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但是林光霁搀扶住了他,林光霁撑着他转过身看向远方,一束光打下来把他们两个照亮,而他的目光平静甚至空洞:“而这人间全是圆满。”
光暗。
落幕。
这场儿正儿八经的悲剧搞得全场都泣不成声,只能够在灯光重新亮起全员谢幕的时候拼命鼓掌。
剧组的大部分成员都陪着观众一起哭得很惨,林光霁和萧悔海刚在后台抹了一把满头的汗和泪,便互相搀扶着回到场上,一同鞠躬谢幕。
看得出来萧悔海的状态一演完戏就崩了,但这毕竟是首演,他撑着想要把返场撑完。在他单独谢幕的时候,现场非常罕见地爆发出了比林光霁谢幕时还要热烈的欢呼和掌声。
舞台上所有的一切,观众都是可以看到的。
晚上的演出非常棒。缪冬寄江季恒两人以他们最专业的最苛刻的眼光来看,也只是找出了一些非常细枝末节的问题,都是在接下来的演出之中可以改进的问题,而别的地方都非常专业非常出色。
舞台剧并不需要完美,艺术也并不需要完美,事物更不需要完美。
这个世界最完美的地方就是它存在着遗憾。
以国内现在的音乐剧发展看来,这个程度的原创剧真的是太难得了。
林光霁萧悔海以及全体剧组人员的努力都没有白费。
因为是首场,所以返场的时间比较长。萧悔海硬撑了很久,然后刚一结束便被林光霁押着回家休息。
而剧组虽然盛情邀请了缪导和江美术指导参加他们的庆功宴,但缪冬寄毕竟只和林光霁相熟,要是林光霁不去的话自己难免有点尴尬,便谢绝了剧组众人的邀请,他们家自己找了某家店吃海底捞。
看完剧之后吃海底捞,这是不能打破的优秀传统。
“搞这样的戏未免也太伤筋动骨了。”缪冬寄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氛围之中走出来,连点餐的兴致都没有,让江季恒随便,“演一场心态就崩一场。”
“你不也是体验派的么?”江季恒一边点菜一边说。
“所以我一直说自己没有当演员的打算啊。”缪冬寄回答道,“这样子演戏就是很伤筋动骨,特别是这个样子的剧本。”他忽然说,“等我拍完了《开岁》,我就要给他们写一部走向光明的舞台剧。”
虽然江季恒有点怀疑缪冬寄能不能写出来一部“走向光明”的舞台剧,但他家小孩儿当然想写啥就写啥。他现在满脑子也都是今天的戏,想了想之后说道:“其实《惶惑》的主题,你不觉得有点像《婴宁》吗?”
缪冬寄微微一愣。
其实《惶惑》和他当年的第一部音乐剧作品《婴宁》,真的是让人完全联想不到一起的两部戏。《婴宁》当时做得很粗糙,他连起承转合都没有学会该怎么写,全凭着自己一些稀奇古怪的思想写完了《婴宁》。
他作品之中的《婴宁》其实不仅仅是婴宁的故事,而是完全解构了这个故事,而且增加了两个角色,一个是婴宁的母亲——山鬼夫人,故事连接了屈原的诗歌《山鬼》,然后又增加了一个和《婴宁》一样同样取材于《聊斋志异》的人物“封三娘”。
最后的结局也很简单:婴宁这个爱笑的女孩儿再也不笑了,山鬼夫人因为自己孤独的爱慕被永远囚禁在深林而再也无法看见自己遇见他的那片海,而最为深情且谨慎的封三娘也化为一阵青烟。
《惶惑》:“这世间再也没有传奇。”
婴宁的结局自然还有另一面:婴宁的丈夫有了个爱笑的孩子,山夫人爱慕的那个人追求到了自己爱慕的姑娘,被封三娘倾注一切爱慕的范十一娘有了最烟火红尘的幸福。
《惶惑》:“而这人间尽是圆满。”
当年的缪冬寄并不懂得爱情,只是感觉这世间实在过分有趣,而且每个人的结局都是如此的不同。现在想来,自己其实只是看到了最为浅薄的一点点东西而已。
缪冬寄本就是一直在排戏拍电影的过程之中不断进步,当年拍《广寒月》的时候也是,那个时候的他比现在要稚嫩无措多了,感觉自己做了很多莫名奇妙的事情,他是在拍摄的过程之中一步步获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想必《残霜天》也会如此。
……
江季恒和缪冬寄又在玩了几天,期间还去看了花样滑冰的比赛。几天之后,缪冬寄和江季恒终于是要回印城了,这几天一直在进行演出的林光霁和萧悔海终于迎来了休息日,可以出来和他俩一起吃顿饭。
