好想诺德,好想诺德,好想见他。被他踹也好幸福。
  虽然每晚他都会在窗边近乎病态地守着雄虫入睡,可是这根本比不过,雄虫就出现在他眼前,真实的,温热的躯体就在眼前。
  “对不起,雄主,”兰斯诺特顿了顿,“我只是想看看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过得好好的,看到你就不怎么好了!”
  哭实在太丢脸了,诺德胸腔起伏不平,努力平复那呼之欲出的哽咽。
  虽然他潜意识里也觉得兰斯诺特不会死得这么早,但是看到那张令人生气的脸、令人生气的声音说令人生气的话,还是觉得像梦境般不真实,这只雌虫总是能轻易地挑起他原本平静的情绪:
  “激光炮怎么没把你炸死?”
  兰斯诺特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0.5个像素点,眼眸暗闪过一丝欣喜。
  他可以将那理解为,雄主还关心他吗?
  当时战场千钧一发,如果只是对抗外敌,歼灭蚁群或者剿杀异兽,兰斯诺特原本不需要这样偏行险招,可偏偏反叛军渗透到了内部,那是四年的渗透,难以连根拔起,他们不得不这么做。
  只要兰斯诺特死了,元帅之位就高悬,上将到少将几十名将军一定有沉不住气跳脚的,到时候等他们里应外合之际,也是军部反败为胜、扭转乾坤之际。
  记忆仿佛又回到那个血火交织的夜晚,当时他的身体被轰出碗口大的窟窿,破碎的内脏混着人造骨骼残渣在硝烟中飞散。
  他的身体,在将晶腺移植给诺德后就每况愈下,后来又经历了翅膀严重烧伤、器脏全部被替换,本来就和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
  还好劳埃德一直有在研究基因复刻技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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