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钊哥没吃够可别指望我啊,我还没学会,今天顶多给你下碗挂面。”
  可出乎意料的是,没能等到祁钊的回应。
  姓祁的一反常态,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也不说话,跟个木头桩子一样。
  岑康宁愣了一下。
  觉得有些奇怪。
  毕竟平日里的祁钊虽然很高冷,但也绝不会不回答岑康宁。哪怕是冷战时期,只要岑康宁主动,祁钊也会回答。
  但今天的祁钊一言不发。
  从头到脚都透露着一股奇怪的气息。
  岑康宁尝试着叫他:“钊哥?”
  祁钊这回终于有了反应,可当他抬起头的一瞬,岑康宁却被他苍白的脸色与空洞漆黑的眼神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
  岑康宁赶忙上前扶住祁钊。
  但祁钊只是摇了摇头,疲倦中带着轻描淡写的两个字:“没事。”
  岑康宁瞬间急了:“怎么会没事呢?”
  祁钊坚持:“没事,我去趟卫生间就可以。”
  岑康宁还想说什么,可祁钊这幅油盐不进的模样这会儿他说什么都不好使,只能忍着,将人先扶去卫生间再说。
  而刚一到卫生间,让人震惊的是,祁钊立刻打开了马桶盖,张开嘴,快速用手指按压嗓子眼。
  “你……”
  看到这个熟悉的动作,岑康宁不由得想到数日前的那一天。
  那天他吃多了。
  躺在客房像一条濒死的咸鱼。
  眼前出现一片接着一片漆黑的时候,祁钊从天而降,精准无误地按住了他的嗓子眼。
  随后哗啦——
  食物顺着他的喉道顺滑而出。
  他好了大半。
  当时他心想,教授不愧是教授,一眼就能看出他的问题所在。
  直到此刻相同的场景发生在祁钊身上。
  岑康宁后知后觉。
  原来,祁钊并不是因为知识渊博而第一时间想到这个方法;他能够想到这个办法,并且能够第一时间快准狠实施这个方法的原因也许只有一个:
  那便是熟练。
  也是此刻岑康宁意识到。
  原来祁钊并不会因为那是由妈妈端上来的红烧肉就不排斥。
  他一如既往地排斥。
  只是那些排斥,反抗,在长年累月的时光中被以爱为名义的绑架宣告无效。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
  当一个人意识到自己的反抗不会有任何作用,反而会带来无穷无尽麻烦的时候,他就只能选择忍受。
  哪怕这种忍受是以伤害自己作为代价。
  二十分钟后。
  祁钊回到客厅。
  岑康宁腾地一下站起身来,眼神围着祁钊四处打转,直到确认祁钊以及差不多恢复平时的状态,才开口询问:“钊哥,好点了吗?”
  祁钊点点头,说:“好了。”
  岑康宁长长松了口气:“呼,那就好。”
  方才祁钊的脸色看上去实在太差。
  就算他已经把那些油腻的食物全吐了,但一个人在卫生间里待那么久,岑康宁还是有点儿不放心。
  这其中有数次他都想破门而入。
  每一次都是想到祁钊说自己想一个人待会儿而放弃。
  就这样反反复复的煎熬中度过了十多分钟,感天谢地,终于,祁教授出来了。
  人看上去状态还不错。
  岑康宁沉重的心情也松快不少。
  但他还没到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程度,自然是不会提起刘海俐,只半开玩笑半关心道:“刚吃的全吐了,这会儿肚子该空了吧?我刚刚做点儿吃的,要不要来一口?”
  祁钊的确饿了。
  毕竟按照他的习惯,下午六点钟就已经到用餐时间。
  今天非但没顾得上吃,还被迫吃了不喜欢的油腻红烧肉跟长寿面,吐过之后,胃里完全就是一整个空荡荡的状态。
  但看着此刻岑康宁盛情邀约的表情。
  不知想到什么,祁钊微不可见皱了皱眉心。
  “不用,我不吃面。”
  岑康宁不服气:“你怎么知道我刚刚是在下面?”
  祁钊:“十分钟前,你点赞了一个美食教学视频号;五分钟前,你发了一条开始学习揉面的朋友圈。”
  岑康宁:“……”
  不是,怎么有人难受的时候还视奸别人呐!
  半晌岑康宁磨着牙,说:“祁教授,你这个习惯得改,知道吗?”
