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或许是因为他的奇特经历的缘故,“性”方面的问题一直被他看做某种缱绻又值得期待的事情。他仔细地在日记里面书写自己第一次亲吻时的感受,坦荡得要是江季恒看了估计能喷三斤鼻血。
  江季恒坐在一楼工作台前,缪冬寄在阁楼抱着猫在茶几前写。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在日记之中写着彼此的事情,又忍不住猜测对方写了些关于自己的什么。
  写完日记的缪冬寄放下笔,托着腮撸猫,自言自语:“这可能就是恋爱之中的暧昧和隐晦吧。”
  缪冬寄往往无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往往会被忽如其来的恐惧、绝望、茫然冲到头昏。他选择压抑这些忽如其来的情绪,然后选择自己呆在一个安静的空间里面。
  但他他并不是一个喜欢胡思乱想的人,因为以前能够用来胡思乱想的时间实在太多了,多到恨不得立即去死。
  这天他只是坐在茶几前写日记,就足够安抚他焦躁恐惧的心。他知道江季恒在楼下,而这让他感觉安稳。他不知道这是否是好事,但总之他现在并不害怕,也不难过了。
  晚上,缪冬寄抱着妙可睡觉,恍惚间梦到自己毕业大戏的时候扮演的那个摇滚歌手。
  那个歌手正不耐烦地醺酒,因为挫折和痛苦而糊了满脸的泪水。他抬头看缪冬寄,因为醉酒而反应迟缓,眼神茫然而清亮。
  缪冬寄感觉自己正跪到他的面前,看他又亮又干净的眼睛,忍不住摸摸他的头:“为什么我每次看你都很难受的样子。”
  “因为我等不到我想要的。”他满脸是泪,笑着举杯,“我还是个孩子呢,孩子就可以一直悲伤。”
  缪冬寄轻声说:“我也是……”
  “你才不是呢!”歌手笑着推开他,“你在认识我之前就是个很老很老的人了,别想着装小孩。”
  缪冬寄不说话。
  “别装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了。”歌手说,“你想要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可人生本就不应该有什么‘一辈子都想要’的执念。”缪冬寄认真注视着那个歌手,轻声说道,“否则也太容易创造悲剧了。”
  “原来你一直觉得我是个悲剧啊。”歌手忽然砸碎了手里的酒瓶,在飞溅的酒水之中跳上了桌子,他用自己特殊的腔调歌唱,又乱又闹又让人移不开目光,“我离开的时候,我脑海里是陌生小镇上偶遇的故乡,是好多的星辰日月,是最灿烂的爱与光。”
  在这样古怪其妙的腔调中,缪冬寄被power给拍醒了。
  power可能的确也不是个什么好人,刚认识的时候每天对着缪冬寄江季恒两人表演双标大法,可劲儿粘着缪美人,把缪导哄得心都化了。可是现在早上想出去散步了该拍还是拍,硬生生把江季恒都没敢上来叫的缪导拍醒了。
  缪冬寄打了个哈欠,给趴在另一个懒人沙发上呼呼睡的妙可开了个妙鲜包,然后就带着power下阁楼了。
  江季恒正坐在落地窗的工作台前,给刚设计出来的衣服做一点些微的细节处理,鼻子上架了个金框眼镜——上面还带着个挺风骚的金色眼镜链。
  江季恒昨天离开阁楼之后就感觉内心忧愁,加上这两天不用跟组内心膨胀,搁工作台前面看着外面的星星设计了一晚上衣服。他压根没指望缪冬寄能自己起床,没成想power比他都早把缪导当自己人。
  他闻声回头,正好看见缪冬寄拎着power的绳子打哈欠——一大清早的,短袖短裤的宽松睡衣,双腿双臂上零星的黑色羽毛纹身,还有身上哪一块压红的皮肤和膝盖。
  江季恒看了多少次都抑制不住自己上头。
  缪冬寄打着哈欠,一双眼睛盈着泪:“你在工作啊?”他揉揉眼睛,举了举手里的牵引绳,“power好像想出去玩。”
  “好,我一会儿带它出去。”江季恒站起身走过来,把绳子接了过去,“还困吗?还困就再回去睡会儿。”
  “还好,睡不着了,我和你一起出去吧。”缪冬寄说,“顺便去看看那两个小孩有没有在好好训练。”
  “行。”江季恒摸摸缪冬寄的脑袋,摸完又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那回去换衣服吧。”
  几分钟之后两个人出门,绕着学校罄玉湖走去表演教室。现在时间尚早,罄玉湖边上都是早起练声吊嗓子说台词背英语的,吵吵闹闹热闹非凡,以把身边的人带跑为己任,莫名搞出了一番辉煌气度。尤其是看着缪冬寄和江季恒过来了,这群人的声音又大了几分,把大清早出来写生的美院学生烦得要死。
