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听到白小碗三个字,沈长修的神色登时变得谨慎起来,他不禁对面前的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产生了怀疑:会不会自己的踪迹被白小碗发现了,所以,特意派来这个细作?!
  于是,沈长修音色淡然,小心探问:“既然你是白小碗身边的人,那你为何要帮那……沈长修?”
  丁泠忽然浮起一脸的忧苦之色,急切又气短说着:“因为他、他帮我的妹妹报了仇…人总要知恩图报的…”
  沈长修撩起眼眸反问:“你的妹妹?”
  一想起美美的遭遇,丁泠额间青筋暴凸,咬牙切齿:“她也是被姚恶霸残害过的人……所以,沈长修当街斩杀他,就是我的大恩人!大英雄!”
  沈长修仔细打量他的神色,顷刻就得出结论:感觉不像假的。
  “那你这又是经历了什么……”
  丁泠闻声扭过头,眸色变得尤为枯寂,他颤抖着嘴唇流下一行泪水:“我……只是白公公的玩物,他发泄的工具,”
  沈长修想到他身上的伤,竟然都是白小碗造成的?!!
  顿时感觉眉心发紧!
  这个白小碗!!
  丁泠面色凄苦连连,磕磕绊绊说着:“昨晚服侍完他,我无意间听闻了他要加害沈长修的计划,正准备逃走却被他发现了……我本想为恩人沈长修求情,结果被他狠狠暴打一顿,关了起来!我是从房梁上爬出来,又钻了狗洞才跑了出来……我、我这将死之人,一定要救他,这是我唯一能帮恩人做的了。”
  丁泠的话,让沈长修吃惊,意外,他面色一下子骤紧,没想到当初自己的善举,竟然造就今日的善报……
  沈长修听闻他的遭遇,胸口郁结的厉害,他颤抖着嗓音不甘心询问:“那你可知道,他…到底为何如此记恨沈长修?”
  沈长修自认为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白小碗的事!甚至还一度把他当成是朋友!
  丁泠眼眸一颤,他回想着:“我记得…白公公有一次醉酒折磨我的时候,嘴里谩骂着:沈长修凭什么你就是善良的,大义之人!凭什么你受冷寒十庇佑!凭什么你不进宫做太监,凭什么……”
  丁泠的话仿佛呼啸的北风刮过耳畔,让他身心骤冷!
  沈长修:…………
  惊骇之余,沈长修双眸震颤,忍不住破口大骂:“疯子!他麻的就是个疯子!”
  他想着印象中白小碗那张脸,怎么都不敢相信,他会有如此反差割裂感!
  「他竟然将这个孩子想象成了我来虐待?!我踏马的抽死你!这个死变态!」
  望着这个年纪尚小的孩子,他攥紧双手,心疼又愤恨:白小碗,你身体里到底藏着怎样的恶魔!我非得将他扯出来,鞭笞!
  沈长修起身,忽然做出后撤一步的动作,接着俯身九十度鞠躬!
  丁泠不明所以,努力探是上半身:“你…?”
  沈长修挺起身,一脸肃穆:“丁泠,我先替沈长修谢谢你,你安心在这里,好好养伤,剩下的事,就交给你的大英雄——沈长修了!将来,我一定带他来看你!”
  丁泠双眸充满了欣慰泪花:“谢谢,谢谢你!”
  第193章
  将丁泠安抚下,沈长修便钻去药房,同孟老一同研究救治丁泠的用药方案……
  一直到了暮色渐起。
  为了这样一个忽然闯来的陌生人,耽误了宝贵的一天时间,打乱了自己的计划,但沈长修觉得值!
  他一定要守住这一条脆弱渐消的生命,被白小碗践踏的生命!是他内心罪恶的证据!
  沈长修要将这个丁泠,将他健康的、活生生的、明媚的带到白小碗跟前!
  让白小碗直面自己的黑暗!
  沈长修站在院子里,负起手,仰望着头上的明月:吕禾!你是人是鬼,就让我一探究竟吧!
  ~
  司礼监管事宅院。
  暮色渐沉,屋内却依旧明亮如昼。
  十二盏鎏金宫灯高悬,灯芯是用南海进贡的鲛人脂制成,燃烧时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后宫正妃才够格用的摆设,趁撤下来清理的空档,白小碗偷偷让人布置在了自己的屋子里。
  此时的白小碗,斜倚在一个破损了的紫檀木雕花的贵妃榻上,看着不远处铜镜中自己模糊的倒影。
  香炉中燃着从荷妃那里偷偷匀下来的龙涎香,青烟袅袅升起,在殿内盘旋。“这香是西域使臣进贡的珍品,据说一年只得十两……香气浓郁却不腻人,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味,像是御花园里初绽的牡丹。”
  白小碗陶醉般呢喃。
  “白爷,该用茶了。“小太监良芷微捧着描金漆盘轻步走来,盘上是一只青玉茶盏,釉色温润如玉,是汝窑今年新烧的贡品。
  茶汤澄澈,泛着淡淡的金色,是用武夷山的大红袍冲泡的。
  他轻轻抿了一口,茶香在舌尖绽放,带着一丝回甘。
  学着宫里贵人的模样,斜靠着,一脸惬意。
  享受着内心的满足感,“果然,权势才是最上等的补品!”
