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燕声愣了一下,悻悻地放下手:“也、也没有必要这么说自己啦……你马里奥赛车玩得挺好的……你有好好和爸爸道歉吗?”
余响颔首,随即又摇头道:“道歉解决不了问题,我会努力用行动弥补。”
“哦,”燕声听得似懂非懂,看着对面紧闭的房门,走上前敲敲门,“爸爸,你没事吧?”
许久,门内传来燕回模糊发闷的声音。
“……没事,声声你自己写作业,好吗?”
半点也没提余响。
燕声看了余响一眼,乖乖应了声好,转身回房间。
余响看着他的背影,忽然灵光一闪,跟了上去。
“声声,叔叔辅导你写作业,好吗?”
燕声不信任地回头看他:“你行吗?”
余响:“……小学作业,应该没问题。”
燕声歪头想想:“我只有英语作业没写了,你英语好吗?”
余响努力扯出自信的微笑:“没问题,我在国外留学了四年。”
“好吧。”燕声终于大发慈悲地首肯,走到书桌前坐下,拍拍旁边的小板凳,“你坐这。”
“好。”
几分钟后。
“声声,别人跟你说生日快乐,用英语该怎么回答?”
“哈皮波斯得啊!”
“你这发音……算了,应该说thank you。”
“为什么?我们一起庆祝生日不对吗?”
“……对,但你要看题目,答案怎么能和题目一样呢?”
“为什么不可以?老师说了,要有语境!”
“……”
主卧里,燕回扑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一动不动。
过了许久,他终于动了,抓着一个枕头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然后,把枕头狠狠地往床上一摔!
枕头发出一声闷响,被压扁的羽绒因为这个动作瞬间变得蓬松起来,鼓鼓囊囊的,看着就让人生气。
燕回脸色晦暗,似乎看不惯枕头这么蓬松,抬起脚狠狠地踩下,羽绒枕瞬间变成v字型,两边翘得更高了。
这显然不是燕回想要的。
他连着踩了好几下,发现不解气又跪在床上左右开弓,把枕头当成阶级敌人般一顿暴锤,直到听到布帛开裂的声音才喘着粗气停手。
好在,这个羽绒枕是双重内胆,内容物并没有跑出来,只是枕套裂了。
牺牲了一个枕套,燕回的情绪却得到了宣泄,大脑重归冷静,开始正常运转。
余响喜欢……嘭!
没忍住又揍了枕头一拳,燕回举着仿佛还在冒烟的拳头,脸色黑得吓人。
……就算余响是自己人,也不能把燕声的身世告诉他。
或者说这样一来,更要死守这个秘密。
因为余响依然是正朔集团继承人,他身上背负的责任并没有因为立场改变。一旦燕声身世暴露,等待他们的唯一结局,就是失去燕声的抚养权。
虽然余响说不想继承正朔,可问题是现在余家第三代只有他了,这个责任不是他想推就能推得掉的。
燕回也曾经是那个圈层中的一员,他很清楚,个人的力量想与家族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
除非余响真的愿意放弃一切。
这不仅仅是放弃继承人身份那么简单,如果和家族决裂,也意味着放弃家族的一切资源。按余老爷子的行事风格,说不定还会堵死余响的活路,把人往死路上逼。
什么时候受不了服软了,什么时候乖乖地滚回去接手家业,传宗接代。
但余响并非没有退路,端看他如何选择。
燕回思忖良久,拿出手机打给白少禹。
“喂,少禹,有件事我想麻烦你……”
***
几十分钟前,云京正朔集团公司大楼,执行总裁办公室。
余钟南放下手机,看着办公桌对面的余老爷子。
“说好了,十七号回来。”
余老爷子今年七十七岁,满头白发眼窝深陷,松弛的皮肉挂在余家人出色的骨相上,能看出年轻时的英俊,却也难掩颓败的精气神。
他蜷缩在轮椅上,原本高大的身材如今只剩一把枯骨,佝偻的脊背让他的脸始终隐藏在阴影中,像一具阴晴不定的干尸。
“很好……年会后…就让他们……结婚吧……”
余老爷子动了动手指,身旁穿着淡绿色护工制服的人连忙上前,抓住轮椅扶手推着他往门外走。
“争取年底……让我看到…重孙子……”
“好,爸您慢走。”
余钟南起身将老爷子送到电梯口,直到电梯门合拢,他脸上温良恭谦的笑容才渐渐隐去,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第18章
燕回在房间里呆到下午五点才起身开门。
刚拉开房门,对面房间里一大一小两个背影便映入他的眼帘。
小的自然是燕声,他坐得笔直,双手扶着英语课本,正大声的、用十分可怕的口音念课文。
余响就坐在他旁边,双手撑着额头,高大挺拔的身姿因此显得有点佝偻,光看背影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
生无可恋。
一想到余响的留学背景,再听听燕声“哇次热斯”的口音,燕回面无表情,扭头就往餐厅走。
该!也该轮到你小子尝尝教孩子的痛苦了!
