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滚——”
羞恼的宁也抢不走手机,关不掉视频,干脆转身要走,结果被裴序一把抓过,摁在了床上。
视频画面猛烈晃动,随即便是一片黑暗。
宁也记得,当时裴序将手机丢在了床侧,画面没拍下来,但是声音全都录了下来。
“你跑什么?”
“放开我啊混蛋,正常的生理现象你难道没有么,一直问问问,有什么好问的?”
“生理现象当然不奇怪,我只是奇怪我当你面换个衣服而已,你怎么又脸红又有反应的。”
“……”
“别装死,说话。”
“……”
“宁也,你再闭着嘴巴不回答,我就要想办法撬开你的嘴了。”
“……你很烦!是,我就是有反应了,我不能有吗?!”
宁也气急败坏的声音过后,黑暗画面里余下的便是裴序低低沉沉的笑声。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当时的宁也偷偷在裴序手机里找到这个视频,趁裴序不知道的时候传到了自己手机里。
手机震动起来,有新的来电。
宁也从视频和回忆中抽神,下意识看向屏幕上方显示的来电人,突然一阵恍惚。
不断震动的手机一直颤动着他的手指,更颤动着他的心。
来电人是裴序。
宁也恍惚很久,僵直着身体一直没动。
来电因为没有接听而自动挂断,但是第二个来电又马上打进来。
宁也喉结微动,眼底满是挣扎犹豫。
他不知道为什么裴序还会给他打电话,他们晚上闹得那么难看,裴序为什么还要找他?
第二个电话又自动挂断。
紧接着,第三个打进来。
这是第三个了。
宁也的手指在手机屏幕悬停着,理智溃败于不断震动的手机,手指轻轻点了一下,接起电话。
几乎是同时间,裴序的声音从宁也戴着的耳机传来,与刚才视频里的声音相差无异,只是声调泛冷。
他说:“东西没拿。”
宁也滞了片刻,想起自己离开裴序那里的时候,再次忘了拿走纸袋子。
原本他就是为了拿回纸袋才去的裴序那里。
这种事情不需要再重复,现在他走了,不会再回去拿。
“不要了。”宁也开口,“扔了吧。”
电话那头有几秒的寂静,随后,宁也听到裴序冷漠的笑声:“说不要就不要,够狠心。”
宁也:“……”
“那医药费怎么算?”
“什么?”
“你咬了我手臂,破皮了。”
“……”
宁也开始怀疑电话那边的人到底是不是裴序,听声音和语气又是本人,但他在说什么?
破皮了?医药费?
“你别以为你走了,就什么都结束了。宁也,你欠我的,我一定会让你还回来。”
裴序说完这句话,就兀自挂断了电话。
几近冷然威胁的话语,宁也听得脑子发愣。
等反应过来时,轻轨已经到达机场站,要下车的乘客已经推着行李箱在门口依次下车。
宁也来不及想太多,赶忙握着手机从座位上起来。
城市另一端。
裴序挂断电话,只剩他一人的房子瞬间静下来,空气无声,寂静环绕。
林乔带着陈清卓离开时,特意叮嘱裴序不要喝多,喝闷酒容易出事。
但裴序没听。
也是因为这半瓶的伏特加,裴序才能借着酒精打开手机,直接输入倒背如流的那个手机号码。
现在他的耳边仿佛还有宁也的声音,那样冷淡的几个字:不要了,扔了吧。
嗯,不要了,扔了吧。
裴序轻笑一声,将轻薄的手机丢到茶几上,黑沉的眼睛盯着宁也遗忘的纸袋子。
狠心的人果然对什么都狠心。
自己的东西,说不要就不要。
而他,还不如这个纸袋,起码宁也还特意过来取过。
但是他呢?
宁也在分手之后,有想过回头吗?
