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这样的一个人自然没办法非常准确地识别出自己当时的感情。
  所以理所当然地。
  一开始祁钊与护士长一样,认为那一瞬间的心跳悸动只是同情。
  直到后来他从医院飞走。
  在过去的五年时间里,他又参加过数次援助活动。
  他去了非洲,见到了在非洲饱受疟疾肆虐的小朋友;他去过山区,遇到了从小留守,完全没接受过教育的小朋友。
  那些小朋友远比岑康宁的境遇惨得多,也值得同情的多。
  可五年前病房门口那一瞬间的心跳加速。
  并没有再度发生。
  这并不意味着祁钊是一个冷血的人,对这些小孩子没有产生同情。
  事实上,祁钊尽可能的帮助了他们。
  对于他们的遭遇,祁钊也感到抱歉。
  但那是不一样的。
  后来,祁钊回忆起那天在病房门口看到岑康宁时的记忆,清晰无比地察觉到。
  不过当然,那时的祁钊虽然将那一瞬间的情绪波动与同情怜悯完全分开了,却也并没有将它归结于其他分类。
  他仍然对这种情绪感到陌生。
  并且对于时不时闯入自己梦境的岑康宁感到困惑费解。
  时间一刻也不停地前进。
  转瞬已经快要过去五年。
  五年后,祁钊没想到终于再度见到岑康宁,是在母亲的手机相册里。
  母亲说:“这是你下一个相亲对象,我先去看看,不行就算了。”
  行动在反应之前。
  祁钊叫住母亲。
  “等等。”
  “怎么?”
  “一起去。”
  那天午后阳光明媚。
  岑康宁穿着一件蓝色的格纹衬衫外套,连帽卫衣,还有一件洗得发白的浅蓝色牛仔裤。
  他看上去长大地十分顺利。
  眉眼里带着笑意,漂亮的瞳孔完全看不出曾经受过严重到有失明风险的伤。
  唇角微微上扬着,嘴唇的颜色很鲜艳。
  鼻翼上那个小痣仍旧在,让人看他的第一眼就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
  以及,笑起来的时候,左侧脸颊有一个很浅的梨涡,很甜。
  他后来也成功考上大学。
  资料显示,他就读于q大土木工程系。
  四年的时间里拥有着漂亮的绩点。
  他曾参加过不少校园活动,在学校的相关社交媒体里热度很高,经常有人提及。
  ……总之无论如何,五年后再度出现在祁钊眼前的岑康宁,绝非一个需要被同情的形象。
  然而当岑康宁出现在视线里的那一瞬间。
  熟悉的心悸于祁钊的胸腔蔓延。
  后知后觉地,祁钊开始审视五年前那隔着一整个病房的凭空一眼。
  也同样审视自己。
  那天开始他意识到,原来那一眼从来都不是同情,更不是怜悯。
  只是动心。
  最单纯不过的,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动心。
  “……等等。”
  岑康宁打断了祁钊的叙述,不解道:“既然你说,那时候你就知道自己喜欢上了我,那为什么后来你要说那样的话呢?”
  “哪一句?”
  祁钊问。
  岑康宁不假思索:“请问岑先生对所有第一次见面的人都能叫出老公吗?”
  时隔多日。
  岑康宁仍然可以完整地复述出这句话,足以见得这句话对他的伤害有多深。
  当时,他真的以为自己被讨厌了。
  因为那开玩笑的一句“老公。”
  后来两人在温泉酒店那次,说起对开玩笑的尺度问题,岑康宁又一次地确认了,祁钊并不喜欢这样。
  不是没有后悔过。
  岑康宁当然也想在喜欢的人面前留下最好的第一印象。
  后来两人因为魏书训的事情闹别扭。
  不就是因为第一印象太差吗?
  可……祁钊竟然说当时他就喜欢自己了,那被喜欢的人叫老公,难道不该开心吗?
  岑康宁对此感到十分费解。
  以至于打断祁钊的叙述证据。
  然而祁钊抿着唇,凉凉看了岑康宁一眼:“那天是你第一次见到我。”
  岑康宁:“?”
  不得不说俩人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以后。
  岑康宁还是蛮了解祁钊的脑回路。
  就好比现在,祁钊其实并没有解释清楚自己当时的反应,可该死的,岑康宁从他的表情跟微妙的语气中就是感觉到了,原来——
  他在吃醋!