  祁钊不置可否,低头拿出手机。
  岑康宁知道他这是想让保洁上门清理厨房的打算,不过……
  “不是面。”
  岑康宁按住他的手机,说:“你要不要先看一眼再决定?”
  祁钊本想接一句,炸鸡也不行。
  泡面更不行。
  可岑康宁却已经自顾自地走进厨房,端出自己十多分钟内的成果。
  纯白色的骨瓷盘中。
  绿色的西兰苔,红色的甜椒颜色鲜艳。
  而西兰苔与甜椒的左边,则是颜色没那么显眼的香煎三文鱼。
  浅橙色的三文鱼用橄榄油煎过,达到九分熟的程度。
  虽然这样的做法会一定程度上损失三文鱼的营养成分,但却可以最大程度保证寄生虫的消失,是祁钊喜欢的做法。
  岑康宁就这么端着这样一盘从烹饪方式到食材都正中祁钊下怀的晚饭走到祁钊的面前,弯起漂亮的眉眼。
  客厅灯光打在他的头顶。
  在他柔顺的黑发上笼罩一层光圈。
  祁钊看着那片光圈,听到岑康宁带着笑意,很骄傲地问自己:
  “怎么样,现在吃吗?”
  作者有话说:
  很厉害的小猫咪一枚[三花猫头]
  第51章
  人类的一生十分短暂。
  这是祁钊两岁起就明白的事实。
  有记录以来世界上最长寿的人类活了一百二二岁零一百六十四天,若是换算成小时,则有1079376个小时。
  十万多个小时。
  乍一看上去是十分漫长的时间。
  然而,若是扣除掉人类每天睡觉所需要的八个小时,1079376便会立刻成为719824,其间的损耗不可谓不令人心惊。
  此外,除睡眠外,还需考虑到时间的质量问题。
  人的身体从出生起不可避免走向衰老,通常而言,八十岁以后的时间质量下降到极限。
  于是仅剩不多的七十多万个小时再度损耗,直至剩下可怜的494816。
  连五十万都不到。
  不到五十万个有效小时的生命,却要完成那么多未知课题,祁钊为此感到相当为难过,并且一度产生焦虑。
  而为了解决这种焦虑。
  一开始,他决定缩减睡眠时间。
  从八个小时到每天睡四个小时,如此一来,睡眠时间的折损就少了一半。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为此感到欣喜,精力不充沛,身高停滞等缺陷接踵而至。
  这个计划在第五天宣告流产。
  后来经过反复试验,祁钊最后把睡眠时间保留在六个小时——
  既满足了身体需要的时间。
  又比八小时更为缩减。
  这个睡眠习惯一直延续到今天,短时间内,祁钊没有变更的打算。
  对睡眠的把控结束后,祁钊尝到了控制自我的甜头,开始着手控制身体。
  人类的身体是一台周密机器。
  需要饮食,加运动的共同维护得以运转。
  也许的确世界上有些人天赋异禀,像岑康宁这样,哪怕吃大量的糖油混合物也不会长胖,不会长痘,不会困倦。
  但对于祁钊来说,显然不是。
  他没办法摄入过多的碳水化合物,吃多就会犯困的同时,身体会起疹子。
  后来他将症状记录下来,主动询问医生。
  医生要他查过敏原。
  查询结果显示,很遗憾,祁钊的这具身体不算完美,他有在人群中不算罕见的celiac disease(麸质过敏)。
  celiac disease需要尽量避免小麦制品的摄入。
  那天后他开始拒绝所有的小麦制品,包括每年生日的那碗长寿面。
  可在他拒绝的第二天。
  饭桌上依然出现长寿面。
  那年祁钊五岁,个子算高,有站在厨房里的身体,却没有站在厨房里的权利。
  一连很多天,相同的长寿面以不同的汤底出现在饭桌上。
  他拒绝。
  母亲说:“要吃长寿面的,过生日怎么能不吃面?”
  祁钊严肃反驳,并拿出检验报告:“我对面粉过敏。”
  母亲却坚持:“胡说,吃了这么多年,之前怎么好好的?”
  “……”
  祁钊从一开始的抗拒。
  逐渐地,学会接受。
  因为他很快认识到一个事实:拒绝不会有任何的结果,相反,只会让他浪费掉更多的时间。
  何况那时的祁钊也已经学会用氯雷他定、西替利嗪来缓解过敏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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