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沈长修不置可否。
  老齐这才抬头环顾四周,只是片刻,他眼眸陡然敛起:“这,这是……鬼楼!”那人看了许久才颤巍巍说出自己的想法。
  沈长修背着手,缓声问:“你都从鬼门关走了一趟了,怎么?还怕这阳间的鬼楼!”
  老齐一愣,接着惨兮兮苦笑着:“呵呵,也是,公子说得对!我的确是没什么好怕的了!”
  沈长修坐在一旁,翘起二郎腿探问:“你是得罪了什么人吧,被人殴打成这样。”
  对方也顺势坐在旁边,垂头丧气:“哎,公子聪慧一眼看出!不瞒公子,我本是那刘府管家,因为赌场被人算计输光了钱,无奈只得偷了府里的银子还欠账,被人发现,不仅赶出府里还给我好好揍了一顿。唉,是我活该!”
  沈长修心道:能坦诚说这些,也不算是个没救的人,于是假意摇头:“又赌,又偷,看来我是不该救你啊。”
  那人一激动,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忙不迭为自己辩解:“不不,公子,我不是个坏人!唉,一时不注意鬼迷心窍被人下了套,嘿,也都怪我自己猪油蒙了心!要不是赌场人追的紧,我也不会去偷的,我错了,我真错了。公子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老齐后半辈子愿为公子做牛做马!”
  沈长修一听:嘿嘿,这人救对了!正巧,这店里缺个帮忙打理的管事,于是叹说:“唉,既然你暂时也没处去,那好吧,我就好人做到底留下你,帮我打理这店。”
  老齐一听,有些发憷蹙眉:“啊?这里?”
  沈长修道:“对,我买下了这楼,以后准备在这里开店,你就帮我打理店面吧。”
  老齐重重点头:“好好,别说鬼楼,就是阴曹地府,公子吩咐我也必定完成!”
  沈长修问:“识字嘛?”
  老齐点头。
  沈长修掏出自己画好的装修图,递给他:“等你伤好点,尽快找几个零工过来,你按这图纸上标注的点,让他们施工。”
  随即又掏出些银子放在桌子上:“这些你看着用吧,去抓药,买些吃食,这里就交给你了,我过几天再来。”
  说完将钥匙往桌子上一扔,随即打了个哈欠,“呃……好困,回去睡了!”
  说完,踏步撑伞离开。
  老齐一脸木然对着沈长修飒爽背影,有些纳闷:“公子,就这么相信我??连我名字都没问??”
  一个被老东家赶出来,名声败尽,身无分文,浑身是伤,又欠了赌债,如此狼狈的人,好不容易有了个避雨的落脚点,不会这么容易放弃的,而且看他本质不坏,也该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所以,沈长修料定他不仅不会跑还会十分卖力!
  关键是,他自己懒得管那些琐碎事,回家躺着等结果多好。
  哪怕这个结果是坏的,起码是自己躺着等到的,就是值得的!
  第26章
  锦衣卫北镇抚司。
  镇抚司狱,其监狱设在地下,终年不见天日,其墙厚数仞,里面即便哀嚎震天,外面悄不闻声……而对于人的进入检查更是严格,要过数道安检。
  囚犯席地靠墙而坐,一副生无可恋,通过面部几乎已经看不出来是谁,面额焦烂不可辨,而筋于骨尽脱……
  昭狱无疑与阎罗殿一般,也难怪有人说如果从昭狱到刑部大牢,简直是上了天堂。
  一进入里面,骤然让人感到不寒而栗,漆黑的地下空间,只有个把零星的火把,还不时传来人的哀嚎声,让人后背发凉。
  不过,在这样的环境中,竟然还有人摆桌喝茶!
  在这个风雨之夜,冷寒十守在昭狱,在这个听不到外面丝毫风声雨声的监牢,等待最后一搏。
  明日即将被处斩的吕宏,若不能从他嘴里套出陷害镇南王的幕后黑手,那这段时间来一切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即便内心有些焦灼,冷寒十表面上还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他翘起二郎腿,手上端着一盖杯,盯着面前那一簇燃烧的烛火,慢条斯理地浮了浮茶水,茶香袅袅,氤氲水汽中,俊秀的面容在火光、水汽中半遮半隐,三分神迹,三分鬼魅……
  直到携着一股风雨之气的廖项贤风尘仆仆进来,附耳道:“他们回来了。”
  冷寒十神色一凛,沉声问:“东西找到了?”
  廖项贤神色坚定拿出一个布囊:“嗯!使命必达!”
  寅时已过。
  冷寒十将茶盏一掷,接过布囊:“好,该下去会会这个吕宏了!”
