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看起来奇怪又撩人,漂亮纯情如天使,这些羽毛又让他看起来更像被恶魔蛊惑。
江季恒面临这样漂亮勾人又毫无防备谁在他家的男人能怎么办呢?只能给他披上个衣服然后走人。
缪冬寄睡着的时候刚洗完澡,感觉很热不想盖被,一个翻身又掀起了半个t恤。江季恒看了一眼,这才发现他的后背似乎是纹了一对儿黑色的翅膀,别的羽毛只是零落下来的片羽。那对翅膀随着他的呼吸微微动作,显得漂亮又致命。
江季恒的呼吸不由自主地一窒,那些冠冕堂皇“灵魂交流”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他本欲立刻离开阁楼清醒一点,却又忽然想起些什么,暗了暗眼神,心里的那些绮丽风月尽数散了。他拿起毯子小心翼翼盖在了他身上,然后退回到沙发上继续看他。
徐荣刻在这个时候发来了楚和风的资料。
徐荣刻办事利落,江季恒在这期间也帮忙疏通了一些印城的关系,而楚和风那小子也是年纪轻轻不知道收敛,身后的东西轻而易举就能全被查得一清二楚。
总之,最后发来的一沓资料非常精细。
江季恒就坐在缪冬寄旁边,一字一句看了很长时间,看到最后不由皱了皱眉。
他并不担心他家的身份地位,只是发现他混的一个圈子有点奇怪和危险,顺着查下去应该就能知道缪冬寄怕他的理由——甚至是他那段“难以启齿的曾经”。
徐荣刻问他:“这一部分重要吗?要继续查吗?”
江季恒迟疑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放弃了。他目前只需要确定这个男生足不足以对缪冬寄构成威胁,另一些满足自己好奇心的东西他不能查,也不敢查。
那个圈子透露出来缪冬寄过去的一点影子,满是肮脏的迤逦,碎了一地的不可告人的欲望,宛如危险但漂亮的碎琉璃,映射着阳光闪出些微晃人炫目的过往。
江季恒不敢再查,连那些基于现实的揣测都不敢再继续,只能看着眼前这个睡着之后温顺沉默的男人。
“他还好好的。”
江季恒轻声安慰自己。
不管之前发生了些什么,都不到最糟的地步。
第 29 章
整个剧组的拍摄依然紧张而严谨地进行着,而且随着剧情的发展,整个剧组的气氛越发绷紧了起来。
《残霜天》的故事发展大体可以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为试探和接近,第二部分是相爱与滚烫,第三部分是伤害和分崩离析。今天他们终于大体上拍完了第一部分的镜头,最后要拍摄一场第一部分向第二部分过渡的戏。
这毕竟是一个不同寻常的爱情电影,哪怕是已经要进展到本应甜甜蜜蜜的谈恋爱阶段了,整个剧组的压力反倒不减反增。两个小演员的状态倒是挺不错,并没有被剧组本身的状态影响,只是在角色的基础上保持着不紧不慢的情绪和状态——不枉缪冬寄闲着没事就拉着他们讲剧本。
“林歇的拯救就此开始。”这天的最后一场戏了,是林歇小演员一个人的很简单的戏,但缪冬寄却好似颇为紧张地深吸一口气,然后拍拍柳阕,“长焦镜头。”
柳阕的反映同样古怪,他顿了几秒没动,但最后还是干净利落地帮摄影师换上了镜头。
演员现在的状态是对的,缪冬寄不想多讲破坏演员情绪,所以只是对着林歇点头示意:“辛苦了。”
于是林歇开始顺着一条道路奔跑,摄像机几乎架在他的正前方,在长焦镜头的作用下,林歇接近全力的奔跑如同是在原地踏步。
这段戏对演员来说并不累,但是缪冬寄盯得快要虚脱,最后好不容易宣布这镜过了全组收工,侧身一躲就跑到了角落里面哆嗦着点了根烟。他被自己吐出的一口烟雾迷住了眼,蹲下身去捂着眼,忍着眼泪勉强深深呼吸。
江季恒帮忙整了一些重要道具,然后才快步走过来,伸手拿走缪冬寄的烟,伸手递给他一根细的:“薄荷加陈皮,挺提神,也没那么呛。”他伸手帮缪冬寄点了烟,没有烟瘾的自己却把缪冬寄抽了一口的烟放进嘴里,深深吸了一口。
缪冬寄哆嗦着手,吸了好几口才勉强说出话来:“救赎开始了。”
江季恒说:“爱情也开始了。”开始于一段象征着青春年少诚挚热恋的奔跑,但他们却人为地将这段奔跑变成囹圄之中无谓的踏步——用上他们的电影拍摄手法和镜头,真的轻而易举,仿佛生活本身那般轻易。
