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啊?人呢?”
  “好像是锦衣卫带走了!”
  ……
  官差问了情况,旁边围观几人统一口径,都说是她自己不小心摔下楼去。
  沈长修一口气将西樱抱来了破道观,他已经走投无路,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哭到鼻涕眼泪横流:“丘道长,求求你,救救她,求你!”
  丘游还是第一次见如此崩溃到凌乱的沈长修,他看了看沈长修怀里的人,沉声道:“你是大夫,既然你都没办法,那她应该已经去了吧。”
  沈长修扬起头,哽咽倔强道:“我没办法,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丘游摇摇头:“九儿,你当我是神仙,就以为我真是神仙了?!”
  沈长修一听,瞬间瘫坐在了地上,他的眼神中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和空洞。
  沈长修试图开口说话,但声音却颤抖得几乎无法发出声响,泪水在他的眼眶里打转,最终无法承受地滑落,伴随着他崩溃的哭泣声。
  “哇——”
  他放声大哭,悲悯无助,许久。
  半晌,他将西樱抱在藤椅上,整理好她的衣服,走出门,将满桶的水抬起整个浇在自己身上,浇了个透心凉,他仰头哀呼:因为自己引狼入室,却又没保护好自己的人。
  他痛心疾首!
  沈长修将道观里给丘游买的酒,喝了一瓶又一瓶,喝了太多酒,却始终醉不了,他颓废至极。
  眼泪一滴一滴砸落下来,在他的白净红艳的脸上上晕开一片深色的水花……片刻,他凑到西樱跟前,抬手轻轻戳着西樱冰凉的脸蛋,疯癫苦笑着:“西樱,”
  想着西樱不过十几岁的年纪,自己收留了她,那天真的笑容和干净的嗓音……之前从未意识到早已跟身边的他们如此亲近,失去了才知道那是有多痛!
  沈长修捶胸顿足,声音哀戚地唤着:“西樱,对不起,对不起!”
  ……
  夜已深,沈长修靠在门框上,缓缓蹲下去。
  望着小院中满地月色,他脸色忧伤而凄惨。
  丘游看着他,默不作声……
  ~
  从外面回来的冷寒十,一进府衙,就着急询问沈长修,却听闻沈长修白日当值却无故离岗,还一去不回。
  冷寒十一听,紧绷着脸,可一转身,面色即刻舒缓,嘴里宠溺嗔道:“好你个沈长修,趁我不在偷懒啊,看我如何教训你。”
  结果刚进门,身后的候寿就紧跟着窜进来,一副惊慌失色:“不好了,指挥使,倚阑珊出事了。”
  第94章
  冷寒十心口一提,急速追问:“倚阑珊?如何?”
  候寿苦着脸道:“唉!倚阑珊那个唱曲的,叫西樱的可爱姑娘,摔死在了倚阑珊门口。”
  冷寒十听闻朝前一步走,厉声追问:“发生了什么?”
  候寿蹙起眉心:“白日我有公务在身,没有去倚阑珊,也是后来听别人说,说是那姚慎羽去了倚阑珊,然后那姑娘就出事了。”
  冷寒十神色忽敛:所以,沈长修是因为此……不行,我得快点找到他。
  从锦衣卫离开,冷寒十连忙奔去夜色中,他直接跑去了倚阑珊,看到门口那被冲刷过后还留下的斑斑血迹,却没见到沈长修,他愈发焦虑。
  此时的倚阑珊已经关门歇业。
  冷寒十直接推门走进去,问:“西樱的尸体呢?”
  老齐靠在墙根边上,有气无力:“被你们锦衣卫的人带走了……”
  「锦衣卫……一定是长修!」
  冷寒十忙不迭又跑去了葳蕤小院,但小院空荡荡也没见到他的影子。
  找不见沈长修的冷寒十心急如焚,
  「长修,你会将她带去哪里呢……」
  ~
  “都是因为我,是因为我……害死了一条无辜生命。我将那姚慎羽引诱到倚阑珊,让他撞见沈劲风的二夫人,本以为沈劲风会因为夫人被他调戏而责难他,结果,那沈劲风就当没发生过,可是姚慎羽却转头欺辱我的西樱……”沈长修越说越恨自己,恨到攥起拳头“啪”一下用力捶到墙上……血流不止也感觉不到疼痛。
  丘游盯着如此颓废的他,一脸不屑,沉默许久的他终于忍不住发出声音:“就这?你至于嘛!”