  明晃火光映出一个镌刻侧脸,丰神俊朗,冷寒十垂眸转着扳指一步步靠过来。
  “指挥使!”旁边侍卫俯首作揖。
  此时正被绑在刑架上,浑身是伤的吕宏,感受到一道逼仄杀气腾腾的阴影覆盖下来!
  吕宏忽然抬起头,露出散乱的头发下的一双无所畏惧的眸子。
  只是,待他看清面前人的脸,双眸骤然震惊:“你你你你就是冷寒十?!”
  冷寒十抬起的眸子盯着他,眸子极寒,像是寒冰覆盖,面也如寒玉,眼神永远一副看垃圾的表情睥睨着囚徒,不着一词。
  吕宏骇然之后,硬梆梆啐道:“哼,世人只说你冷寒十美,可没说美成鬼神啊!吓老子一跳,还以为提前进了那阎王殿猛然见到鬼神了呢!”
  旁边的廖项贤听闻这话,忽地忍俊不禁。
  冷寒十一言末发,弧线锋锐的轮廊在明晃晃的火把下,晕染着淡淡的疏离和冷漠,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波澜静谧至极。
  对面的吕宏有些绷不住,喉间一滚:“你有话快说!这么直愣愣看着怪。怪瘆人的!”
  半晌,冷寒十“唰”一下展开手里的布囊,对着吕宏发出低音炮:“眼熟吗?”
  结果,那吕宏只稍稍看了一眼,冷寒十就即刻收了起来,转过身,背身对着他,又酷又拽,“怎样?该说了吧!”
  待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吕宏脸颊一阵颤抖:……
  随即破口大骂,“你、你们果然是大越的鬣狗,没人性,好卑鄙!狗日的锦衣卫,狗日的冷寒十!”
  廖项贤颜色一沉,向前威逼:“若你再磨叽,这拿来的可不光就是你闺女的肚兜了!”
  吕宏气到咬牙切齿,挣扎了半晌,才不甘妥协道:“好吧,既然你们连我藏了那么久的慧儿都找到了,我……我说,只求你们别伤害我的孩子。”
  待吕宏交代完,冷寒十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他面前,阴鸷道:“吕宏,你为了这件事,这么多年连亲闺女都不能见一面,值得吗?”
  吕宏终于绷不住,痛哭流涕,摇头惭愧哀嚎:“慧儿,爹对不起你啊。”
  冷寒十走到他跟前,阴恻恻意味深长道:“我们能找到她,你的上线也能!”
  吕宏目光一骇,似乎才刚刚意识到这点。
  冷寒十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耳边低语:“放心吧,我已经帮你闺女都安排好了,隐姓埋名她定会幸福过好后面的日子的。所以,别动不动说我们…没人性!”
  吕宏面色瞬间软了下来,望着冷寒十离去的背影,叨叨:“冷寒十,长得不糙!就是这眼神够犀利啊!冰渣子一样,啐冷!”
  “哼哼!能一睹天下第一美男子冷寒十的姿容,我吕宏这辈子也算值了!”
  冷寒十走过囚牢,关在牢房里的疯癫老驼子连忙爬到栏杆处,努力探头叫嚣:“冷二公子好久不见啊,你果然人中龙凤,我这个爷们看了都心动啊!哈哈哈!”
  “若是这外貌也是一场修行,那你冷寒十已大成啊!”
  跟在冷寒十后面的廖项贤咯咯笑个不停,忍不住打趣:“寒十,你这样貌啊,简直惊天地泣鬼神!”
  冷寒十闷声不语,负手大步向前走,理都不理。
  ~
  老齐低头打量着手里的装修图。
  倚阑珊这幢三层的楼阁,从下往上外形轮廓逐层收缩,成圆锥形状,沈长修将其最上层准备设计成自己起居所,下面两层则作为文娱场所。
  老齐也是常年侍奉主子的聪明人,一看就明白上面的心意。
  果然第二日,被委以重任的老齐,一鼓作气甚至都顾不得养伤,开整!
  毕竟也做了那么多年的管家,对上京城各个街市那可谓是轻车熟路,他找到干零碎活人力点,刻意寻了几个外地来的零工,这样既便宜又好使,能帮主子省一点开销!
  人找好,老齐就按照沈长修留下的设计图,紧锣密鼓开工了。
  ~
  这一开工就有动静,自然引得附近的人注意:
  “我靠!不得了了,鬼楼有动静了?”
  “谁啊,那么大胆子买下来了?”
  “空置了那么久,还真有人敢进去啊。”
  ……
  周围店铺的人,路过的人,都纷纷过来探头查看一二,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老齐也顾不得管他们,随他们在一旁指指点点,他只仰头皱眉看着今日雨过天晴的大太阳,满腹感慨:“嗨,公子说得对!死过一次,果然神鬼不怵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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