  这个人竟然在吃自己的醋。
  意识到这一点以后岑康宁忽然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就是忽然觉得从前因为这句话耿耿于怀的自己简直太傻了。
  当初他竟然真的觉得说出这句话的祁钊是对自己很不满意。
  但其实也不能怪岑康宁。
  毕竟谁又能知道,有人连自己的醋都吃呢?
  这事儿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的。
  不过再联想起后来这人吃醋吃到要写小程序来24小时举报网上那些乱叫老婆的网友们,似乎能做出这种吃自己醋的事情也不意外。
  可不意外归不意外。
  岑康宁还是觉得有些事情需要纠正一下这位醋精。
  “钊哥……”
  岑康宁深呼吸了一口气,先让自己冷静下来,随后方不那么委婉地道:“我觉得你以后说话的方式可能要改一改。”
  “改?”
  “是的。”
  岑康宁笃定道:“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说话不清楚,闹了多少误会?”
  其实不止误会。
  岑康宁还委屈过不少次。
  远的不说说近的,十分钟前,他就非常非常非常的委屈。
  祁钊却迟疑着看了一眼岑康宁:“什么地方不清楚?”
  也许是科研人与生俱来的刨根问底精神。
  祁钊非要让岑康宁说出个具体的场景。
  没办法,岑康宁只好告诉他:“就比如说,其实你喜欢我这件事,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可以早点告诉我呢?”
  他知道的实在是太晚了。
  岑康宁愤愤不平地想。
  原来祁钊从第一次见到他就喜欢他了,原来当年的初恋动心对象也早早对他动心。
  原来祁钊一直在吃自己的醋。
  原来从来都只是利益交换的关系。
  ……一想到这些原来,岑康宁就不由自主地感觉心头酸涩感与甜蜜感共同袭来。
  他现在的眼睛还是有点酸。
  但是完全感觉不到痛。
  而越是这种情况他就越是不由得想要想象,假如祁钊早点说清楚了会怎样?
  第一天太早了。
  也许过阵子,两人第一次吵架又和好以后就告诉他。
  说:“岑康宁,其实我喜欢你。”
  如果这个时候还觉得太早。
  那后来两人阴差阳错发生了关系,是不是也能说呢?
  尽管岑康宁也许不会接受那么早。
  但他会很开心。
  或许也会觉得很甜蜜。
  又假如……
  “我说过。”
  祁钊打断了岑康宁的想象,语气肯定。
  岑康宁原地愣住,逐渐流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亦是笃定:“不可能?什么时候?!”
  他怎么不知道?
  祁钊:“你仔细回忆回忆。”
  岑康宁:“……”
  一开始,岑康宁是绝不承认祁钊曾经说过喜欢这回事的。
  因为这样一来,就显得之前生气的岑康宁很呆。
  可祁钊一再坚持自己不止一次地说过。
  终于,一些仿佛是稀松平常的记忆,慢慢地从过去漫长的回忆中冒了出来。
  ……
  那是一个周五晚上。
  两人签订好协议后第一次发生关系。
  岑康宁以为祁钊忘了,但其实祁钊并没有忘,只是回家的稍晚。
  关上门的瞬间。
  岑康宁就被紧紧抱住。
  那会儿岑康宁对于履行合约这件事还略有生涩,不想在玄关,想要回到卧室,关上灯,然后拉上窗帘。
  结果祁钊的手就那么伸了过来。
  不由分说穿过了他的衣摆。
  他羞涩地拒绝:“不要。”
  祁钊说:“不是签字了吗?”
  岑康宁红着脸,低声说:“在这里太……”
  “那换个地方。”
  祁钊把他抱到沙发上,这么说。
  沙发上怎么行。
  岑康宁其实还有些紧张,但当时的情况却不容他抗拒。
  于是一步步地放纵,一步步地沦陷。
  直到临门一脚。
  包装被撕开。
  “……喜欢你。”
  当时,他的耳畔,似乎真的有过这么一句低声的轻吟。
  还有某个晚上。
  他累坏了。
  那天本来就累。
  先是陪舍友他们在学校里乱逛,然后是回家跟蛮不讲理,很会定义周五晚上的祁教授乱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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