应该没有吧,宁也自己都说了,对于当年的选择,没有一点后悔。
四年才肯回来一次,打了三个电话才肯接,裴序越是确定自己在宁也心里的位置,就越是不甘。
但是没关系。
现在裴序无畏宁也的无情,反正他不会再纵容下一个四年的空白,不会再纵容宁也抛弃自己。
裴序敛眸,瞧了一眼自己手臂上齿痕清晰的牙印,重新拿起手机,拨出去一个电话。
“抱歉,下班时间打扰你。”
裴序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麻烦帮我查一个人,名字和身份证号一会发给你,我要知道他近四年里所有的事情。”
对方应下来后,裴序轻动眼睫,考虑到什么,加了一句:“这件事保密,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我爸。”
“好的,小裴总。”
第10章
10
逾市的夏天是闷热寂静的,午后阳光从老旧楼道的花纹镂空砖钻进来,静静倾洒在楼梯旁斑驳的墙面上。
透过花纹漂亮的镂空砖,能看见楼外绿色繁茂的黄桷树树冠,叶片层层叠叠,浸润在夏日阳光里。
宁也提着行李箱,踩着布满灰尘的水泥楼梯一步一步往上走,墙面光影似乎在他眼前跳动,迎接着他回家。
这栋上了年纪的居民楼是宁也外公外婆的旧居,两位老人在宁也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只留下这一套房子。
四年前,宁也回到逾市,跟自己的母亲见了一面。
父母离婚之后,宁也跟着父亲回到南市,刚开始他还会跟母亲通电话,但随着时间流逝,通电话的次数越来越少。
宁也也是这次回来,才知道母亲很早之前就已经再婚,有了新的孩子。
他们在一家孩童很多的麦当劳见面,宁也第一次见到自己同母异父的妹妹,小小一个,安静睡在小推车里。
她穿着粉白色的连体衣,小脸嘟嘟的,皮肤很白。
妈妈说,妹妹刚刚二个月大。
然后,她给了宁也一串钥匙,让宁也去住外婆家。
十八岁的少年,没有来得及抱一抱自己从没见过面的妹妹,就被自己的妈妈以一串钥匙分割关系。
宁也当时在座位上坐了很久,麦当劳里一直响着孩子们嘈杂的声音,他们有爸爸妈妈陪着,尽情的闹,尽情的笑。
而宁也,在那些嘈杂声里,有了一种自己被全世界抛弃的错觉。
或许……
那也并不是错觉。
宁也什么都没说,接受了那串钥匙。
除了母亲每个学期开学前汇过来的学费,他再没有联系过她。他按她的心意,不去打扰她现有的家庭和生活。
这栋楼的楼上楼下住着的多是年纪偏大的老年人,宁也提着行李箱上楼,能经过他们家门口。
爷爷奶奶不常关门,油烟和炒菜的声音从每户家里传出来,给盛夏寂静的午间添上几分烟火气。
宁也住五楼,六楼是天台坝子,这栋楼的爷爷奶奶们在上面种了许多菜。
几天不在家,灰色防盗门上又被贴上几张新的小广告。
宁也将小广告撕除后,用钥匙打开门。
客厅朝南,浓郁的阳光正透过玻璃窗子倾洒在颜色泛旧的藤条沙发上,一侧照不到阳光的餐桌正陷在阴影里。桌上是椭圆形的透明鱼缸,几条小金鱼摆着尾巴在水里游动。
鱼缸是旧的,金鱼是宁也上个月在花鸟市场买的。
他在这里住了四年,房子里大部分的东西都是外公外婆生前留下的旧物件,装修和格局也都维持原样。
宁也知道这里不是属于自己的家,这是外公外婆的遗产,他们的孩子都有份。
如果哪天舅舅姨妈提出要收房,他就得从这里搬走。
正是这样清楚的认知,所以房子里面没有太多属于他的东西,他也一直做着随时搬离的准备。
身后的防盗门砰一声关上,宁也站在玄关,瞬间卸掉了浑身的力。
从南市到逾市,回到这里,他才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找回自己的呼吸。
在南市的那两天,就当是时隔四年又重新做了一场跟裴序有关的梦吧。
冗长的午后,宁也收拾了房子,整理了行李箱,台风夜滞留在裴家穿的那套衣服,洗过之后晾晒在阳台。
衣架勾着晒衣绳,衣服轻轻晃动着,像是他逝去的少年时光,在光影中晃着,晃着,然后停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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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
逾市一旦进入秋冬,整个城市的色调就冷了下来,日光变的稀薄。
西城大道两侧成列挺拔的银杏树是这个季节唯一的亮色,扇子形状的叶片无论是在枝头还是落在路面,都层层叠叠一片金黄。
被日光笼罩时,更像是在璀璨发光。
逾市大大小小的道路两旁都有银杏树,但是西城大道的景色最漂亮最出名,每年这个季节都有许多人过来打卡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