结局一旦在旁观者眼中被确定,看着的众人便不会觉得他们还有别的结局。
这场戏是一段过渡戏,象征着两个人终于从试探和追逐,达到了某种程度上的契合与“相爱”,象征着他们终于开始互相压迫、互相牵扯、互相牵制、互相伤害。
他们本想阴险地将痛苦留给观众。
他们本想用极其梦幻的方试拍摄这段奔跑——煽情的升格慢放镜头,温暖的滤镜和让人感觉快乐自由的bgm,再加一些漂亮的意向,这些东西足以将之渲染成一场使人看见便感觉快乐的奔跑镜头。然后他们会在这个镜头之后,瞬间转换到二人彼此喜爱后的痛楚——气氛倾向到压抑和沉默,用这种鲜明的反差而让观众痛苦和不舒服。
但这场戏被缪冬寄和江季恒给临时改掉了。
他们二人前一天晚上在阁楼里面看维泽尔·多兰的《妈咪》。而缪冬寄说自己以前在大学上视听语言课的时候,老师播放过这片子里的一点非常重要的片段,给他留下了一定程度的阴影,所以他一直不太肯去看这位年纪轻轻才华横溢的导演的电影——而且大学时期的缪导本就看更多看一些舞台剧作品。
而这部片子给缪冬寄留下心理阴影的片子的确没有辜负他的期待,他看得差点没哭死过去。
缪冬寄哭的时候很少出声,实在没忍住抽噎了一下之后才惊动了江季恒。
缪美人平常看片子就总哭,江季恒本也以为只是跟往常一样的哭一哭,打开桌上的台灯看了一眼才发觉不对,连忙暂停了放映凑去缪冬寄身边,递纸巾倒水、安抚了好一会儿。
江季恒是一个非常专业的电影人,煽情的拍摄方式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无法非常触动他。而《妈咪》这部电影在煽情方面毫不克制,江季恒相比于导演这种煽情的功力,其实更喜欢电影导演的才华横溢和任意妄为的拍摄概念。他如今看的时候依然会被导演的才华触动,但已经不怎么注重片中的情感了。
但是缪冬寄本人其实对拍摄技巧并没那么感冒,他拥有很强大的共情能力,这种能力让他在片中几人的痛苦情感之中摇摆不定,所以干脆全都感受了个便。当他无法像片中的人一样去责怪别人时,生活的狠毒便在他的痛苦中淋漓尽致。他勉强在江季恒的安抚下冷静下来,打着哭嗝抽江季恒手上的一根烟,他说:“生活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东西了。”
江季恒赞同道:“对。”
于是缪冬寄又说:“那我们把明天的戏改了吧。”
江季恒:“???”
缪冬寄说:“生活已经够苦了,我以后想拍喜剧了。”
江季恒太清楚他前两部片子有多悲剧了:“你的第三部片子会是个喜剧么?”
哭到两眼通红的缪美人委屈又坚定:“不会。”
“……”江季恒心想,“行吧我的小导演啊……”
于是他们俩大半夜视频连线叫醒了柳阕花途开始改分镜,一直改到凌晨三四点,整个阁楼被这俩靠烟酒提神的人搞得烟雾弥漫,最后总算是搞完了今天这场简单却压抑的奔跑戏。这算是他们冷酷无情的缪大导演给粉丝的一点点温柔——一开始就告诉你事情的艰难,总比强烈的对比让人更容易接受。
缪冬寄在搞完之后的下一分钟就摔了笔趴桌子上睡了,江季恒打量了一下阁楼迟迟不肯散去的烟气,起身想把缪冬寄抱到下面客房去睡。
缪冬寄虽然瞬间睡死,但还是在放在床上时醒了过来,他拽了下江季恒的袖子:“让power进来……”
他声音含糊不清又轻又软,一半身躯还在江季恒的臂弯里,嘴里面却说要power那只狗子进来陪他。江季恒无可奈何可还能咋办,只能对着瞌睡着的缪冬寄说:“好,我把它抱进来。”
他们几个人都没能睡几个小时,第二天一大清早就又得爬起来重新开会和布置场景。江季恒时常在工作间隙看一眼缪冬寄,看见他昨晚哭得太惨而肿起来的眼睛,看着他愣愣在角落里面发呆的样子,感觉他好像还是没有从昨天那汹涌的悲伤里面脱离出来。缪冬寄这个小孩儿对于痛苦好像格外敏感,不过也多亏于此,他似乎更被艺术垂青。
干他们这一行的需要天赋,所以他们往往都更爱天才。
他喜欢缪冬寄,喜欢他身上的才华横溢,喜欢他身上的天赋异禀,喜欢他的敏锐和与众不同,喜欢他的因为敏慧而置许多规则于不顾。他如此喜欢着这样的缪冬寄,却又偶尔希望缪冬寄放弃自我消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