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流院(流行音乐院)和文院(戏剧影视文学院)的爱情故事,由于过于稀缺罕见,所以在印艺里面一直为人所津津乐道,更何况这一对儿的确是太有魅力。只是如今缪冬寄已经毕业了五年,学校里面知道的人才变少了。当年的老师们倒是一直知道的,虽然平日里不怎么说起。
  不过想来也没有什么关系,这些东西马上就能被学校的那群小崽子们挖出来。
  只是这样的他们为什么要分手。
  从缪冬寄刚才的表现来看,两个人明明没有什么怨怼。
  江季恒这边还忙着头脑风暴。那边的网络文学爱好者柳阕已经跟对花啜茶聊到小黄文了。
  “我还有罗溪和沈颂的本子。”花途这个人从来都没什么节操可言,“现在的形势你也知道,别的地方你是买不着了,我给朋友都出120,给你出150怎么样?”
  柳阕:“??我为什么多30啊?”
  女神特别坦然:“因为你不是我朋友啊!小缪我就出了120!”
  柳阕惊了:“缪冬寄怎么回事儿你还看这个??”
  “她跟我说这本书里是沈颂要是没有遇见林歇的话,将会过上的生活。”缪冬寄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那……”柳阕将信将疑,小心翼翼地问:“缪导你感觉如何?”
  “还好,剧情很合理,只是在一些地方着笔过多。”缪冬寄喝了口刚才才奶茶店买的水果茶,舔舔因为整天不喝水而有些干裂的嘴唇,“作者个人癖好,可以理解。”
  柳阕一听,咬咬牙:“买了!某信还是某宝转账!”
  花途温柔道:“随便~这种小事上我还是很善解人意的。”
  这边进行的生意实在太龌龊,缪冬寄看不下去地低下头去,拿吸管戳着杯子底下的大块西瓜:“我有时感觉,其实《残霜天》是个be,那本罗溪沈颂的全是乱七八糟东西的本子才是he。”邂逅璀璨阳光之后的沉寂黑暗vs一辈子虚假的沉溺于欲望的快乐,谁能真正给他们两个分出个高低呢?
  “永远的沉沦和片刻的清醒,人类总是非常执着且自大地给各种事情下定义……可正是因为我也不清楚哪个更好,所以我才要你来拍《残霜天》,帮我看看林歇和沈颂都会不会后悔。”交易完了之后的花途才有心情想一想自己家“闺女”的人生,“我是真的很疼我家小颂的好吗?”她笑眯眯转过身抱了缪冬寄一下,“就像妈妈爱你一样!”
  “起开吧。”缪冬寄看了她一眼,神情悲伤,“你一点都不爱他们。不爱林歇,也不爱沈颂。”
  花途却依然笑眯眯地说:“那反正我也特别爱你!”
  缪冬寄没想理她,低头沉默地搅拌自己的水果茶。任由上下的三个人插科打诨聊些乱七八糟的话题。直到大觉都觉得这么问题都过去了,缪冬寄才继续说:“我写东西从来做不到像你这样。”
  他没有办法谈笑风生地写出那么痛苦的东西,大学每次创作几乎都是伤筋动骨。他将自己浸没于与角色相一致的痛苦之中,以求自己的表达准确,事后也很难以摆脱他主动踏入的泥沼。
  他所创作的角色都活在他的世界里,音频笑貌宛然如初,痛苦也也依旧撕心裂肺。
  他心中住了这么多人,于是很难轻松,也很难快乐。
  “阿寄啊,你可以。”花途沉默了三秒之后笑了起来,“虽然你从一开始,写作和演戏的方式就是沉浸式的,但是如果你想要的话,你是可以的。”她说,“说服自己,和你无关。告诉自己,那些事情在你的世界都不存在。”
  缪冬寄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移开视线:“我们这个世界里面有林歇和沈颂,也有《广寒月》的钟幸,有《永无岛》的姬星和毛毛,更有《摘星》里的那些浪漫的诗人……我听到了他们因痛苦发出的尖叫,我写东西,是做他们的回声。如果连我都不为他们痛苦,那有谁会愿意拥抱他们的痛苦呢?”
  花途看着他说:“你需要人拥抱你的痛苦么?”