打开冰箱,燕回估算着吃饭的人数拿取食材,拿到一半,停顿一秒,又放回去一些。
凭什么要算他啊!先把余家摆平再说吧!
一阵忙碌后,色香味俱全的两菜一汤端上桌,燕回解下围裙,冲着次卧喊:
“声声,吃饭了!”
“来了!”燕声应了一声,不一会人就闪现在餐桌旁。
干饭崽,干饭最积极!
余响跟在燕声身后,看着餐桌上不多不少两副碗筷,脸上浮现一丝苦笑。
“那我就先走了,明天……”
“擦手,”燕回抽了张消毒湿纸巾递给燕声,“作业写完了吗?”
燕声看了眼被无视的余响,擦着手乖乖回答:“写完了。”
没能得到回应又不敢追问,余响默默地收拾好电脑,刚打开大门,就听到燕回的声音。
“明天早上七点半,别迟到。”
余响眼睛一亮,三两步走到餐厅前,看着燕回郑重地应了一声:“好!”
听到关门声,燕声看着面无表情的燕回,满脸好奇:“爸爸,余叔叔说他以前欺负过你,是怎么回事啊?”
燕回掀起眼皮:“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哦。”
见燕声闷闷地低下头,燕回抿抿唇,给他夹了一筷子芹菜炒牛肉丝。
“算不上欺负,只是一些误会。”
进入余响的圈子后,他并没有受到苛待。
言语上的打压确实有,但因为余响和楚子真对他很好,其他人最多过过嘴瘾,并不敢真的欺负他。
而且余响虽然时常表现得不耐烦,但无论做什么去哪,都会跟他说一声,不强迫他去,但想去也不会阻止。
……现在回想起来,这不就是在报备行程吗?还是事无巨细的那种!
燕回忍不住扶额叹息。
怪只怪,那个时候的他们都太年轻、太青涩,把不该看重的东西看得很重,应该注意的细节却全部忽略了。
在感情这件事上,他俩一个胆小怯弱,一个死鸭子嘴硬,两个加一块就是愣头青和纯傻逼。
余响是纯傻逼。
再次给余响贴上傻逼标签,燕回抬头道:
“声声,大人的事很复杂,有时候并不能用简单的谁对谁错来判断,你余叔叔是傻逼,但爸爸也有错。”
如果当年他能勇敢点,把所有事告诉余响,而不是习惯性地隐瞒,也许,他们大学时就在一起了……
“大人好麻烦,”燕声嘟起嘴,“爸爸,我以后也会变成这样吗?”
“啊?嗯……那就要看你怎么选择了,”燕回收敛心神,冲儿子笑笑,“可以保持沉默,但不能撒谎。就像爸爸跟你说的,不能告诉余叔叔妈妈的事,但也不能骗他,说不知道就好,记住了吗?”
“可是,说不知道不也是在骗人吗?”燕声无辜眨眼。
燕回:“……那你是哪边的?爸爸这边还是余叔叔那边的?”
“当然是爸爸这边的!”
“很好,咱俩才是一伙的,所以你是不是要帮爸爸?”
“帮!”燕声坚定地点头。
“乖!”燕回伸手揉揉儿子头毛,悄悄舒了口气。
真是越大越不好糊弄啊……
第二天早上七点,燕回家门铃准时响起。
燕声从厨房里探出脑袋,看了眼沙发上的挂钟,走到玄关开门。
“余叔叔,你早来了半个小时。”
看着燕声一本正经的小模样,余响笑着抬手示意:“声声,叔叔给你带了蛋烘糕,想吃吗?”
“想吃!”燕声顿时喜笑颜开地接过袋子,“谢谢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