萧悔海的身体看起来好了一点,不过八成是拿某些特效药压下去的,毕竟这几天戏演得精神和身体负担都很大,想要完全好起来还是得抽时间正儿八经养一下。
毕竟缪冬寄身体也差,江季恒对这件事情心有戚戚非常敏感,便正儿八经和他们聊了聊如何保养身体。
林光霁和萧悔海二人一边听一边瞪对方,真情实意觉得对方实在太不重视自己的身体情况了。缪冬寄也心虚,正在戳着江季恒的手机给营养师林女士发消息。
缪冬寄每一次出去浪完,林女士都会调整他的营养表,还会顺带地礼貌性地问一问缪冬寄最近想要吃些什么。
缪冬寄非常善变,每段时间喜欢吃的东西都不一样,往往会噼里啪啦说上一串。然后营养师就认真地记下他说的所有的东西,然后温柔地对他说:“啊,那这些东西你都不能吃呢,真可惜。”
缪冬寄对这种事情已经没有任何火气了,反正现在这日子已经过得这么顺心了,顺心并不意味着所有的事情都要顺心嘛。
四人坐在一起吃饭,江季恒和萧悔海在一些商业方面还是有共同话题可以聊的。缪冬寄则和林光霁眉来眼去了好半天,最后一块手拉手去上厕所。
“双击cp”可能要改名叫“手拉手上厕所的闺蜜组”。
“音乐剧电影的事情差不多成了。”林光霁对缪冬寄说道。
“萧悔海男主的事情呢?”
“也基本上成了,悔海只是这个时候没那么有名气而已,他值得多少东西所有人都能看得见。”林光霁有点太困了,他点了根烟,又递给缪冬寄一根。
缪冬寄已经很久没抽这么烈的烟了,刚吸了第一口还有点不适应,第二口才好一点,然后接着问他:“我从大一下半年开始看你演出,几乎所有的大戏你都病恹恹的,这次都挺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吸了萧悔海的精气。”
“我就是死活压着不敢生病,毕竟又不像他那么能忍。”林光霁翻了个白眼,有点烦躁的样子,“要是我生病了,那玩儿完,萧悔海又得分出来一半的精力来盯着我。”
“互相守护真是个好事情。”缪冬寄说完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说,“我总是感觉自己在辜负江季恒的爱。”
“那倒没有吧,我看着江副教授非常乐在其中。”江季恒说道。
“没吧,他超辛苦。”缪冬寄抽了一口烟,拿下烟看着底端被他无意识咬出来的牙印,“我看着你和萧悔海,就感觉我其实一直没做什么,就是一直在享受江季恒给我的东西而已。”
“你缺少的不是‘爱人’的能力缪导,你缺少的是‘被爱’的能力。”林光霁快速把烟抽完,快速而用心地漱口洗手,最后把手擦干净戳戳缪冬寄的头顶,“我们当年的老师说过这个,你觉得自己不配被爱,不是什么自卑的表现,是因为你还没有找到自己。”
缪冬寄也把烟抽完了,学着江季恒的样子漱口洗手,同时若有所思。
缪冬寄啊,多么出色的青年艺术家。老师常常说每一部舞台剧和电影作品都是编剧和导演的自我表达,缪冬寄已经情不自禁表达了这个多的情感和观点,竟然还没有找到真正的自我吗?
这个话题说出去都未免让人感觉太荒谬了吧。
林光霁笑了笑:“别管那么多了缪导,做让自己开心的事情,既然他开心会让你开心,那就不用现在去追究什么‘爱不爱’了。”
第 61 章
当天傍晚,江季恒和缪冬寄一同飞回了印城,能够留给林光霁和萧悔海的话无非就是“音乐剧牛逼”和“注意身体”。
他们在印城修整了不过大概只有几天时间,《残霜天》的众人就开始陆续回校了。
缪冬寄在公寓里面抱着“海参”恋恋不舍,但是江季恒还是坚持想要把这个惹祸精给送回去。
不过事实证明他们两个人的焦虑其实都有点多余,人家江父江母说不要就不要——人家的“寒假”还没有结束呢,过几天玩完了再亲自来一趟印城,把自己的宝贝海参接走,顺便看一眼他们儿子。
缪冬寄闻言立刻开心地亲了海参两口,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可能要面临“见家长”的可怕境地。
江季恒也是在无可奈何,只能挂了电话狠狠rua了一下海参的头。
就这样,整个剧组马上该回来的人全都回来了,他们大概准备了两天时间,整个《残霜天》总算是重新开拍了。