  缪冬寄在学校里面已经逐渐不会引起围观,但还是会有人对着他拍照,网上的缪冬寄信息每天都在往上涨,昨天出去看球赛据说还飘上了热搜。
  缪冬寄本人过得平平淡淡,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的生活有多么被关注——虽然现在的“江东cp”——这名字是柳阕闲着没事起的,还并不怎么拥有姓名,但是最近搞all寄的帖子里面已经开始出现江季恒的名字了,只能说现在就开始舞的姐妹们gay达真的又准又先进。
  江季恒闲着没事会欣赏一下柳阕给他发的文章或者帖子,最后摇着头叹息说不争气。
  缪冬寄真的很喜欢印艺,他一边走路一边看着罄玉湖愣愣出神,眼神又亮又温柔。
  “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坐在罄玉湖亭子上写东西。”江季恒说。
  “嗯。”缪冬寄先是被问得愣了一下,然后轻声说,“我做什么都喜欢在亭子上,因为感觉罄玉湖很温柔。”
  罄玉湖只不过是学校的一个人工湖而已,虽然占据了大概半个学校的样子,但是也到不了那种一眼望不到边的广阔。
  只是湖中有莲有鱼,湖边皆是垂柳和繁花,湖上是青石的桥和亭子。
  缪冬寄以前的人生混乱又肮脏,第一次接触到平和、美丽与安稳,还带着惊魂未定的紧张和怀疑,一心却已经直接扎进了这小小湖心的柔波之中。
  “我记得罄玉湖一年四季所有的样子。”缪冬寄轻声说,“正如我知道青竹园早晨飘来的箫声,每个排练厅各种形状的表演积木各有多少块,我们学校几个演出厅的灯光和舞美各能做到什么程度。”
  “我知道,你有非常认真地生活。”江季恒感觉这种品质实在非常难得,“我之前也经常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毕业之后是实践还是理论,是艺术家还是养家糊口,为什么当着老师却要分出大部分的精力搞商业,为什么商业方面已经声名鹊起却又要在校进行副教授考核。
  他觉得自己可以都有,虽然也无数次唾弃自己这是贪婪的野兽的行径,但最后还是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他小时候被绑架过,被无力感折磨过,比那些肆意生活的人更知道坚实的后盾是多么必要,所以他活得可以如他期待般潇洒,但他的城堡必须有围墙和护城河。
  他有艺术家的天赋,有实践的能力,兼有理论的准备,备有坚实的后盾,磨砺温和宽容的性格。
  正是因为他比商巍然更加坚强耐心,面对缪冬寄的古怪和脆弱时,才有靠近和执着的勇气。
  这是他昨天用了一夜思考出的道理。
  他确信自己可以做得比商巍然好,确信自己不会像商巍然那样临阵脱逃。
  “老师你为什么会来印艺?”缪冬寄是生活在剧组里面的人,难免也会听到别人谈论他——最好的文凭,最好的家室,为什么偏偏来了不是最好的印艺。
  “这你得问它。”江季恒指了指走在前面的power,“当时刚回国,收到了不少学校的邀请函。其中印艺最远,信送来得最慢。我不过就出去拿个信的功夫,power已经把之前的那些邀请函全都撕着玩了。”
  那个时候的江季恒看着自己被power口水糊成一团的伟大前程,差点没一口气噎过去。他胸口闷着气噎了一分钟,在脑海里已经把power宰了好几次,最后才盯着手里的那封来自印艺的邀请信憋出一句:“行吧……”
  其实再联系一下别家也未尝不可,但是江季恒实在是懒出花来,又觉得此乃冥冥之中颇有深意的玄学。印城艺术大学到现在都觉得是自己的言辞恳切感动了江大佬,但其实还是要感谢以命相搏的power。
  而如今的江季恒想了一想,忽然觉得自己有时候的确应该去烧香拜佛一下,因为这一切都变成了最好的恩赐。
  第 35 章
  因为不想要太耽误剧组的拍摄进度,所以整个剧组不过修整了短短几天,拍摄还是重新开始了。
  出于演员的状态和缪导自身的状态不稳定,缪冬寄几人便把拍摄进度放慢了,每天用更多的时间给演员讲戏让演员入戏,实在难以拍出效果的地方会更改或者是暂时后延。
  虽然小孩子们的友谊真的很简单,但不得不说林歇和沈颂小演员本质上都是非常敏感细腻的人,现在的状态可以说还停留在一个试探的状态上,总之还是比两个角色目前的拍摄进度稍稍差了一步。
  暴躁的缪导如今正处于热恋期,便也不怎么发火了,整个剧组的氛围都温和轻松了不少——不过还是受电影题材所限,再轻松也轻松不到哪去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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