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即使是过了四年的感情,兰斯诺特也无法把握,诺德会不会有别的雌虫。
  他的位置无时不刻不被觊觎。
  爱会让人变得越来越自私,虫也不例外。
  明明在虫族,多只雌虫侍奉同一只雄虫才是常态,因为雄虫的宠溺、放纵,泡在蜜糖里太久,兰斯诺特却越来越无法接受,和别的雌虫共享雄虫。
  只要想到诺德会像对他那样,对别的雌虫撒娇,坐在别的雌虫身上,亲吻他,抚摸他,用那张嘴对他说过的情话说给别的雌虫听,他就嫉妒得快疯了。
  如果诺德再与那只雌虫孕育后代,他们将共同建立一个新的家庭。雄虫会温柔地将他的幼虫——无论是雌性还是雄性——抱在腿上,温柔地喂养他们。
  那他呢?
  想到这儿,兰斯诺特就涌现一阵近乎呕吐的酸涩。
  他会像一只阴暗的老鼠,暗中窥伺雄虫的幸福,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甚至是一家多口甜蜜地挤在一起,逐渐在诺德的虫生被边缘化。
  结局是,彻底从诺德的世界消失。
  毕竟,星网上从来不缺,因为失去生育能力被雄主厌弃,最后孤独终老、精神还暴乱致死的例子。
  他没办法接受。
  他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曾经不以为意、嗤之以鼻的东西,什么家庭、虫崽、相夫教子,现在都成了他的奢望……
  他和任何一只雌虫一样卑贱低下,甚至更甚。
  所以每当雄虫问起,兰斯诺特都是能拖则拖,有时是军部的事物繁忙,有时是带着诺德去其他星系旅行,用过二虫世界的借口转移诺德的注意力。
  虫体基因学和虫造子宫的研究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取得突破性进展,他拥有了一个更强健的身体,有了可以孕育后代的虫造子宫——
  偏偏雄虫失忆了。
  诺德恨他,他没能挽回雄主,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诺德听着兰斯诺特的话,只觉得好像被一把洒水枪,怼着他的三观狠命冲刷。
  雄虫嘴唇张了闭,闭了张,久久回不过神。
  很难想象,这些字竟然能拼凑出一个看似不像解释的解释。
  所以,兰斯诺特就因为这个,瞒了自己整整四年?
  那些被刻意回避的夜晚,那些闪烁其词的回应,竟都是因为他担忧自己无法生育而产生的怯懦?
  周遭只有树叶被吹拂的声音,诺德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
  太搞笑了,像看了一出蹩脚的喜剧电影,很难不笑。
  诺德在想,这些年是不是只有自己在经营这段感情?
  但凡兰斯诺特对他有一丁点的了解,都不可能有这种顾虑。
  他是喜欢虫崽,但并不代表繁育后代是他的全部。
  如果对象不能生育,他也会负起一生的责任。
  诺德像观看一场精彩戏剧的台下观众,怔然片刻,在戏剧高潮时适时地鼓掌:“精彩的剧本。可惜,太过老套了。”
  很多人都有苦衷,但是兰斯诺特在诺德这里信誉值为负,所以,他不信。
  “雄主,我说的都是真的!”兰斯诺特急切地辩解,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兰斯诺特看着诺德,雄虫的眼神里没有得知他不能生育的嫌弃、也没有如释重负的柔情,连一丝厌恶、怀疑都没有。
  那双黑曜石般的瞳仁,波澜不惊,冷得像冬天的寒霜,和看路边的一只野狗没有任何区别。
  这种眼神让兰斯诺特害怕,下意识想回避,又怕视线一移开,诺德就会消失在眼前。
  他只能卑微的、怯懦的看着,承受那双黑瞳里泄出的无尽冰霜。
  “雄主,你相信我,我从来没有做出背叛过你的事,无论是身还是心……”兰斯诺特急了,他已经把最深处的秘密剖析,但是雄虫还是不信,他攥着诺德的衣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急切地想说些什么。
  “元帅,你似乎忘了什么。”
  “我们已经离婚了。”
  诺德不动声色地摆脱他的手,“你能不能怀孕,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轰隆——晴天霹雳,兰斯诺特感觉心脏像被五雷轰顶地砸过,狠狠击中兰斯诺特,心脏像被重锤猛击,一阵绞痛袭来。
  ——他应该再早一点说的。
  不是拖到现在。
  兰斯诺特摸索着胸前的领子,手指力度大得惊人,掌心掐出一条红痕,慌乱间,他下意识抓住了诺德即将离去的手,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说谎。”
  他说,忽然笑了。
  那双惊惶的脸上,陡然显现一丝势在必得的笑,看着非常瘆人。
  这个不为爱卑躬屈膝,说话无比欠揍的兰斯诺特,倒有几分四年前初见时的影子。
  “你在说谎。”雌虫的尾音放得缓而轻柔。
  “那个黑豹兽人明明和我很像。”
  “雄主,你是不是……还有一点点喜欢我?”