  “我白小碗,哦,不不,”时间一久,白小碗都快要忘记了自己的真名字了,他垂眸阴柔一笑,“吕禾,吕木匠的小儿子!”
  “哈哈哈,”想起过往那些黑暗、凄惨、趴在泥地里看不到尽头的日子,白小碗惨淡又疯癫笑着,笑着,眼眸里攒起一簇泪花,“走到今日,这一切都是我应得的!”
  ……
  下人来报:“白爷,外面送来消息,那个丁泠被一个戴着面具的人救走了,嘿,一转眼就不见了,奇了怪了!”
  “戴着面具?!”白小碗抚摸着身上的流光锦,这流光锦十分珍贵,也只有后宫里的女人才能得以享用,是太后赏给他的,白小碗十分喜爱,他觉得披上这流光锦,自己就真的高人一等啦,彻底脱离底层,登上巅峰。
  下人回说:“嗯,就是大街上,都学那个玉面公子的装扮,戴的面具。”
  白小碗面脸色骤黑,挥着手喝到:“一群废物!那丁泠受了伤,不医治会死的,让人去医馆一家家给我找!让锦衣卫的人也一起!必须将他给找出来!”
  下人连忙应着:“是是,我这就去吩咐。”
  白小碗拧着眉头,紧绷着脖子,神色偏执又骇然,他嘶声裂肺:“丁泠,你想逃出我的手心?!做梦!!”
  说完狠话,他忽然音色一转,又变得无比柔软,他趴在榻上,颤抖着手指抚一寸寸摸着床榻,哀婉至极,“晚上,没有你的小身子暖床,这可叫白哥哥我如何入眠啊……”
  ……
  第二日清晨。
  查看了丁泠的状况后,沈长修走出房外,一脸深邃的他对孟老拱手:“孟老,这孩子就暂时先拜托给你了,我有急事要处理,还请孟老,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一定要将他救好!”
  孟老一脸惆怅:“小温,你交代的,我一定办好,但他,哎……我尽力。”
  想到之前街上的那群人,沈长修双眸划过一丝担忧:“还有,外面可能有人在找他,你一定要将他藏好了。”
  孟老点点头:“嗯,我有数了!”
  沈长修怀着满腔愤恨,一掀下摆,大步跨出大门:白小碗,我沈长修来找你了!
  一大早,离开了玉蒲堂,沈长修扭进细巷,朝倚阑珊的方向缓步走去。
  时隔许久,再次回来,一时间心口复杂起来:这里,有开心,笑声,也有伤心,有难过。
  曾经西樱倒在血泊的一幕,让他痛不欲生,如今回想,心口还是会有被一把揪起来的紧促感;拐角那处……曾经匆忙追出来追寻冷寒十的身影,那份手摸冰凌墙壁的触感,曾经的忐忑惆怅,一下子再次体味一二。
  ……
  那些鲜活的感受一一呈现在眼前。
  他无比热爱这里的生活,所以,如今做什么决定,也都要考虑这些身边人的处境,尽量维护他们的最大利益。
  所以,复仇的事……他才做出这样的皆大欢喜决定,即便是会违背神的旨意。
  只是,沈长修的脚步忽然顿了下来,
  他唯一害怕的是,既然自己是因为神者的执念才过来这个世界,那万一自己的所做并不能让神者满意,自己会不会从这个世界,灰飞烟灭了?!
  想到此,沈长修紧张到不能呼吸,他连忙扶着旁边的墙壁撑着自己的身体:不不,我万万舍不得!
  我舍不得身边的小伙伴,更舍不得身边的挚爱之人!
  若是一觉醒来,什么都没有了,那还不如让自己去死!
  “我得尽快找到神者,哪怕向他赎罪!”
  ……
  一大清早,戴着翡翠面具的他,负手一步踏入倚阑珊的门坎,扬声道:“小二,给爷上一壶好茶!”
  “客官,我们这还没——”
  小汪正在麻溜将桌椅摆放整齐,头也不抬嘴里随口应着,
  忽然!他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手下动作停滞下来:这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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