  沈长修沙哑着嗓子,眼眸震颤:“就这?这可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啊,若不是我引他去了倚阑珊,那西樱就不会——”
  “你不引他,他就不会去了嘛!”丘游扭过身子对着他,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孤绝,“九儿啊,不得不说,你选错了对象!奥,不过柳惜芊选的不错,美貌与身份都在,既能引诱姚慎羽又不会让她置险,尺度非常好,但沈劲风这个人,你选错了!他可是四平八稳明哲保身之流,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招惹当朝元辅的!”
  丘游见他失魂落魄,怕没了斗志对自己的计划也不利,于是叹了口气:“九儿,事已至此,悲悯无用,不如好好练练功夫,你看你估计连姚慎羽身边的侍卫都打不过,如何护好身边人?”
  沈长修有些理亏地抹了把脸上的泪水,他愈发觉得当初丘游说的有道理:是啊,丘游说的对,这个世界,得有钱和能力,才能保护好自己的人!
  ……
  半晌,丘游盯着西樱,沉声道:“九儿,去备祭台物什,今晚,我设阴阳坛帮这丫头超度。”
  恍恍惚惚的沈长修,一时间还不能接受他的丫头已经不在了的事实,他转头看着西樱许久,才沙哑着嗓子:“都…需要些什么?”
  丘游音色平缓:“亡人牌位,鲜花供果、三茶四酒,三荤四素,香宝蜡烛,米饭馒头,当然还有还得准备一些要烧的纸钱。”
  “好,”沈长修努力挺起沉重的身体,待稳了稳身形才走了出去。
  丘游望着他摇了摇头。
  沈长修失魂落魄走在街头,像一个飘飘荡荡的纸人,软弱无力……
  他走去了一家白事店,夜深店铺已经关门,沈长修猛烈叩击门,这才将老板叫醒。
  他将采买的东西滴滴答答挂满身上,拖着重重的步子往回赶。
  ……
  在道观正殿前,沈长修按照丘游的要求,将阴阳坛一一摆好,沈长修含着泪,呜咽着,他颤抖着手,将西樱的身上血迹擦拭干净,放在地上。
  待一切准备就绪,坐在轮椅上的丘游手摇招魂幡,嘴里有模有样念叨,“以我身中之阴阳造化,混合天地阴阳之造化,为沦于幽冥者,复其一初之阴阳造化也。夫谓我身之阴阳造化者,神与气也。”
  ……
  做完法事后又让沈长修将茶酒米饭撒于四周,烧化纸钱,接着他用一把破旧的古琴弹起《往生咒》。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亡魂早日登东方青华极乐世!”
  那一瞬,沈长修才忽然觉得古琴的音色竟然如此让人难过,仿若心头喋血。
  ……
  丘游超度了片刻,突然睁开惊诧双眼!
  正跪在地上烧纸的沈长修,陡然察觉他如此异常反应,面色忽地一紧:“怎么了?”
  丘游哀叹一声:“唉,这丫头的魂魄……不肯离去啊。”
  一听这话,沈长修难过到了极点,他跪在了西樱身边,痛哭流涕,不断央求:“西樱,西樱,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的仇我一定为你报,你、你安心去吧。”
  许是相处时间久了,丘游似乎还真是对沈长修有些感情,见他如此内疚模样,丘游竟然心生恻隐:“九儿,别哭了!或许你俩的缘分并未就此结束,想要见她最后一面……也不是不可以!”
  沈长修一听这话,连忙抬起一双泪眼婆娑的眼,用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巴巴望着他。
  丘游从怀里掏出一卷书册,是那卷他时常翻看的书册,他展开一页:“在此写上她的名字,”
  沈长修也不多问,连忙起身抹了一把止不住的眼泪,拿起笔写上西樱的名字,
  丘游:“取她的一滴血,按在名字上。”
  沈长修立马照做。
  丘游挑了挑眉梢:“好了,将这本书收好,一定要收好!明日你带去上京城外十里坡上元观后的一处密林里,按我所说,午夜鬼集开放,你进去就可以见到她了。”
  沈长修怔怔,结结巴巴:“真、真能见到她?”
  丘游点点头。
  沈长修神魂落魄,一时间不知道这是喜是悲。
  ~
  将西樱尸身暂时安放在道观,从丘游这里离开后,沈长修又来到了倚阑珊,但他却不敢走近,躲在墙角的沈长修,他害怕,不敢面对他们。
  他紧闭双眼,紧咬牙关,试图控制住那即将决堤的情绪,但内心的痛苦如同烈火般炙烤着他,让他无法呼吸,无法思考。
  终于,沈长修发出了痛苦的低吟,“呃……”声音中充满了无助和绝望,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汹涌而出,他靠着墙蹲在地上,双手紧紧抱住自己,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界的一切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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