  第50章 追夫进度条(二)
  诺德轻轻地动了动裹着绷带的受伤脚踝, 大脑飞速运转,思考这句话的含义。
  什么意思?
  难不成兰斯诺特以为自己对他旧情难忘,找了个跟他长相有几分相似的兽人当替身情虫吧???
  太离谱了吧!
  雄虫霎时失言, 不知道对这种自恋到极致的念头如何反驳。
  “那只是巧合,世界上长得相像的人还少吗?而且赫托就是赫托, 和你一点都不像,赫托比你正常一万倍!”诺德说, 咬着牙转过身,“你听清楚,兰斯诺特, 我对你,早就没有一点……”
  他话没说完,一具温热的身体就从背后贴了上来, 然后双手交叉,从前面了扣住了他的腰身, 脖颈抵在他的肩颈,唇瓣擦过他的脖颈。
  “别这样,诺德,”他说,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雄虫颈侧, 声音颤抖,手也在止不住地抖, 像濒死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求你了。”
  那只手从腰间上移,然后虚虚地捂着雄虫的嘴,好像只要诺德不说出接下来的话,他们之间就不会结束似的。
  手再次回到雄虫紧窄的腰上, 背后的身体贴得更紧了些:“你告诉我,怎么样你才能消气好不好,我什么都愿意做的。”
  “打我能不能让你消气?我带了枪,你哪里不喜欢就开枪打了,好不好?”
  诺德哽了一秒,低声骂了句神经,谁要一枪毙了他,打他又不会让自己中彩票发财!
  “我哪哪看你都不顺眼,你就算被打成肉泥,也跟我没半毛钱关系!”诺德没好气道,用力挣扎了一下,试图挣脱兰斯诺特的禁锢,可对方的双臂好似钢铁铸就,紧紧箍着他,纹丝不动。
  “兰斯诺特,你又发什么疯!放开我!”诺德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颤,在狭小的帐篷内回荡。
  世上分分合合乃是常态,错过是大多数,有些感情缘分已尽,没必要强续。
  诺德这个外来人口对虫族这个社会的感情额眷恋少的可怜,当初愿意留在切尔诺,也不过是因为那里有他曾一见钟情、想着相伴一生的人罢了。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在哪里不是一样呢?
  如果诺德没有想起协议婚姻的那一年,估计日子也会那样过下去。
  只是现在,诺德只觉得没必要。
  爱恨情仇实在劳神伤心,他懒得再去试探兰斯诺特的真心,也不想再花时间验证对方的深情是真是假了。
  “可是,我们不能就这么结束了。”兰斯诺特说,语气竟然带着一丝听到雄虫情绪波动的欣慰。
  他宁愿诺德打他骂他甚至恨他,也不能接受自己之于雄虫,是已经完全无所谓的存在。
  “算不算是由你一只虫说的吗?”诺德咬咬牙,“我不想跟你继续了,离婚协议书白纸黑字写清楚了,你还纠缠不休做什么!”
  诺德被他勒得生疼,用没受伤的脚踢了踢雌虫的小腿,结果兰斯诺特不知怎么回事,那么大块头跟没骨头似的,一下子跌倒在帐篷里的睡袋上,连带着诺德往后踉跄几步,也跟着往地上仰去。
  倒是没觉得疼——因为身下有一个虫肉垫子牢牢接住了他,诺德整只虫摔在兰斯诺特身上,膝盖不小心顶在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还没等他开骂,诺德就被那处的反应吓晕了。
  很烫,轮廓清晰而熟悉。
  不是吧,又…………?!
  “……”
  兰斯诺特太久都没碰到诺德,太久没闻到雄主身上的味道,那个藏间的衣服、用品,都被他榨干了最后一丝气息,索然无味。此时近距离接触,身体瞬间就有了反应。
  诺德跟弹簧一样弹起来,表情五彩缤纷,最后像吃了答辩一样定在了脸上:
  “你变态吧!……”
  雌虫通红的眼眶瞪得死死的,不知道是气愤、难受还是什么别的情绪,宽大的手掌覆住诺德的后脑勺,伴随一声压抑的闷哼,体位调转,诺德被他支起的人形框架锁在原地。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