  缪冬寄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说,“但创作会让我得以解放。”
  江季恒静静看着缪冬寄和花途一来一往,几乎是被触动的。
  缪冬寄和花途其实都是非常出色的创造者,他们都理性且感性,勇敢而严谨。区别是花途面对着这个让她无可奈何的世界时永远在无所畏惧地大笑,而缪冬寄则永远为那些悲惨的人落泪。
  江季恒喜欢这样的艺术家,喜欢这样的缪冬寄。如果未来他还是没有办法和缪冬寄站在一起,那他大概会坐在他的剧院观众席上,他的电影放映厅里,看着他的戏他的电影或者他写的剧本写的书,也由他来让自己解放。
  ……
  他们几个人待在一块就很难进入状态,不过进入状态之后工作效率就很快了,其中还掺杂着互怼。
  缪冬寄:“这个镜头,沈颂从右边入镜,林歇从左边入镜……”
  柳阕啧了一声:“哎,左入为好右入为坏,我的缪陛下啊你的拍摄方法怎么这么简单粗暴又老气。”
  缪冬寄讨论起电影来才思敏捷:“你戏咋这么多,这纯粹是光线的问题好吧,你去那个店里面看看,右边的光线是反射的七彩的,你要我们家林歇五颜六色的衣服配五颜六色的光?”
  江季恒:“同上,而且沈颂的白裙子就是给这场光线设计的,你要是把林歇塞到五颜六色的光里面是对我水平的侮辱。”
  对花啜茶:“和身着斑斓服饰的林歇相比,沈颂一身洁白的白衣才是最多变诡谲的人。我站缪导,柳阕你一个摄影指导连灯光都忘了,这镜头是你太飘了。该打,罚明天给我们一人买一根印艺烤肠,我听说特别好吃。”
  缪冬寄理智插话:“印艺最好吃的烤肠是五号公寓旁边的商店里卖的,鱼丸也不错,最近好像还推出了鸡腿,又便宜又好吃,都可以安排。”
  江季恒、花途:“行,柳妃安排。”
  柳阕:“???你们仨……日。“
  他们一直叽叽喳喳地讨论到凌晨,终于想起来要各回各家,不过还好明天的戏也是夜景,中午醒了下午去工作室都来得及,倒也能把觉睡够。
  柳阕花途就住在后街工作室,走不了两步就能回去,回去的路上依然还在扯东扯西跑火车。而江季恒和缪导自然是要一起回教师公寓住。缪冬寄流连之际还打包带走了一份雪媚娘,拎在手里晃来晃去心情愉悦。
  江季恒跟着心情愉悦的缪冬寄走在路上,无意间抬头看了一眼颇为明亮的繁星,忽然就想起了缪冬寄当年和朋友一起在后街上念台词的事情。他问:“缪导,你觉得你摘到星星了么?”
  缪冬寄愣了一下,然后才想起来自己当年排的毕业大戏,于是和江季恒一样抬头看着星空:“没有啊。”他轻声说,“但是‘摘星’是一个过程,而不是结局。”
  “那你想摘的星星是什么?”
  “都在那部戏里了。”缪冬寄笑着看向江季恒,“老师你看过那部戏是吧?”他抬起头,几年前的台词依旧烂熟于心,“我要愤怒对待生活,偏偏温柔对待自己。我打碎世间一切肮脏的笑意和虚伪,我终结生活全部的安静和压抑。贝斯!贝斯!贝斯!从e开始,将疯狂掀起来吧!让恐惧被踏在脚下。”
  摘到那颗星,让恐惧被踏在脚下,做最勇敢的人。
  第 17 章
  整个《残霜天》的拍摄依然在进行,这部电影说白了是人物电影,最重要的是两个鲜明的人物的形象塑造,所以尽管最前期的戏大多不是对手戏,对这两个小演员来说依然非常难。所以整个拍摄进度也没办法地慢了下来。
  缪冬寄倒是不怎么着急,他很需要两个人的完全投入,前期的时候甚至不赞同他们一起出去交流感情,而是让他们保留某种疏离着试探的态度。
  整个剧组的进度虽然慢了,但他们核心拍摄团队的人还是不能松懈,每天都要找个地方一个一个抠镜头,每个镜头都要达到四个人各个角度都满意的程度,不知不觉就会吵起来,然后互相辱骂对方的专业水平有多垃圾。研究拍摄的过程中吵架再正常不过了,况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解或者自己擅长的的东西。
  由于江季恒是中途转进来的插班生,迫不得已地缺了很多课。缪冬寄为了磨合和赶进度,晚上往往要去江季恒家聊剧本,地点是昏昏暗暗但很有气氛的阁楼。不过他们总是一到晚上十二点就准时下班,缪冬寄装出一副自然而然理所应当的样子,翻着江教授的私藏而且光明正大地蹭江教授家的设备。
  共事几天下来就会发现,缪冬寄虽然喜欢电影,但几乎很少去影院看电影,除非哪天剧组一块去包了场,他可能才会勉为其难地去凑一下热闹。他似乎不太喜欢和陌生人共处在那种环境里。
  据说缪导之前还经常去私人影院奢侈享受一番,但自从生活拮据之后便只能捧着笔记本电脑看电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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